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捕鼠(3)

白雪烏鴉 作者:遲子建


   捕鼠(3)
  
  一不小心,粗大的魚骨竟然卡在喉嚨,只一忽兒的工夫,就斷氣了。翟役生非常傷心,他抱著它,想找棵果樹,把它埋掉。可他在傅家甸轉(zhuǎn)悠了一天,也沒發(fā)現(xiàn)一棵果樹,只好把它埋在榆樹下。那棵榆樹就是崩爆米花的人常倚靠著的,翟役生說這樣,冬天時白貓也不會覺得冷。沒了心愛的白貓,翟役生就把心思轉(zhuǎn)移到黃貓身上,每次回到客棧,只要帶了吃的,總先喂給它。不過,黃貓吃了他的,并不領(lǐng)情,翟役生召喚它,它從不靠前。有天晚上,翟役生用了三盆水,細(xì)致地為它洗了澡,將它小心翼翼地抱到枕畔??墒屈S貓伴他還不到一袋煙的工夫,忽地站起來,抖了抖濕漉漉的毛發(fā),又去灶坑的柴灰上睡去了。金蘭在心里直樂:白瞎了那三盆清水了吧?
  
  翟役生見黃貓被金蘭掐得四爪亂蹬,以為要置它于死地,照著她的背就是一拳。金蘭一個趔趄,黃貓就此脫身。它落地后沒有溜掉,而是前腿支起,后腿蹲下,昂頭挺胸的,端端坐在那兒,如同判官,冷冷地看著金蘭受翟役生的審。
  
  “我再晚回來一步,你是不是要吃貓肉了?”翟役生扯著公鴨嗓大叫。
  
  “吃貓肉了又怎的?”金蘭說,“我不讓它吃耗子,它還來脾氣了,不捉了!這兩天耗子在灶房造反了,你就一點沒聽到?”傅家甸人,習(xí)慣把老鼠叫做耗子。
  
  “你不讓它吃,你吃?”翟役生忿忿不平地說。
  
  金蘭說:“再怎么的,我也不會吃那玩意兒呀,沒聽說死耗子如今能換錢么?”
  
  翟役生說:“換什么錢啊,都是瞎傳。你出去看看,家家抓的死耗子,都扔外面了。你要是有本事?lián)Q成錢,不用在家和貓爭嘴,街上撿去吧!”
  
  金蘭失望地看著翟役生,說:“你不是說今天要出去一天嗎,怎么這么早就回了?”
  
  “還不是托三鋪炕客棧的福!”翟役生啐了口痰,牢騷滿腹地說,“我現(xiàn)在去哪兒,哪兒都嚇得砰砰關(guān)門!”
  
  金蘭笑了,說:“你又沒得病,他們怕啥?巴音傳染給吳芬,那是因為他們睡一鋪炕上,臉貼臉,嘴對嘴,你又沒和吳芬那樣,怎么傳染上?再說了,防疫衛(wèi)生局不是給咱這兒消過毒了嗎?”
  
  “這病到底怎么個傳染法,誰說得清呢?”翟役生說,“有人說耗子扒過的飯碗,你要是使了,就傳染上了;還有的說耗子溜過的炕,你要是睡了,也能傳染上?!?br>  
  “那我每天多洗幾次碗,多擦幾遍炕不就行了嗎?反正離著井近,不愁水?!苯鹛m問,“也不知現(xiàn)在有多少人得上這病了,你也沒打聽打聽?”
  
  “怎么沒打聽?”翟役生說,“八道街的商會那兒,關(guān)了五個發(fā)病的了,只有一個跟咱這三鋪炕客棧有瓜葛?!?br>  
  金蘭趕緊打聽是誰。
  
  翟役生說:“是張小前,人燒得都站不住了,昨晚他老婆和他大舅哥給抬進去的?!?br>  
  金蘭說:“把人送那里,就能治好?我不信。你要是得了這病,我可不把你往那兒送,信不著他們。我用土法子,一準(zhǔn)兒能給你治好?!?br>  
  “你這不是咒我嗎?”翟役生雖然有點生氣,但還是聽出了金蘭對自己的關(guān)心和不舍,他的語氣也就和緩了許多,“怎么治?把你的土法子說給我聽聽?!?br>  
  金蘭撒嬌地說:“你剛才打到我背上這一拳夠狠的,哎喲,快疼死我了。你得先給我把背揉好了,我才說給你聽?!?br>  
  翟役生明白金蘭這是想他綿軟的手了。他撩起她的衣服,輕輕揉捏。說來也怪,金蘭臉上坑坑洼洼的,身上倒是一馬平川,柔韌光滑。如果說她的臉皮是粗麻布的話,身上貼的就是上好的絲綢了。金蘭得到了愛撫,舒服得哼唧起來。黃貓敗興地低下頭,轉(zhuǎn)身跑了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www.autoforsalebyowners.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