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此地沒有外人,”王文奎從桌子那邊伸過頭來,噴著一口酒氣,醉眼蒙朧中壓低了聲音說,“不瞞你講,榮生這個赤佬就是被老子我打死的!”
丁永昌聽罷,腦子里一片混亂。啥?追來查去,怪不得查不出個眉目,原來兇手就出在自家人的窩里!
“文奎,你,你喝醉了,這種事體,不好瞎講的!”丁永昌特地繞過桌子,走到王文奎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醉?老子手指頭一勾,嘭,嘭嘭!哈哈……”讓酒精燒得興奮不已的王文奎,伸出手來做了個開槍的動作,嘴里還學(xué)著槍響的聲音。
“敢殺‘水果榮生’?你,你不是在‘?dāng)[盔’滬語,充大,自夸自大。吧?”丁永昌既興奮,又小心地試探著套他的話。
王文奎便將刺殺“大世界”前經(jīng)理陳榮生的經(jīng)過一一道來:自從陳榮生當(dāng)上了“大世界”經(jīng)理之后,既在社會上有了地位,又賺了錢,他的“蘇州幫”兄弟也跟著趾高氣揚(yáng)起來,而以唐嘉鵬為首的“寧波幫”則威風(fēng)掃地,在黃門里越來越抬不起頭,這一切對于唐嘉鵬來說,是不能容忍的。想當(dāng)初,他轉(zhuǎn)投黃金榮,并非是明珠暗投,一是,他手下有一幫寧波籍的能打敢殺的兄弟;這還不算,他與揚(yáng)州人、北伐軍軍長王柏齡有八拜之交,也算是一個人物。之所以甘愿背負(fù)一個“背叛師門”的罵名,轉(zhuǎn)投黃門,那是他個人野心使然。他原以為進(jìn)了黃門,他個人的事業(yè)、前途會有一個更好的發(fā)展,當(dāng)然,黃金榮對他也確實(shí)很賞識,可是讓他不明白的是,在利益面前,黃金榮還是讓陳榮生這個碌碌無為的酒囊飯袋坐上了“大世界游樂場”經(jīng)理的寶座。
唐嘉鵬豈止是想不通,簡直就是憤恨。
娘格死匹!人家到底是同鄉(xiāng)人,是嫡系。他甚至懷疑自己在投奔了黃門之后,到底得到了多少好處?娘的!他如今的日子還不如以前單干那會兒自在。
唐嘉鵬必須要想盡一切辦法奪得“大世界游樂場”經(jīng)理的位置!
為了他個人的前程,為了“寧波幫”兄弟們的利益,什么手段他都會去用,哪怕是涉及身家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殺!只有一個殺字。盡早地將陳榮生除掉,才能有他唐嘉鵬飛黃騰達(dá)、重新出頭做人的日子。
殺,既容易,又不容易。請到了好殺手,就是一個容易;反之,他非但于事無補(bǔ),弄不好,還會招來殺身之禍。
猶豫了嗎?不!唐嘉鵬是個有血性的人。既然只有這條路可走,他是不會繞道而行的。那么,擺在他眼前的只有一條路,物色能辦成此事的殺手,一舉剪除陳榮生,而且必須做得干凈利落。
“找誰?”唐嘉鵬為之苦惱。
是??!這個殺手必須具備心狠手辣、槍法準(zhǔn)的條件。這還不行!這件事要做得天衣無縫,具有指向性。這樣的話,就能達(dá)到既殺了陳榮生,又能嫁禍于人的雙重目的。唯其如此,他唐嘉鵬才會更隱蔽、更安全。
唐嘉鵬的思路已定,立刻就想到了他的親信徒弟王文奎。這個人有殺性,且又在法租界巡捕房干過,會打槍,“眼夫”滬語,眼力好。也準(zhǔn)。
選擇王文奎還有一層道理:這小子之所以脫下警服不干,主要是嫌撈錢不爽。唐嘉鵬答應(yīng)事成之后,給他一筆好處。當(dāng)然,如果他能順利地繼任“大世界”經(jīng)理的話,王文奎將一起進(jìn)“大世界”管事,共同發(fā)財(cái)。
唐嘉鵬有這個把握!
王文奎思考再三,決定孤注一擲,作生死一搏,擔(dān)當(dāng)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