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娘◇
我第一眼去看的,卻不是黃河,而是一艘船。
船身狹長,被漆成黑色,黑色的船頭上迎風站著一個女人,飛舞的紅衣,像整個人都在燃燒。
她側(cè)頭,用與衣服同樣火紅的絲巾把頭發(fā)綁了起來,光潔的手臂上兩只扭花銀鐲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看見這樣一幕美景,我忽然覺得心情很好,回頭對身后的百里晨風微微一笑。
他當即翻身下馬,朝我伸手。此人倒真是個正人君子,同騎途中一直與我保持著距離,不曾逾越分寸。
我落地,看向?qū)m翡翠,只見她滿是好奇的望著平靜的河水道:“我浮黃河去京厥,掛席欲進波連天。難道李白騙人?”
蕭左嬉皮笑臉的答道:“回大小姐的話:李白哪有膽子騙你。不過現(xiàn)是初春,汛期未到,是以水勢較緩而已。”
宮翡翠忍笑白了他一眼,忽的“咦”了一聲,抬手指著前方道:“纖素姐姐,你看那個女人,很特別呢?!?br>
我再看船頭一眼,紅衣女人揚著臉閉著眼睛,似乎非常享受船頭風吹的感覺。其實她的容貌并不美麗,額頭太高,嘴唇太厚,但不知道為什么,硬是在她身上盈構(gòu)出一種神韻:粗俗、卻極具誘惑……我正想說話,蕭左已先贊道:“真是個有味道的女人?!?br>
我點點頭道:“不錯……”
“風總管?!睂m翡翠冷冷打斷我,“抓緊時間,雇船過河。”
我先是一愕,隨即看見蕭左強忍笑意的樣子,不由暗暗搖頭,轉(zhuǎn)身命鐵騎前去雇船。
鐵騎們很快便返,面色凝重道:“回稟總管,河上所有的船都被人包了!”
我剛挑眉,百里晨風便問:“包船者是誰?”
“說是告老還鄉(xiāng)的某位大官,帶著數(shù)百個隨從跟班和大量物品?!?br>
蕭左四下張望了一番,道:“為何不見他們?nèi)擞???br>
下屬答道:“說是正在路上,還需一個時辰才到?!?br>
百里晨風皺眉:“我們等不起一個時辰?!?br>
宮翡翠冷笑道:“告訴他們,誰載我們過河,價給雙倍!”
下屬們又去問了一趟,回來時卻各個頹喪著臉:“回大小姐,他們都說怕那大官,不敢換載我們?!?br>
“已告了老還能作威作福?”蕭左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來這只落毛鳳凰余威猶在。”
聽他那樣比喻,宮翡翠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道:“賞金十倍?!?br>
“你們賞金百倍都沒有用。”一高亮的聲音忽的插了進來,我轉(zhuǎn)頭,只見那個紅衣女人已不知什么時候從船頭下來了,一步一生姿的走到我們面前。
百里晨風沉聲道:“為什么?”
“那貪官雖告老還鄉(xiāng)了,但他兒子還坐鎮(zhèn)朝中,恰恰管著河運,哪個船家會不想活了,為一時高賞而斷了自己的生路?”她停了一下,眼望宮翡翠,露出笑意,“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把你脖子上的那串鏈子賞我,我就載你們過河?!?br>
宮翡翠還未說話,蕭左已先笑嘻嘻的問了句:“你就不怕斷了自己的生路?”
那女人大笑道:“有了那串鏈子,我們一家子到哪不能享福個十年二十年的,還需要在這黃河渡頭苦哈哈的操槳為生么?再也不用看官府的臉色,多輕松自在啊……”
想不到區(qū)區(qū)一個船娘竟也有如此眼光,宮翡翠脖間珠鏈的確是極品中的極品。只見她摸著自己的項鏈,猶豫不過一眨眼時間,便干脆利落的道:“好,給你?!?br>
繼而轉(zhuǎn)向百里晨風道:“這筆帳記百里城頭上!”
蕭左摸著下巴苦笑道:“我說你怎么這樣大方,原來還是半點虧都不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