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些字的時候我還在冬天。像老大爺一樣,耳朵里塞著耳機,聽著半導體,換了很多臺,只有一個唱河北梆子的頻道清楚,湊合著聽吧,當徒步的背景音樂。我喜歡走路,走走停停東看西看,于是,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顯得很近。
顯得很近的還有時光。同一條路上,我偶爾經過的幾次竟已隔了數十年,大把的光陰就在這里一晃而過。成長是那么不知不覺,也許內心還沒有完全長大,人卻已經老了。
陽春說要把所有段子書里的精華匯總到一起,權當是對流年的一個總結。于是我們廣發(fā)英雄帖,在一個月時間里粉絲把他們最喜歡的文章篇目發(fā)過來,王大碩也及時畫成了她想像中的故事情節(jié)。這樣一本被“魚香肉絲”們濃縮而成的《妖蛾子》在春天到來之際,破繭而出了。
陽春讓我自己寫個序,我悶頭寫了一篇,可她說不行,給斃了,因為我寫得太自我,沒面對廣大人民群眾。我忽然就沒了感覺,不知道該交代點什么才能讓大家覺得我真誠。
我是學審計的,之所以學這個,是因為我媽說這個好找工作,而且出來還是管人的。稀里糊涂學了四年,到底學了什么,根本就沒概念,四年里大家說得最多的就是誰跟誰好了,誰誰誰這人怎么樣,學習一點不耽誤大家串老婆舌頭。
記得當年我跟其他幾個男生分在一個效益不錯的藥廠財務科打雜,那不叫實習。每天我們早到,負責掃地打水擦桌子,師傅們都到了,我們負責把他們帶的飯送食堂去,到點兒給熱上,中午有孩子來辦公室找他們父母的,我們負責陪孩子玩。下午沒什么事,領導就讓我們回家了。一個月以后,實習單位在我們每個人的反饋表上蓋了章,同學們就分道揚鑣了。哪像別人描述的,分別一刻還哭哭啼啼互贈寄語。
我們被分配的單位五花八門,就跟不是一個專業(yè)學出來的似的,有人奔德高望重的仕途,有人奔效益好的單位,有人干脆自己做買賣去了。我被扒拉來扒拉去,先是問農行去不去,我以為農行是扎根農村,為廣大農民兄弟點錢的地方,沒去,后來又問信用社去不去,我壓根不知道信用社是啥地方,不去。每個人有三次被分配的機會,最后一次被扒拉到某直屬局的財務處,我覺得挺體面的,去了。
那地方還真不錯,上班先吃早點,然后看看報,耗到午飯后,拿著游泳衣去游泳館游泳,回來收拾完就能走了,理由是“去下面企業(yè)查賬”,其實在那呆了一年多就下過一次企業(yè)。經常能碰見到局里辦事的同學,我審他們交上來的報表,我煞有介事地在那看,其實里面的門道根本就不知道。要不是這局機關要公司化,估計我還在那耗呢,很多人去財政局了,我跟當時的領導說,我要下基層,你給我找個效益好的單位。人家巴不得給機關減負呢,一個月之后我就出現在某工廠的財務科了。
在那地方除了掌握了如何游刃有余地算計企業(yè)盈虧,還遇見了王瑩,她比我晚兩屆。因為她到得晚,在科里得喊我王師傅,被她一叫,我人也得意洋洋的。其實我這師傅沒教她什么好,把一個那么踏實肯干的孩子忽悠得朝三暮四,整天想著跳槽。當年我們最高興的事就是中午在食堂打羽毛球,然后想著法兒地請假逃班去滑滾軸。我們曾堅守在南開大學一間小單元里往腦子里灌那些注冊會計師考試科目,念得昏天黑地,第一次考試五科里居然通過了三科。其實我們都不喜歡這行,因為同學見面常問一句就是:“做假賬技術怎么樣了?”奶奶的,這算手藝嗎?后來,我們倆紛紛離開了車間廠房和無比熱愛的大食堂,她去了一個很牛B的外企獨當一面,我則為了心里的理想而上下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