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去機(jī)場的還是艾米。她大大咧咧,不喜煽情。臨走時,我緊緊地?fù)肀Я怂?。這般不咸不淡的朋友,一別怕是再不會相見了。
我爸媽興師動眾地雙雙去機(jī)場接我,我不領(lǐng)情:“我自己坐大巴回去不就行了?您們來了不是白白浪費(fèi)車錢嗎?”我媽表揚(yáng)我:“真是長大了啊,都知道省錢了?!蔽野峙u我:“她就會在不該省的地方瞎省?!?br>
我們一家三口買了三張票,坐大巴回了家。路上,我媽有些迫不及待:“過兩天媽送你去上海吧,順便見見你男朋友?!蔽液V信我媽就是想見見我男朋友,而并非“順便”。我一口回絕:“媽,您要是這么想讓我交男朋友,那我明天就給您找一個排的來,你們喜歡誰我就跟誰?!边@下,我爸扔給我一句:“你能找來一個排?”
回到家,我二話不說撲上了床。我抖落一身盔甲,真實的血肉之軀只覺傷筋動骨。家是個好地方,在這地方,我得意時可以忘形,失意時也可以淚如雨下。
突然,我媽嚷嚷了一句:“不是不讓你把破爛兒帶回來嗎?你怎么還帶枕頭、被子???”我媽在收拾我的行李箱。
我蹦下床,一把把箱子蓋上:“媽,我的東西我自己收拾就行了?!蔽野盐覌屗^的破爛兒——枕頭、被子塞回了箱中,因為它們于我而言,彌足珍貴,因為它們不是我的,而是肖言的。為了帶回肖言的枕頭、被子,又迫于箱子狹小的空間,我反而把不少不是破爛兒的東西當(dāng)做破爛兒扔在了美國。
晚上,中美間的時差在我身上作祟了。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卻仍精神抖擻。我索性下床,開了燈。我給茉莉打了個電話,茉莉有些惆悵:“你和肖言一走,我們這兒變得死氣沉沉的?!蔽艺Z重心長地說:“這樣你們才能安心學(xué)習(xí),安心工作?!睊炝穗娫挘掖蜷_電腦上網(wǎng)。郵箱中有幾封從學(xué)?;驈你y行發(fā)來的無關(guān)緊要的郵件,MSN上有幾個無關(guān)緊要的泛泛之交。肖言仍杳無音信,我一顆心半死不活,茍延殘喘地故作清高:你不找我,也休想我找你。
第二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燙頭發(fā)。燙時,我又?jǐn)〗o了時差,睡了個天昏地暗。而等我被叫醒時,我已由清湯掛面“進(jìn)化”成了風(fēng)情萬種的大波浪。這“風(fēng)情萬種”是我的自說自話,至于我爸媽,則說我老氣橫秋。
中午,我去了全聚德,而和我吃烤鴨的人,叫程玄。
我給程玄打電話時,我人已在全聚德了。我說:“玄哥,我回來了?!背绦陔娫捘沁咇氲溃骸皽啬??你回國了?回北京了?”我捻了縷頭發(fā)用手指繞啊繞的:“是啊,我一個人在全聚德呢。你過不過來?。俊蹦沁?,程玄說了句“等我啊”就掛了電話。
程玄是我舊時的鄰居,從我上幼兒園小班到初中畢業(yè),他們家一直住在我們家隔壁。我初中畢業(yè)那年,程玄高中畢業(yè),考上了清華大學(xué),而我,也瞎貓碰死耗子般進(jìn)了清華附中,所以雖然我們兩家不住隔壁了,但我和程玄還是一個星期能碰上個三五次面。后來,我考大學(xué)考出了北京,再后來,我考研究生又考出了中國,我和他的聯(lián)系自然而然也就少之又少了。不過,我想找他時卻總能找得到。他每逢搬家,換工作,換手機(jī)號碼,都會千方百計地聯(lián)系并告知我。不像肖言,讓我越來越覺得他這只風(fēng)箏已斷了線。
烤鴨還沒給我端上來,程玄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