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4 狂夜(8)

趁現(xiàn)在年少如花 作者:千喜


   【萬紫】
  
  大周為我挨了一瓶子,頭破血流,我們守在醫(yī)院,看醫(yī)生給大周縫針包扎,當鋼針挑起大周額頭的皮膚時,大周紋絲不動,我卻在旁邊哭得慘烈,直到大周說:“別嚎啦,快接電話。”我才發(fā)現(xiàn)手機鈴聲都唱到副歌了。是我爸打來的,他沒有任何開場白,直入主題:“你認識吳奕多久了?”
  
  “不算久,怎么?”我問。他這問題太另類,我不明白他的用意。
  
  “不了解的人別太親近,保持距離。”
  
  “我自己的朋友,我心里有數(shù)?!?br>  
  “他可能不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br>  
  “你自己沒朋友,也見不得我好,是不是?”
  
  “我只是不想你受到傷害?!?br>  
  “你少傷害我?guī)状尉秃昧?。”我毫不客氣地掛斷電話?br>  
  真是可笑父母,自己不管孩子,還不讓孩子交朋友。此刻我尤其相信友誼,因為血的鐵證。我深情地望向大周,大周打了個寒顫,惶恐地躲閃著我的目光,剛才鋼針刺向他,也沒見他這般恐懼。
  
  我和大周一直以來算不上特別親密的朋友,只是因為他緊追克拉拉,所以和我們形影不離。
  
  大周是東北人,中學開設的外語課是俄語,他的俄語成績很好,最終卻發(fā)現(xiàn)這門外語在神州大地的實用性堪比火星語。大周完全不懂英語,少了很多工作機會,甚至還嚴重影響到有中國特色的日常生活,玩未經(jīng)漢化的盜版游戲,看盜版好萊塢大片都十分吃力。大周父母望子成龍,用盡積蓄將他送到俄羅斯的邊境小城留學,希望能將大周的專長變廢為寶。大周到了俄羅斯,體恤父母掙錢不易,于是做了幾份兼職工作,誰知影響了學業(yè),被學校開除了。他索性來到首都莫斯科淘金,在中國大市場找了一份工作??死以谥袊笫袌龈浇退牙严嘁罏槊?,靠撫恤金生活,于是騰出一間空房出租,增加一些收入。大周就是她家的房客。
  
  當我媽得知我有大周這號朋友,很不高興,勒令我們絕交。我雖不刻意疏遠大周,但在心里,他遠不能與魏何和克拉拉相比。而今天,我才發(fā)現(xiàn)他是個有情有義的真男人,我慶幸自己沒有聽我媽的鬼話?,F(xiàn)在,我爸又跑來命令我和吳奕保持距離,這兩人命犯天煞孤星,嫉妒我有朋友。
  
  那個倒霉聚會之后,我在家悶了兩天,第三天早上我睡眼朦朧地經(jīng)過洗漱間,一抬眼正對上一個蓬頭垢面的鬼影,嚇得我差點哭了,當我看清楚這個鬼是映在鏡子里的自己時,這回我真的把自己嚇哭了。就好像一朵迷戀自己水中倒影的水仙花,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洋蔥了。蹲在家里只能越捂越霉,我應該打起精神出門去,散散霉味兒。我迅速地把自己收拾干凈,沖出門去,意外地在車庫發(fā)現(xiàn)一只陌生的小東西--甲殼蟲。這個可愛的小玩意兒怎么跑到這里來的?黃橙橙亮晶晶,真想咬上一口,看看它是不是水果糖味道。我好奇地圍著它打轉,從窗玻璃里看進去,駕駛座上放了一封信,上面寫著“致:我的寶貝季娜”。哎呀,這是給我的小汽車?我拉了拉車門,打不開,突然記起生日那天我媽差小秘送來的那個小盒子,我一眼沒看,拿回來就扔垃圾筒了。我回屋一陣扒拉,找到那只白色的小禮盒,打開一看,果然是車鑰匙,我把父親送我的水晶月亮系在上面,對著陽光一照,晶瑩剔透,折射出幻妙的光芒。謝天謝地,這兩天想給自己的遭遇增添點孤星血淚的戲劇效果,愣是沒讓負責做飯和打掃的阿姨過來上班,以免破壞了孤獨的氣氛。不然她把這垃圾一倒,我的禮盒就送給環(huán)衛(wèi)工作者了。我興沖沖的回到車庫開了車門,拿起信時,有些緊張,遲遲不敢拆開,心里小鹿亂撞,猜想她會說些什么。
  
  寶貝季娜:
  
  今天你就18歲了。我一直猶豫是否應該給你一部汽車,你這冒失鬼,開車太危險了??墒遣唤o你買車,也不能阻止你偷著開車啊,車庫那輛舊寶馬里程表的數(shù)字和車身上的刮傷一直在增加,不要以為我沒發(fā)現(xiàn)。所以我想,讓你有自己的車吧,如果你喜歡它,心疼它,不愿它受到傷害,你就會慢慢地穩(wěn)穩(wěn)地開,對嗎?
  
  我想你會喜歡的。小心駕駛,注意安全。
  
  祝你生日快樂!


  
  愛你的媽媽


  
  我捧著信傻樂,心中的積怨都了無痕跡了。這個傻女人,明明偷偷做了這么多,卻總是愣頭愣腦地惹我生氣。EQ這么低,真不討人喜歡,如果我不愛她,還能有誰來愛她呢?算了,原諒她了。我給她發(fā)了短信,說禮物收到。她回信說:本想把車給你送到派對現(xiàn)場,但想到你當日必定一醉方休,怎能開車回來?記住小心駕駛。
  
  我摸著我的甲殼蟲,美滋滋的。小寶貝,你就叫“奔奔”吧。小時候,我總纏著魏何給我講故事,魏何肚里墨水不多,不一會兒就枯竭了。于是他開始口述動畫片,從《黑貓警察》到《圣斗士》,其中一部動畫的主人公困擾我很久--挺聰明挺有人情味的一智能小汽車,為啥要叫“笨笨”呢?
  
  我領著奔奔到處溜達,個人的出行需求遠不能滿足我的駕駛欲,于是就惠及他人,朋友們不管誰要出門我都驅(qū)車接送。以我熱忱的服務態(tài)度,再加上奔奔和莫斯科出租車一個色系,我倆活像出租車界的一對勞模。奔奔啥都好,唯一缺點是個子太小,高大的大周蜷在后排,像帶著手銬的猩猩,他非常懷念我以前那輛撞得幾度散架的老式寶馬。
  
  我們開著車去看球賽,沿著莫斯科河看風景,去酒吧看樂隊演出,去貓劇場看訓貓表演……克拉拉很喜歡貓,確切地說俄羅斯人都喜歡貓,他們覺得貓是神秘的智者,是無需水晶球就能預見未來的先知??死f我就像只俄羅斯藍貓,驕傲機靈卻敏感脆弱??晌也幌矚g貓,貓那三角形的臉孔里藏著無休止的貪婪。有人說你討厭的東西其實就是你自己,或許我真的是只貓,貓是最貪戀寵愛的動物,光有好吃好喝不夠,亢奮時要纏著主人一起玩耍,疲倦時要賴在主人懷里尋求溫柔的撫摸……它不知滿足,只要梢受冷落,就會任性地神經(jīng)質(zhì)地報復。
  
  很久以后,吳奕給我講:“佛家說,你看見大便是因為你心里有一坨大便?!≌铡辉~由此而來?!蔽矣X得他是在唬弄我,因為我不相信佛家會口出“大便”之穢語。但是這個道理我無法辯駁,好好的一只嬌巧的小貓,我看到它的貪婪和神經(jīng)質(zhì),也許真的因為這些壞情緒扎根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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