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配”這個詞如果代表交往,只能用在動物身上,因為鄰居左奶奶每次看見我都要說一句:“你們同學或者同事有純種狐貍犬別忘了給我們家肥肥配一下?!蔽疑磉叺呐笥岩苍跒樽约旱膶櫸镎抑楦袣w宿,幾個人見了面沒別的事,開口就問:“配上了嗎?”所以,我覺得“配”用在動物身上很合適,因為沒人給自己閨女找對象會滿大街吆喝:“您看您那兒有帥小伙子嗎,給我們孩子配一配?!痹谶@里使用“配”似乎還很不道德。但在這個冬春交替的季節(jié),很多人無辜地被四處配對兒,我就是其中之一。
忽然有一天半夜,我的手機響了,那三十二和弦的樂曲異常鬼魅,小屏幕泛著綠熒熒的光在桌子上閃,我趕緊抓起來“喂”了一聲,對方顯然不緊不慢,聽筒里只能聽見鼻子喘氣兒的聲音,大約隔了幾秒鐘我又“喂”了一聲,還是沒人說話,只聽見鼻子喘氣兒和咽唾沫的聲音。我把電話掛了,心想大概是誰撥錯了電話??晌覄偺纱采仙w上被子,電話又響了,還是那個號碼。我接了,情況跟剛才一樣,我照著手機罵了將近十分鐘,再聽的時候里面已經嘟嘟嘟地斷了。盹也醒了,我坐在沙發(fā)里生悶氣,覺得太窩火了,而且不知道那個電話什么時候還得打來。為了停止受騷擾,我給那個電話發(fā)了個短信,告訴他我已經報警了??粗聊簧系摹岸绦乓寻l(fā)送成功”,我打了個哈欠,打算繼續(xù)睡覺??善ü蓜傠x開沙發(fā)五公分,電話又響了。
我接了,這次還沒等我罵他,鼻子喘氣兒就說話了:“請問你是……女的嗎?”我簡直都快氣炸了,要不是因為手機是自己花錢買的,我早把它扔地上踩了。我這人有個毛病,一生氣就語無倫次,而且說起話來還磕巴。我剛“你丫丫丫”他就又說上了:“你先別生氣行嗎,我是大一的學生,在吉林,我在網站注冊郵箱的時候,他們免費給我的手機配對兒,說我的號碼跟你的號碼很有緣分,我還看見了你的照片,覺得你很可愛,就打電話給你,可我不知道怎么說。你說你報警了,是真的嗎?”凌晨四點,一個小男孩對我說“我們的手機很有緣分”,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嗎?我顫抖著聲音大喊:“我們的緣分已經盡了,你以后別再打這個號碼!”然后關機,等著天亮。
其實他一說我才想起來,前幾天注冊郵箱的時候確實要求我必須輸入手機號碼,而且最缺德的是他們把郵箱的密碼發(fā)短信過來,你還不能寫假的手機號。
被這么胡亂配對兒的倒霉蛋不止我一個,我的一個同學神情恍惚,告訴我以后打電話先往她家打,因為她把手機暫時關了。我問:“你是讓人給配對兒了嗎?”她睜大兩眼死盯著我:“難道你也……”我說,“我已經配完了?!彼笮?。我的同學用手機號碼注冊了網絡尋呼機,那個五位數不知道什么時候幸運地被配到十六個有緣分的號碼,倒是沒人給她打電話,但十六個人輪番給她發(fā)短信也夠可怕的。我覺得她比我更慘,我是一對一單練,她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當我再次被作為美女速配出去以后,對方的語氣還顯得很無辜,他啰里啰嗦地說給我打長途要花高額電話費,為了尋找數字情緣每個月還要交十塊錢的服務費。我就像個在婚介機構登了記的大齡女青年,隔三差五地收到這樣的電話,但我給那些與我有緣的男人留的印象并不好,他們都說我跟潑婦似的滿嘴臟話,可就是這樣,一些意志堅定的有緣人還在給我打電話。
本著兔子急了要蹬鷹的原則,我跟我的同學打算要以暴治暴。我們找到正在IT行業(yè)如日中天的一個公司老總講了自己的遭遇,他用食指敲著桌子說“小case”,立即吩咐手下把短信平臺支起來先給那些沒完沒了打電話的號碼發(fā)二百條信息,如果還不停止騷擾,就用程序連續(xù)二十四小時給那些人撥電話,非讓他們的幸運號碼廢了不可。
當那些人終于不再跟我們聯絡,網絡又將我們的電話號碼跟別的手機配上對兒了。最后,我和我的同學都不得不把SIM卡拆下來,為了解氣,我們用打火機把它給點了,絕了它再去配對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