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著頭走了一陣,剛跨過一簇灌木,突地一腳踏空,跌下一條幾十丈深的山澗。小靳魂飛魄散,拼死亂抓,總算抓到一根突出的樹根,吊在半空。
向下看,但見山石嶙峋,落到上面非摔成七八塊不可;往上看,光禿禿的巖壁,毫無落手腳處,真是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
小靳大喊救命,但這方圓幾十里全無人煙,哪里有回應(yīng)?他漸感力竭,那樹根也慢慢被扯出巖縫,禁不住悲從中來,放聲哀號道:“可憐我小靳……”
正說到悲慘身世,忽然聽到頭頂上草葉唆唆作響,有一些泥土夾著枯枝滾落下來,砸在他腦袋上。有人冷冷地道:“這里明明有條溝的,不知道為什么有些人就是要往里跳。還是向北走罷?!?/p>
這聲音在小靳聽來遠(yuǎn)勝天籟之聲,當(dāng)即大叫:“胡小……喂,上面那位,救我??!”
那人不發(fā)一言,抬腳便走,聽聲音真的往北行去。小靳興奮的聲音頓時(shí)變作慘叫:“姑娘……女俠!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那人繼續(xù)自言自語道:“這山谷四面封閉,怎樣才能走得通呢?”又走幾步。
小靳急得滿頭大汗,突然想到一件事,憋住了氣吼道:“這山谷鬼不落窩鳥不生蛋,除了我小靳誰也不知道路的!有種你看著我掉下去,最多半個(gè)月,我要看著你餓成骨頭再來見我!”
正喊著,突然嘩啦一下,那樹根終于被扯斷,小靳發(fā)出驚天動地的一聲慘叫,往下跌落。
眼看無數(shù)尖尖的石塊撲面而來,驀地腰間一緊,被那少女抓雞逮狗一般提起,只見那雙小巧的赤足在巖石間輕盈地一點(diǎn),身子便飄飄忽忽飛出幾丈遠(yuǎn),不幾下就掠過清可見底的小溪,落到溪邊的草地上。
那少女將他一丟,冷冷地道:“你知道路,哼,也不怕羞。知道路還亂躥?我給你個(gè)路標(biāo),你卻要逞能。早知道這么窩囊我就不過來了。”
小靳坐在地上,全身酸麻,心跳的聲音大得幾里外都聽得見。他勉強(qiáng)捂住胸口,道:“那……那也不能這么說。剛才我不知道路,可現(xiàn)在知道了?!?/p>
“是么?”少女四處瞧瞧,道,“我怎么看不出來?”
“那是因?yàn)槟銈冃U……咳咳……嗯,你們羯人從來都在北方草原生活,不知道像這樣四面環(huán)山的谷地,出去的方法只有一個(gè),就是順著溪流走?!?/p>
那少女眼中一亮,不過望著溪流前方陡峭的石壁,仍有些將信將疑。小靳道:“還磨蹭什么,反正跟著我小靳來罷!”
當(dāng)下兩人順著溪流,一路南行,穿過了樹林,轉(zhuǎn)過山頭,坡勢漸緩。朝日照射不到的地方,晨霧還未散去,像一條條玉帶,在緩坡四處低矮的灌木和草叢中起伏。
此刻已是初春,一個(gè)月前還是冰封雪蓋的山林間早已遍地都是嫩綠景象,數(shù)不清、道不出的野花也仿若繁星般藏在草叢之下,等待大肆綻放時(shí)刻的到來。兩人都在血肉橫飛、尸骨遍野的人世間待得久了,乍入如此之境,恍若隔世,是以雖然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卻不由自主放慢了腳步。
小靳深吸幾口,只覺霧氣涼涼的,滲入心肺說不出地受用,偷眼看那少女時(shí),見她也微閉著眼睛,似乎陶醉地呼吸著,裹在寬松僧袍中的身體微微顫動,他心下暗道:“媽的,這小娘皮可美得緊吶,口風(fēng)也管得緊!不知道是什么來路,脾氣可臭,哼,我得小心才行……怎的臭和尚惹上了老毛龜?不知道現(xiàn)在在哪里,總之不要被老毛龜找到才好……不過,如果真的如老毛龜所說,什么謝云、慕容鏹之類的龜公龜爺都出來了,和尚恐怕也沒多少清靜日子過了……老毛龜被老子提到須鴻就嚇得變了龜殼顏色,嗯,這小娘皮武功和她相近,要是讓老烏龜知道,想來也是大大的不妙……”
正想得頭痛,忽聽身邊“嘿”的一聲,小靳抬頭見那少女長袖飄飄,從身旁一掠而過,躍上前面兩丈多高的巖石。
小靳抬頭茫然四顧,原來不知不覺之間,已經(jīng)走到另一面絕壁之前。小靳叫聲“啊喲”,沒想到這山谷竟然是四面包合,無路可出。
但見前面崖壁陡峭嶙峋,斷無可攀爬之處。腳下的溪流自一線天似的峽谷中穿過,激起數(shù)丈高的水花。
小靳搔著頭道:“怎辦?要不再往回走試試,也許溪流的源頭有路也說不定……”
那少女上下打量打量,低聲道:“不必。”纖手一伸,不待小靳有何舉動,將他提起,縱身向下跳去。小靳慘叫聲中,那少女一只手攀住巖石縫隙、樹根藤蔓,雙足在石壁間縱橫騰挪,如飛般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