正文

第二節(jié)、“蟻族”的傳播者們(12)

蟻族Ⅱ:誰的時代 作者:廉思


我們的書只是記錄了“蟻族”群體的生活片斷,要真正深入他們的內(nèi)心世界還需要很長時間。記得有一次鄧錕談到他第一次找工作面試時的場景,整個行頭算下來一共才75元,但日子即使過得這樣苦他也從未掉過淚。有天早上起床,同住的狄群吃驚地問他,昨天夜里為什么哭得那么傷心?鄧錕完全沒有印象,回頭看看濕漉漉的枕頭,才相信自己是在夢里嚎啕。我問他究竟夢到了什么?他回憶說好像夢到了自己的母親??梢娬嬲谋瘋皇强?,而是哭都不知道!鄧錕曾對我說:“大學(xué)畢業(yè)時,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現(xiàn)在慢慢清楚想要什么了。”

在一次電視臺的訪談中,鄧錕談到自己總是對父母隱瞞真實情況,報喜不報憂。主持人勸他不要背負太多東西,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父母自有父母福。但我知道,那種西方式的思維--父母和子女各自過好自己的生活--“蟻族”是很難接受的。作為“窮二代”的他們,身上背負著整個家族的希望來到“北上廣”打拼,他們之所以還留在大城市,并不完全是為了自己,還為了父母(上一代),子女(下一代)和對方(戀人或愛人)。常說80后是“最自私的一代”、“最不負責(zé)的一代”,但在80后“蟻族”身上,依稀可以看到我們這個民族最古老最樸素的一些品質(zhì)。我記得當時鄧錕并沒有解釋,只是苦苦地笑了笑。我想,這樣的關(guān)注,他可能并不需要。

今年的春節(jié),我和“蟻族”宋永亮一起度過。大年除夕的晚上,我和永亮面對面坐著,面前是一大桌飯菜,窗外是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我問永亮,新的一年即將來臨,許個愿吧。永亮低頭不語,我猜想,他一定是在認真思索,準備許下一個大大的心愿。他抬起頭,默默注視著我,半響后,他開口“希望在新的一年,我早上起床后可以見到陽光。”來北京的一年時間里,他一直和女友租住在地下室一間不足10平方米的陰暗房間里。在這個陽光普照的國度,看見陽光,卻是一個北京“蟻族”最大的愿望。

今年4月,得知唐家?guī)X即將拆遷的消息,我故地重游。此時的唐家?guī)X,已被紅色的“海洋”所覆蓋,動員橫幅、拆遷通知充斥著大街小巷。由于《蟻族》一書,唐家?guī)X成了“名村”。據(jù)說,曾有旅游車把大批的游客拉到這里,導(dǎo)游煞有介事的介紹:“這就是中國最大的‘蟻族’聚居區(qū),在這里,你們可以和‘蟻族’近距離接觸。”在路上,我偶遇一個“蟻族”,攀談中他毫不掩飾心中的不滿:“不知道是該感謝廉思還是該責(zé)怪廉思。唐家?guī)X要拆遷了,以后這里將建成‘白領(lǐng)公寓’。如果‘白宮’(蟻族口中的白領(lǐng)公寓)建起來,我們負擔不起房租的話,將不得不往更遠的地方搬遷。原來進城要2個小時,以后進城要4個小時。沒錯,是廉思讓社會關(guān)注到我們,但也是他讓我們越來越走向城市的邊緣。”他之前沒見過我,當然也不知道我就站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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