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坐坐?”陳星費勁地盤腿,給河南人讓出地方。這時候,他的腿動一動都疼。
河南人興奮地閃爍著小眼睛,坐到陳星身旁。他打開鋁飯盒,露出幾張蔥花餅,對陳星說:“吃了沒?吃了沒?”
陳星也不客氣,接過飯盒就吃。吃了幾口,又拿出一塊塞到河南人手里:“你也一塊兒?!?/p>
河南人說:“你這幾天干嘛去了?”
“走路?!标愋钦f。
“哦?!焙幽先撕敛黄婀值貞艘宦?,“我也走過,最長的時候兩天兩夜都在走。”
聽他這么一說,輪到陳星奇怪了。難道這家伙也好“這口兒”?
于是他問河南人:“你為什么走?”
“也沒為什么?!焙幽先舜鸱撬鶈柕卣f,“剛走的時候累得要命,沒想到走到后來,還覺得挺有意思,心里想停腳都不想?!?/p>
陳星更好奇了:“你最遠走了多遠?”
河南人說:“新鄭到洛陽。來報到的時候,從北京站到學校,也是走著來的?!?/p>
陳星震驚了。聽河南人這么說,真有點走遍萬水千山的意思。真是什么領域都有高人呀!
而河南人卻一點不引以為傲,他帶著點諂媚,和陳星扯了些別的,都是學校里的日常話題。他又對陳星說:“回頭你再出去,跟我說一聲。我到食堂打飯的時候多買一點,這樣你回來就有夜宵啦!”
河南人的用意很明顯。他想在新環(huán)境里找到一個保護者。對于這個角色,陳星是再合適不過了:他高大壯實,不怒自威,而且心眼很好。上一次有人欺負他,不就是陳星出手相助的嗎?
河南人離開后,陳星笑著搖了搖頭。看得出來,這家伙還沒有交上一個新朋友呢。也許他對每個人都是這么謙恭,只是在很多環(huán)境里,謙恭并不意味著好人緣。
然而沒過兩天,學校里就發(fā)生了一起血案,讓陳星知道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有兩個學生,一個是東北人,另一個是甘肅人,他們都是縣城里來的,而且都自詡為打遍縣城無敵手的痞子。在晚上的痞子界吹牛大會上,他們代表各自的縣競爭起來,你說一件血腥的事,我就要十倍血腥。到最后,就說得很離譜了,好像他們在家吃的都不是糧食,而是每天抓一個活人生吃。除了在床上吵得不可開交,他們還在現(xiàn)實生活中也明爭暗斗起來——爭奪的焦點就是瘦小枯干的河南人。
河南人身高一米六,體重不足一百,見誰都要討好一番,這樣子太適合做奴才了。剛開學第二天,東北人就勒令河南人打熱水。東北人有喝熱水的習慣,越燙越好。就在同一天,甘肅人威脅河南人:熱水不能打了,他的任務是給自己擦皮鞋。
于是,弱小的河南人夾在一東一西兩大豪強之間,既要打熱水,又要擦皮鞋。然而他想兩方都不得罪,卻把兩方都得罪了。
血案當天,河南人剛剛打來熱水,東北人就給了他一記耳光,理由是熱水來得太晚了。被什么事情耽誤了呢?擦皮鞋。此時甘肅人就在旁邊,他毫不示弱,也給了河南人一記耳光,因為皮鞋擦得不干凈,被什么事情分了心呢?打熱水。
東北人和甘肅人較上了勁,你一下我一下地打起河南人的耳光來,而且一個打左臉,一個打右臉,涇渭分明。他們一邊打,一邊臭罵,逼迫河南人當場宣布,以后只效忠于自己。兩個強者之間大概還互相忌憚,不敢正面交手,所以就把河南人的臉當作了比賽場所。好像誰分管的那半邊臉腫得高,誰就算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