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爾蒂埃住在丹弗斯街一幢棕色石頭貼面的大房子里,距離那幢漂亮的意大利風格的維多利亞府邸很近,但是相比之下他的住處像個微型住宅。我想那是他在發(fā)達的時候買的,而現(xiàn)在這可能是他所有的財產(chǎn)了。波特蘭的這一區(qū)域包括丹弗斯街、松樹街、國會街和春天街,十九世紀時達官顯貴都在這里安家。我猜,佩爾蒂埃發(fā)達的時候被吸引到這里來也很自然。
房子從外面看非常漂亮,但是花園里已雜草叢生,門和窗框上的漆開始脫落。我從來沒和格蕾絲來過這幢房子。由此我可以看出,格蕾絲在十幾歲的時候和她父親的關(guān)系就不是很好,她從不把家庭生活和其他方面的事情混為一談。她父親非常溺愛她,但格蕾絲卻不太領(lǐng)情,她好像覺得父愛讓她喘不過氣來。格蕾絲一直是個非常堅強的女孩,她強烈的個性和內(nèi)在的力量經(jīng)常會使周圍的人恨她,即便這并不是她的本意。當她決定斷絕和父親的來往時,他就再沒有和她見過面。后來我從朋友那里得知,在她死前的幾年中,她不那么恨她的父親了,父女二人的關(guān)系也變得親近多了。至于先前他們之間產(chǎn)生隔閡的原因,我至今仍不得而知。
我按下門鈴,聽見從房子里傳來的回聲。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霧蒙蒙的門玻璃上,一個老人把門打開。他瘦小的肩膀仿佛無法撐起身上那件紅色的襯衫,黑色的背帶吊著棕色的褲子,褲腰肥大得直晃蕩,這讓他看起來像個可憐的小丑。
“佩爾蒂埃先生嗎?”我問道。他點點頭。我把身份證遞給他看。“我叫查理·帕克。杰克·梅爾切爾說您可能需要我?!?
柯蒂斯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側(cè)身示意讓我進去,這時他一只手整理頭發(fā),一只手拽拽衣領(lǐng)。大廳的家具上落了一層灰塵,餐廳在左手邊。家具看起來還可以,但不是特別貴重,我猜貴重的家具已經(jīng)被賣掉了,這些只是用來填補空間的。我跟著他來到一個狹小但明亮的廚房,舊雜志散落在椅子上,墻上有三幅水彩畫,一壺咖啡散發(fā)著法國香草的味道。這些畫上的風景看起來有點眼熟,好像畫的是同一個地方,從三個不同的角度用柔和的棕色和紅色畫成的。一片深色的水面上有干枯的樹枝,陰暗的天空下小山伸向無邊的天際。每幅畫的角落上都寫著格蕾絲姓名的首字母。我從不知道格蕾絲還會畫畫。
窗臺上擺著幾本發(fā)黃的平裝書,一把簡易椅子放在壁爐旁邊,鑄鐵的壁爐里放滿了木柴和紙,免得不用的時候顯得空。老人倒了兩杯咖啡,從碗櫥里面拿出一碟點心,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帕克先生,請您原諒,”他說,指著他的襯衫和褪色的褲子,還有拖鞋,“我沒想到這么早會有客人來?!?
“沒關(guān)系,”我回答說,“我曾經(jīng)沒穿衣服,只穿著運動鞋打一只蟑螂時被修電纜的家伙看見了。”
他感激地笑了笑,坐了下來?!敖芸恕っ窢柷袪柛嬖V你我女兒的事了?”他開門見山地問道。我注意到當他提到杰克·梅爾切爾這個名字的時候神情有些恍惚,就像是一只點燃的蠟燭突然被放在通風的地方。
我點點頭,“我感到很難過?!?
“帕克先生,她不是自殺而死的,我不管別人怎么說。她死的前一周還和我在一起,我從沒見她那么高興過。她不吸毒,也不抽煙,甚至不喝酒,最多也就是喝點百威?!彼攘艘恍】诳Х?,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摩擦著。由于經(jīng)常這樣,他的皮膚已經(jīng)生出了老趼。
我拿出筆和日記本,記下了佩爾蒂埃的話。格蕾絲的媽媽在她十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做過一些沒有前途的工作后,格蕾絲又回到學校,準備畢業(yè)論文,她的論文是關(guān)于緬因州某個宗教組織的歷史的。她最近搬回來和父親一起住,必要時她就去波士頓的圖書館查資料。
“你知道她死前都和誰交談過嗎?”我問道?!八墓P記都是隨身攜帶的,所以我也不清楚,”佩爾蒂埃說,“不過,她在沃特維爾有個約會,就在她……一兩天之前?!?他的聲音慢慢地低了下來?!昂驼l?”我小心地緊跟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