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銳鋒的辦公室相當簡樸。一張兩米寬的黑色大班臺上，只有一臺二十九寸的液晶顯示器和一臺筆記本電腦。大班臺后排著幾列黑色的書柜，里面散亂堆著一些中英文書籍，杭雁好奇地隔著書柜的玻璃門看了看，既有諾貝爾物理學家傳記，又有最新的科研管理論文集，頂層居然擺著一套精裝的《毛澤東選集》和《曾國藩家書全集》?？看胺胖慌烹s志架，幾十種通信期刊以英文為主。雜志架的沙發(fā)旁有一個小辦公桌，孤零零地擺著一臺電腦速錄機。

看著這些陳設，杭雁估不透武銳鋒的閱讀愛好，她只記得范勝軒的辦公室也有一臺同樣的速錄機。

“看來恒佳的高層都習慣口授文件，自己得把這項技能趕緊學會才好?！?/p>

正當杭雁考慮著該如何著手工作時，武銳鋒開完會回來了。

“嗯？你是？”

“武總，我是杭雁呀！在范總辦公室見過您，來給您當秘書的?！蔽滗J鋒的反應讓杭雁有些失望，她本以為對方是記得這事的。

“哦，”作為恒佳的高層，武銳鋒沒有自己的專職秘書，平時的文秘工作都由研發(fā)部辦公室的文員承擔，對武銳鋒來說，只要用起來順手，秘書和文員沒有區(qū)別，因此當范勝軒告訴他，要讓王連富的外甥女，一個從加拿大回來的MBA安排給他當秘書時，他并沒有放在心上。

“王董是你舅舅，那你媽和他什么關系？”恒佳風格的談話，向來是直來直去的。

“我媽是他姐姐。”

“親的嗎？”

“嗯?！焙佳闶芪鞣轿幕?，不習慣在公司談論私密性的內(nèi)容，但現(xiàn)在武銳鋒刨根問底式的確認，她只好被動回應著。

“好，”武銳鋒揮手讓她坐到沙發(fā)上，冒了個英文單詞：“Frankly(坦率地說)，我這項工作有兩種干法，你是打算假干呢，還是打算真干？”

雖然來報到前，王連富就提醒杭雁，恒佳的公司文化有些特別，工作不太容易干，但她還是沒料到，自己的上司會劈頭把這樣的問題扔出來。她愣怔了一下，喃喃問道：“什么是真干？什么是假干？”

“我倆都知道，你不是學通信的，而且也不靠這份工作過日子。如果假干呢，你就在外面的位置上看看書，接接電話，我的工作流程保持不變，你走的時候，我會給你出一份A級考評；”武銳鋒微笑地用手比劃著，雖然他是搞技術的，但絕不迂腐，他看杭雁沒有吭聲，就面容凝重地接著說道：

“如果是真干呢，你就得像我的秘書一樣，真的能發(fā)揮作用，首先得惡補技術知識，否則我們講話你都聽不懂，還做什么秘書？！”

武銳鋒的話挑起了杭雁的好勝心，她毫不猶豫地表了態(tài)：“武總，您放心，我來了，當然是真干?！?/p>

“聽說過‘進了恒佳，就等于進了地獄’這句話嗎？”武銳鋒面帶譏諷地笑著。

“聽說過，ButIdon’tthinkso（但我不這樣想）?！焙佳闾谷坏胤穸ǖ馈?/p>

“哦，想試試，那你得做好每天至少工作十二小時的準備喲！”武銳鋒善意地提醒道：“研發(fā)部的人，每天工作十四小時已是家常便飯?！?/p>

“你們能干下來，我也能干?！?/p>

盡管武銳鋒不太相信，他還是給杭雁一份書目，讓她到研發(fā)部的資料中心自己找書看，并馬上將核實研發(fā)進度的例行工作，交給她辦理。

杭雁高興地領受了任務，正準備出去，誰知武銳鋒遲疑了一下，又叮囑了一句：“嗯，小杭，這個……，以后你能不能不要打扮這么漂亮？這會讓我有壓力。”

武銳鋒沒有說完的意思，是這種壓力會影響他的思考能力自如發(fā)揮。

他的話讓杭雁有些尷尬地不知該如何應對，只是匆匆地點點頭，走出房間。

恒佳的新員工入職時都必須經(jīng)過嚴格的軍訓，但杭雁跳過了這一步。

武銳鋒并不看好杭雁這種家境優(yōu)越，中學一畢業(yè)，就到國外留學的海歸，反而認為他們未經(jīng)高考的磨礪，沒有鍛煉出吃苦精神。所以當范勝軒提出讓她來當秘書時，他懶得發(fā)表什么意見。

但他忽略了這樣一個事實：杭雁小小年紀就到加拿大獨立求學七年，早已練就了一身強大的生存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