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們的歌
“我們的歌”演唱會上人山人海,座無虛席,而且年齡大多數(shù)都在三十歲以下。這是一個好消息,說明中國青年已從兩個極端——“崇洋”和“傖俗”——的夾縫中,破繭而出,嘗試著走出自己的道路,唱中國人自己的歌。只有這些歌中,我們才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自己身上澎湃,和自己生命的充實。
——作家柏楊
余光中曾這樣評價:“有人稱楊弦為民歌之父,我卻認為一向鼓勵民歌運動的陶曉清,可以稱為民歌之母?!碧諘郧?8歲就步入廣播界擔任主持人,見證了臺灣的民歌運動甚至國語流行音樂的整個歷史。2000年,陶曉清受到第11屆臺灣金曲獎的肯定,榮獲“特別貢獻獎”。
楊弦曾經(jīng)說過:“民歌之父,就是辦的事不多,真的有貢獻的是后來更多的創(chuàng)作者。就像一個家庭里,大部分父親不做什么,真正辛苦照顧小孩的都是母親。”
陶曉清亦是“現(xiàn)代民謠創(chuàng)作演唱會”的受邀觀眾之一。當時在臺下的還有《滾石》雜志的段氏兄弟,演唱會結束之后,段鐘潭對陶曉清說次日會在余光中教授在廈門街的家中舉辦一場名為“現(xiàn)代詩人·民歌手對話錄”的座談會,除討論演唱會之外,并試圖尋求進一步推展的可能,希望她也能去。
據(jù)陶曉清的回憶——“就這樣,我認識了楊弦、余光中與《滾石》雜志當時的幾位重要人物。楊弦的專輯出版后,我也在同一個單位——洪建全教育文化基金會——的支持之下,策劃出版了三張專輯——《我們的歌》第一、二、三輯,找來當時創(chuàng)作力旺盛的一些朋友,共同‘玩’出了這些作品。但是我的唱片生涯就只有短短的這些日子,因為我發(fā)現(xiàn)在我的主業(yè)電臺節(jié)目主持之外,制作音樂會的樂趣比制作唱片更多?!?/p>
此次座談會,出席者有余光中、楊弦、陶曉清、胡德夫、段鐘潭、林文隆,據(jù)曾慧佳《從流行歌曲看臺灣社會》記載,討論歌詞的意境以及如何推動民歌使其廣為流傳時,曾有如下的對話:
段鐘潭:我們剛剛一再強調流行的問題。我想請教楊弦先生,如果這些歌真的流行的話,是否會影響它的價值?
楊弦:我當初作這些曲子,并沒有完全考慮要它們流行起來……這些作品,是一個新的開始,如果一開始就要求流行,也許題材會受到限制。
陶曉清:通常一張專輯唱片上的歌,并不是每一首都能流行……我想,要看看一些唱國語歌曲的歌星是否愿意多唱這些歌。
余光中:站在藝術的觀點來看,這些曲子當然很好,但流不流行,就很難下評語了,這和詩有很大的關系。我當初是寫詩,不是寫歌詞……這八首歌,和現(xiàn)階段社會還是有一點距離的。將來我們再來寫一些比較流行的,和姚蘇蓉之流別別苗頭,寫一些和臺灣日常生活有關的,譬如說,寫聯(lián)考、寫畢業(yè)、寫當兵回來……
陶曉清:女朋友變心了!
余光中:寫一些打動所有十五歲到二十幾歲年輕人的心的,我在寫這些詞的時候,和寫詩就不一樣了,可以不必考慮文字本身的深意……
黃宗柏:……要流行起來,主要不在歌本身,而是技巧的問題。
陶曉清:……話說回來,時下的國語歌曲也并不是完全能夠聽得懂。
余光中:國語流行歌曲毛病也不少,除了音樂本身不好以外,歌詞本身也無社會意識……
陶曉清:我覺得“凈化歌曲”不是應該對一般聽眾喊的,應該是對唱的人或作曲的人喊的,如果一般節(jié)目制作人、歌星、作曲家先凈化自己,節(jié)目自然跟著凈化。
段鐘潭:我想如果我們能努力使這些歌曲廣為流傳起來,也許能為“凈化歌曲”起帶頭作用,慢慢使國語歌曲凈化起來。
1975、1976年之交的論戰(zhàn)之后,有關“中國現(xiàn)代民歌”的活動就慢慢沉寂下來,幕后支持的洪建全基金會也沒有繼續(xù)推動相關活動的計劃。以楊弦為代表的中國現(xiàn)代民歌,在1977年被再次提起,并舉辦了一系列發(fā)掘歌手、演唱會、座談會、平面專欄、電臺節(jié)目、制作唱片等相關活動,幾乎都是陶曉清一人在主導與推動。
1976年底,陶曉清受邀為新亞餐廳制作一個給年輕人的現(xiàn)場音樂節(jié)目,因而有機會深入地與臺北“跑江湖”的歌手接觸,在這些歌手當中,有一些已經(jīng)創(chuàng)作了中文歌曲,并曾在走唱的過程中演唱過,陶曉清因而萌發(fā)出為這些歌手及歌曲制作一個帶有實驗性質的演唱會的想法。年底,在她主持的“中廣”《熱門音樂》春節(jié)特別節(jié)目中,這個演唱會以不公開的方式進行,邀請了包括楊弦在內的六位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