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爾試著想象自己正掙扎著跟上剖魚健將的速度,想象自己被埋在滑膩膩的潮水般的僵尸堆里。佩塔爾穿著一件白金鱗片做的長裙游過來,光裸的胳膊像銀子一般,嘴唇煞白。
“真是艱難的生活,可是自有樂趣。不過是很艱難。過去那些日子艱難得要命。你會聽到一些使你的頭發(fā)一夜變藍的故事,會講那些故事的就是我。有一些野蠻的、無法無天的地方,一個男人在那里干什么都行。我猜你知道這些,憑你這個身份!可是情況起了變化。當那個該死的地方熬不過艱難的日子,跟加拿大換回了聯(lián)盟時,我們得到了什么呢?我們慢慢地、穩(wěn)穩(wěn)地得到了政府。哦,是啊,喬伊·斯摩伍德喬伊·斯摩伍德,當?shù)匾晃徽渭?,主張紐芬蘭脫離英國,與加拿大結盟?!g者注說,‘孩子們,停下你們的船,燒掉你們的曬魚架,忘記打魚這件事吧;紐芬蘭的每個男人都將得到兩份工作。’”他沉悶地笑了幾聲,使奎爾看到了他的四顆門牙,然后又點了一根香煙。
“唉,我當時是個傻瓜,居然相信了他。開頭十年我什么都接受了。當然啦,我也需要那些東西,電和公路,電話,收音機。我當然還需要健康保健,郵政服務,子女的良好教育。有些東西確實進來了。但是沒有工作。
“漁場越來越不景氣,四十年的工夫,就化為烏有了,該死的加拿大政府把捕魚權拱手讓給地球上的每個國家,卻百般控制我們,害得我們失業(yè)。那些該死的外國拖網(wǎng)漁船,它們把魚統(tǒng)統(tǒng)都撈光了。然后可惡的綠色和平組織又想禁捕海豹。好吧,我說??吹轿以僖矝]法靠捕魚為生,我就轉(zhuǎn)過彎兒來了,我說,好吧,我也學聰明點,我也要跟上形勢,跟上政府的計劃。于是,我跑到錨爪市的加拿大人力資源辦公室,說,‘我來了。需要一份工作。你們讓我做什么?’
“他們說,‘你能做什么呢?’
“‘是這樣,’我說,‘我能捕魚。冬天在樹林里干活?!?/p>
“‘不行,不行,不行。我們不要漁民。我們要讓你學一門有銷路的技能。’知道嗎,他們正在引進工業(yè)。每個人都有工作。首先,他們把我弄進慢行港那兒的一家該死的皮革廠??偣仓挥惺绞鍌€人干活,因為還沒有全面生產(chǎn)。他們讓我學的技能就是把那些臭烘烘的獸皮,從阿根廷還是什么地方弄來的,扔進大染缸里。我從早干到晚,干了四天,然后獸皮用光了,不再運進來,于是我們就呆站著或拖拖地板。又過了兩個星期,皮革廠垮掉了。我回到家里,靠捕魚熬了一段日子。實在熬不下去了,我又去找加拿大人力資源辦公室。
“‘替我安置一下吧,’我說。‘我需要另一份工作?!?/p>
“‘你能做什么呢?’他們問。
“‘我能捕魚,我能砍柴,我能從早到晚把獸皮扔進大染缸,還能拖地板。’
“‘不行,不行,不行。我們要培養(yǎng)你。紐芬蘭在實行工業(yè)化。’他們打發(fā)我去了圣約翰斯,那里有一座新的大工廠,準備要生產(chǎn)工業(yè)機器,各種機器,飼料加工機,碎石機和花生米粉碎機,金剛鉆,研磨機。那是個非??膳碌牡胤?。很大。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地方。五百萬元的工廠??墒且粋€人也沒有。于是我就去了,和一個臭氣熏天的老妖怪合住一個房間,我等待著。我呆在那里,餓得半死不活,只能隨便找點東西嚼嚼,一天花兩毛五分錢,就這樣等那該死的工廠開門。那雜種一直沒有開門。最后什么也沒有生產(chǎn)出來。于是我只好回家,靠捕魚度過那個季度。
“秋天到了,我又去找人力資源辦公室,說,‘日子不好過了,我需要那份工作?!莻€時候,我仍然相信他們會給我找到點事情,不是在搞工業(yè)嘛。‘好吧,’人力資源的那個家伙毫不猶豫地說,‘各行各業(yè)都不景氣,杰克。不過我們正在幫你留意。我們準備把你安排在連字城的第三制造廠。用硬紙板做衣服襯墊?!以谀莻€瘋?cè)嗽焊闪巳齻€月。最后它關門了。接著他們又對我說,憑我的資歷,我在鳥翅鎮(zhèn)的新煉油廠或伊甸園瀑布的電力工程處都能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煉油廠還沒有開工,他們說,所以他們來幫我填了這份大約兩英里長的工作申請表,叫我回家等伊甸園瀑布的回音。我一直等到今天。是啊,他們是開工了,沒問題,但只有很少幾份工作。于是我就呆在家里,勉強捕一些魚。當時真窮啊。我妻子病著,日子總是緊巴巴的。那是最糟糕的一段時間。我們失去了我們的長子,你知道。因此我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