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步行大約三英里,來到格維特澗。所見的一幕本質上和擋風板附近的極其相似,但場面要更壯觀,仍然是清晨,整個海灣就籠罩著一層薄薄的藍色煙霧,雖然影響了風景的總體效果,不過好像是增加了我們腳下的樹林所延伸的深度。這些峽谷一直以來好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一樣,阻擋了那些殖民者最雄心勃勃的擴張計劃……
還有一件事,謝里登叫道,一把就把書從我手中拽了過去,又翻到原來的地方,這些山是活生生的事實。達爾文可能沿著這條路到過這兒,但三十年來,這些山一直是難以穿越的,流放犯以及他們的看守們都因此被牢牢地禁錮在這里,被困在沿岸一帶。曾有過八次糟糕的探險,八次,他們跌跌撞撞穿過河流和瀑布,他們對于離開土地以后如何生活一無所知,所以把一切隨身物品全部帶上,有好幾噸,但最后還是放棄了,折回原地??纯催@些山,它們什么都不像,用一句歌詞就是什么都不顯露,但它們比他媽的喜馬拉雅山還要久遠,而且還很深,老兄。
所以有些跟你差不多瘋狂的人就拉著繩子在邊緣攀登。
謝里登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嗯,他哼了一聲,車開這么久第一次陷入了沉默。
有好幾件事情我可以告訴你,他又開始講了,但我不想讓某些人知道我是誰。
我要幫你換個名字,換成什么?
“謝里登”怎么樣?你這個好挖苦的家伙,你從來不相信我是謝里登家族的后人。
我相信。
那就叫我謝里登,我可不會胡吹?,F在我們開始上山了,這兒有點陡,但和以前他們要翻越的障礙比,真是算不了什么。
我現在記得這條路了,而且回憶起為什么自己很少來這兒,藍山這與眾不同的風景也曾讓我激動不已,無比震驚。壯觀的遠景,跳躍的瀑布,搖擺盤旋的階梯,令人眩目的懸崖。但是這條路總是讓我很沮喪,銹跡斑斑的電氣鐵路穿過一個一個的小鎮(zhèn),總是散發(fā)出某種憂郁的氣息,沿途建筑是那么地低矮和平庸,我總是不由自主地變得很壓抑,不僅來的路上如此,返回時也是備感壓抑。
我向他坦白了我的感受。你不知道你在看什么,謝里登說,現在跟我在一起,你真幸運。
我現在看到的還是丑陋的房子和單調乏味的鐵路線。
是這樣,他說。這時我們來到一個拐彎口,他輕輕地把車拐下了路,停了下來,一輛運煤卡車拼命地按著喇叭,從邊上疾馳而過。
別忘了拿上那個錄音機,謝里登說著爬了出去。手里拿著錄音機,我跟著他只走了沒幾步,就來到一棵橡膠樹前面。
一切都深藏不露,謝里登說,在我看來,它微小而又壯觀。他抬頭仰望著樹冠。
省省吧,我說,我就生活在叢林地帶,謝里登,這又不是第一次看見橡膠樹,我甚至還認得出樹袋熊的屁股。
樹袋熊在哪里?
正說著,兩團糞便從樹上落下來,彈在稍低一些的樹枝上,落在樹下的灌木叢里。
謝里登沖我揚了揚眉毛,我猜你知道我下面想說什么。
想說樹袋熊甚至把腦袋進化得很小了,以便節(jié)省能量?
你把錄音機打開吧。
為什么?
我聽說你對杰克·萊多克斯就是這樣干的。
看到他眼里閃著光,我還真有點震驚。他手臂抱在胸前,一直等到我打開錄音機。
現在,你沒必要寫出這個小鎮(zhèn)的名字。他開始講述了,但在沿途的其中一個小鎮(zhèn),有一家酒吧,附近所有的年輕人經常到這兒來,我也很喜歡這個酒吧,彼得,但這可能是一個比較野蠻的地方。有一天晚上,就發(fā)生了一次爭吵,有個瘦瘦高高的家伙,我們暫且就稱他勒奇……
勒奇這個家伙,謝里登還是自顧自地講述,把其中一個年輕人打得屁滾尿流。勒奇不僅手腳利落,他還和當地的警察稱兄道弟,關系親密,所以他覺得很安全,沒怕過誰。但在激動之余,卻忘了下巴快被打爛的那個家伙碰巧是郡主席的兒子。
兒子被打得住院治療,他老爸當然不會善罷甘休,就控告勒奇,還起訴到法院,最后勒奇不得不賠了一筆錢了事,足足有六千塊。
謝里登,我們?yōu)槭裁床簧院笤僦v這個?
不,你聽著吧,謝里登說著,從我手里拿過錄音機,直接對著它講了起來,貼得很近,連咽唾液和呼吸的聲音都錄了進去。后來勒奇在土建方面做得很成功,很快有了十輛卡車,還有裝卸機、推土機等等,所以六千塊沒有讓他一蹶不振,但他不可能原諒這小家伙。他恨他,謝里登?。而且他那一幫警察朋友也恨他,他們不斷警告說,總有一天你會撞在我們的手里,你這個混蛋。
這兒熱得很,還是坐到車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