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爾笑得喉嚨都疼了。盡管他以前從來沒覺得母雞有趣。然后是韋葦和海利。小男孩穿了一件水手服，穿著踢踏舞鞋啪嗒啪嗒地跑過舞臺。韋葦穿著自己做的灰色連衫裙坐到椅子上，手風琴橫在她的胸前，像一排暖氣片。幾個走調的音。韋葦說了句只有那個小男孩聽見的話。緊張的靜場。然后，“一，二，三，”韋葦念完便拉了起來。號笛音樂流進了觀眾席，頓時幾百只右腳跟一齊擊打著地板，小男孩在空空的地板上前前后后嘎拉嘎拉地跳著，奎爾熱烈鼓掌，他們都熱烈鼓掌歡呼，直到海利跑向臺前，按媽媽教的那樣深深鞠躬，咧開嘴笑到了耳朵根。最精彩的是比蒂。幕布后先伸出一根黑拐杖，觀眾中爆發(fā)出一陣歡呼。她瀟灑活潑地走出來，高視闊步。穿著舞蹈緊身褲和束腰外衣，衣服上綴滿了小金屬片和喇叭形玻璃珠、扁圓珠、小珠子、緞子珠、圓盤、亮黑珠、水晶鉆石、貓眼石、羽毛墜和桶形珠、星狀珠、珍珠、長圓珠、鋸齒邊圓片和珠母水滴墜。她一呼吸就會發(fā)出閃動的七彩光芒。一頂有曲木飛標般光澤的大禮帽。她靠在拐杖上，用指尖頂著帽子轉，把它拋起來，在空中翻了兩個筋斗，端端正正地落在她頭上?！拔覀兌贾辣壤げ既R蒂的習慣。”她說，聲音里充滿了調皮和戲謔，一種奎爾從沒聽過的語調。他瞥了一眼丹尼斯，見他身體前傾，半張著嘴，和所有人一樣急切地等她說下面的話。“省錢是好事兒，對嗎比利?”
觀眾都笑起來，扭過身去看比利，他坐在后面，窘得透不出氣。拐杖轉起來。
“對，我們知道他的習慣?？墒怯卸嗌偃酥郎蟼€冬天比利修鐘的那件事兒?2月里，下凍雨那回，比利想請人把他廚房里的那只落地大座鐘修一修。親愛的，聽我往下講?！惫照仍谂_上走了一圈?！氨壤o利安德·梅舍打了個電話?！庇^眾又嘎吱嘎吱地在椅子里扭轉身去看那位愛好修理老式手表的食品商?！按蠹抑览驳略谒膹N房桌子上修好了幾只手表。老式表。這里也許有少數(shù)人還記得它們。你要每天給它上發(fā)條。真的!每天上發(fā)條。過去的生活真艱苦。所以!給利安德打了個電話。是本市電話，不要錢?！彼兂闪艘粋€離奇的比利·布萊蒂，弓著身子在打電話?！啊驳拢f?！驳拢谖覐N房里放了一百年的落地大座鐘修一修要多少錢?我用鑰匙給它上發(fā)條。不用電池?！?/p>
“‘啊，’利安德說?！蟾乓话僖皇涝?。主要是運輸?shù)腻X。搭車運送，來回各需要五十美元。要雇兩個壯小伙子，還有汽油、保險、輪胎里的空氣?！?/p>
“‘輪胎里的空氣不要錢，’比利說?！啊阍趺椿厥卵剑壤?這叫“通貨膨脹”。’“好啦，親愛的，比利想了一會兒。我們知道他住在山上，利安德的房子在山下，中間隔著十來條街。比利都算好了。他要自己把鐘背到利安德家，省下五十美元。讓利安德把它送回來?；貋硎巧仙?。它其實并沒有那么重，主要是一個放鐘擺的空匣子，可是很笨，非常笨?！彼葎澲笞姷某叽纾吒吲e起拐杖去碰比利的座鐘頂上那個人人皆知的木鴿子，張開雙臂，又彎下身去撣掉雕木底座上的一點棉絨。奎爾扭過身，看見比利為他的鐘在舞臺上重現(xiàn)而愉快地歡呼。觀眾中有人發(fā)出了滴答聲?！八伊艘桓Y實的長繩子，在鐘上牢牢綁了幾圈，留出兩個繩套，好把手臂伸進去。然后他把鐘背到背上，走出了家門!要到利安德家去?！爆F(xiàn)在她又變成了比利，蹣跚地沿著傾斜、結冰的山路往下走。
“‘滑得很，’我們的比利說?！币稽c點地邁著小心翼翼的步子。
“靠近山腳住著菲扎德姑媽，九十歲了，對不對，親愛的?”
所有人都探身去看坐在前排的那位老太太。她顫巍巍地舉起粗拐杖致意，引起大家的歡呼和鼓掌?！熬攀畾q了，她走了出來，穿著她那雙統(tǒng)口有毛的高筒套鞋，鞋跟里打了刻槽，防止滑倒。穿著她的黑大衣，戴著一頂毛線帽子，一手握一根拐杖，拐杖頭上都包著紅橡皮。就是被人推也摔不倒。她想?！爆F(xiàn)在比蒂又變成了菲扎德姑媽，一步步地往前挪，一面嚴厲地左顧右盼，警惕著那些會來推九十歲老太太的人。“山頂上……”觀眾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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