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心中還有疑惑,問:“小崔,我有個事想問你一下,這個問題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答。”
小崔笑了:“你是想問我為什么受傷的問題吧?”
肖國華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小崔說:“既然我告訴了你這些,也不會隱瞞你。打我的是誰我知道,因為那天我是剛從官昌菊家里出來,那兩個人就一直在跟蹤我。剛才我跟官昌菊說了,她必須給我一個說法?!?/p>
“她怎么回答?”肖國華問。
小崔搖搖頭:“她說與她無關,與她的那個姘頭羅崗也無關?!?/p>
“你以后怎么辦?”肖國華問。
小崔道:“出了院我就得想辦法找工作了,惹不起他們,我還躲不起嗎?”
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肖國華,避開對手的鋒芒也不失為一種策略。
對方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自己這個位子,自己要是主動離開的話,對方達到了目的,還會對自己步步進逼,痛下殺手嗎?
可是,對方既然下了這么大的本錢,他們肯就此收手嗎?
想來想去,他打了個電話給咪咪,說自己想約她談談。
這事太復雜,這屁大點公司政治斗爭都一窩窩的。而且玩的都是你死我活,至于嗎?
自己在這個公司這個位置上坐得太久了,這樣就影響了許多人的利益,現(xiàn)在看來是該給人家騰個地兒了。雖然孔凡玲對自己這個位置從來都是嗤之以鼻,但是,對于許多人來說,這個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香餑餑呢。
“你好像是從哈爾濱回來的?”咪咪見到肖國華第一句話是這樣說的。
肖國華心里很不爽,問:“你什么意思?”
咪咪柔媚地笑著:“一臉嚴肅,寒氣逼人。”
“是嗎?我怎么沒有感覺?”肖國華問。
咪咪看著他,問:“怎么?最近心里很不爽?”
肖國華不得不承認,他對這個女人真的是很不熟悉。盡管那天晚上他看到過這個女人的裸體,但是,他從來沒有看清楚她的心。
他很想當時就質問她為什么要這樣害自己,可這樣的質問根本沒有用,可能起到的作用更壞。
他喝了口茶,道:“也許,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p>
“為什么?壓力很大?”
肖國華點點頭,道:“內外交困啊。記得我辦公室那個副經(jīng)理官昌菊嗎?”
咪咪不動聲色地回答:“記得。怎么?”
“那是一個很有進取心的女孩,跟她在一起共事很難,我打算找個機會辭職了?!毙A輕描淡寫地回答。
“這么說,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了?”咪咪問。
肖國華慵懶地說道:“作為公事肯定是這樣了,但是,作為朋友我們還要繼續(xù)啊?!?/p>
“你是說我們炒房的約定?”咪咪問。
肖國華笑了:“炒房?我怎么不記得這種事?”
“難道你就這樣放棄了?當初我們可是說好的,合伙炒房,我不會反悔的?!边溥湟蛔忠痪涞卣f。
肖國華笑了:“咪咪小姐,你大概是記錯了,我不記得有這件事?!?/p>
咪咪滿臉的疑惑,似乎是不明白肖國華為什么這樣說。
肖國華拿出手機,把上次咪咪發(fā)的信息給她讀了一遍,然后說:“咪咪小姐,以后最好別發(fā)這樣的信息,要是我害怕了,把這個信息交到我們都不希望見到的人的手里,你會很麻煩?!?/p>
咪咪一臉錯愕。
“肖經(jīng)理,是不是我在什么地方做錯了?”咪咪問。
肖國華搖搖頭:“沒有誰錯不錯,我只是希望在我離開之前或者之后別有什么意外?!?/p>
這是一個警告,也是一次消毒,效果怎樣肖國華不敢預測,但是,即使是咪咪包里有錄音設備,她今天也是白費心機。
不過,那天晚上兩點多,咪咪給肖國華打電話,他迷迷糊糊地問:“哪位?”
咪咪說:“是我?!?/p>
肖國華騰地坐起來,問她有什么事,她不說話,聽見話筒里她沉重的呼吸聲,過了一會兒,她忽然道:“算了,不說了?!?/p>
放下電話,肖國華卻再也睡不著了,想想自己四十年來的人生,苦苦折騰了半天,到最后卻什么也沒抓住,連老本都丟光了,老婆離婚了,孩子說是自己的又不跟自己一起住,現(xiàn)在眼看著這個工作又沒了。唉,以后這個房子怎么辦?。?/p>
不到七點鐘,他的電話撕心裂肺響起來,他接起來,秦勇在里面短促地說了一句:“趕緊到公司來?!?/p>
進了秦勇的辦公室,他立刻就明白了,因為老板寧振東和幾個副總也在,羅崗幸災樂禍地看著他。
桌上正攤著那天在小飯店他收錢的照片。
老板指著那張照片問:“這個你怎么解釋?”
肖國華回答:“沒法解釋?!?/p>
老板問:“陳老板說你還收了他三萬塊錢?”
“絕對沒有?!毙A早已經(jīng)想好了對策,這個是絕對不能承認的。
“你看看這個?!鼻赜麓蜷_電腦,畫面上正是那天在日升卡拉OK的包房里,雖然有肖國華推辭的畫面,但是也有咪咪往他包里塞錢的特寫。
“這個你怎么解釋?”寧振東似乎有些生氣。
肖國華頓時心里有了底,這正是他心里設想過的方案之一。他回答:“這是陷害,那天他是想給我錢來著,但是,我拒絕了。這個錄像肯定是經(jīng)過剪輯的,老板,你們可以找人鑒定一下?!?/p>
“那你把最近跟陳老板做單的情況詳細地匯報一下吧?!睂幷駯|似乎很冷靜地說。
看樣子,他們這些證據(jù)并沒有讓老板寧振東完全相信。自己跟陳老板之間的單手續(xù)上都是嚴格按照公司的流程來進行的,這個寧振東自然挑不出什么毛病,現(xiàn)在,自己唯一解釋不清的就是小飯店的事。
于是,肖國華就把怎么去催陳老板的款,他又是怎么答復的,然后還有陳老板怎么訂了一單貨,恰巧公司沒有存貨,自己怎么又去做陳老板的工作,叫他改訂跟聯(lián)茂一樣的貨,后來他們又主動回款,訂了新貨的過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寧振東想了一會兒,問秦勇:“是這么回事嗎?”
秦勇道:“我剛才查了所有的訂單和付貨過程,以及我們跟陳老板的原始合同以及后來更改的合同,一切都是按公司制度走的,沒什么大問題?!?/p>
寧振東沉默了一會兒道:“剛才肖經(jīng)理的解釋大家也聽了,這件事他肯定有不對的地方,但這件事的不對,并不完全在他,這根本就在那個陳老板下的一個圈套??礃幼铀前讶μ紫陆o了肖經(jīng)理,實際上是給我們公司下了個套。這說明什么?這說明這人的人品有問題。所以,剛才有人提出要把肖經(jīng)理移交司法機關,這是什么餿主意?移交司法機關?不是找著人家來查我們嗎?”
秦勇在旁邊點頭:“是啊,我們做生意哪能經(jīng)得住查啊?”
寧振東接著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是怎么回事,明著是搞肖經(jīng)理,暗著是搞別的吧?!?/p>
羅崗說:“那肖國華收客戶的錢不是假的吧?”
寧振東喝了口水,繼續(xù)道:“這事肖經(jīng)理沒否認,證明他收了。按照公司的相關規(guī)定,應該立即開除。但這個事情我看是事出有因。肖經(jīng)理,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啊?”
肖國華心情很是沉重,他低著頭:“老板,秦總,各位老總,我沒什么解釋的,公司怎么處理我都認可?!?/p>
他很想當時就把小崔對他說的話對大家和盤攤出,但是轉念一想這樣就把小崔給賣了,上次那些人打他可能只是警告,如果現(xiàn)在就把他暴露了,這孩子在深圳就危險了。所以,他咬著牙沒提這事。
寧振東道:“這事大家看看怎么處理?”
有人說:“按公司規(guī)定來唄?!?/p>
寧振東問秦勇:“秦總,你看呢?”
秦勇想了一會兒說:“老板,這事恐怕不是那么簡單,處理起來要慎重?!比缓螅粗A,狠狠地說,“這個老肖,也太沒原則,就這么輕易地中了人家的套兒。這事啊,我也贊成嚴肅處理。”
“怎么個嚴肅處理法?”老板問。
秦勇看了一眼肖國華:“立即開除,以儆效尤?!?/p>
肖國華立即明白這是秦勇以退為進在保護自己,他心里不禁暗自充滿感激。
老板看了看幾位副總,大家都默不作聲。
寧振東問肖國華:“老肖,你覺得秦總的意見怎么樣???”
肖國華道:“老板,各位老總,我給公司造成了困擾,這個責任我一定要負的,所以,公司對我的任何處罰我都會心甘情愿地接受?!?/p>
“那好,我馬上叫人事部擬一份通告?!鼻赜碌?。
寧振東哼了一聲:“荒唐,開了這個先例,是不是以后我要經(jīng)常地開除人?是不是哪個客戶對我的銷售部經(jīng)理下個套兒,然后我就得換人?”
秦勇問:“老板,你什么意思?”
寧振東道:“這么刻意地想搞掉我的銷售部經(jīng)理,這事應該跟這個陳老板關系不大,他只是個商人,他只是想多賺點錢而已。可惡的是,想拿這個陳老板做棋子的人,而且我斷定,這個人就在你們中間。我就不明白,大家齊心協(xié)力把公司做大做強不好嗎?一定要窩里斗?今天你們搞掉了一個肖國華,明天扶持上來的人能不能頂用?能不能像肖國華一樣為公司服務這么多年?”
寧振東目光所及,大家似乎都很不自然。
寧振東又接著說:“我們現(xiàn)在想想,發(fā)了這么個東西給公司,想干什么?目的何在?從這錄像的時間上來看,這件事做得很久了,可謂是計劃嚴密,處心積慮啊。”
秦勇在一旁道:“老板這么一說我還真有點開竅了?!?/p>
寧振東看看大家:“我決定:一、立即停止對陳老板的供貨,取消他的一切信用額度,派專人去清欠,能收回現(xiàn)金的收現(xiàn)金,能收回貨物的收回貨物,必要的時候可以動用討債公司等非常規(guī)手段;二、老肖的錯誤是事實,公司也絕對不能坐視不理,鑒于他這么多年工作任勞任怨,公司也不能斬盡殺絕,老肖作辭職處理,現(xiàn)在所形成的一切提成和獎金取消;三、銷售部經(jīng)理一職暫時空缺,由秦總親自兼任。大家看看有什么意見嗎?”
大家自然沒什么意見,寧振東說散會。
臨出門,肖國華對寧振東說:“對不起?!?/p>
寧振東拍拍他的肩,說:“別說了,以后好自為之吧。”
這件事看似寧振東處理得很低調,但肖國華明白,他是給雙方各打五十大板,對方處心積慮要得到的東西沒有得到,還失去了一個發(fā)財?shù)臋C會。自己這邊失去了工作,老板寧振東卻省下了每月的提成和年終獎金。老板到底是老板,算計精著呢。
“怎么樣,以后怎么個打算?”老板寧振東走后,秦勇問肖國華。
肖國華苦笑著:“能怎么樣?找工作唄?!?/p>
秦勇坐下來:“這也是個不錯的結果了。你說,那個陳老板是不是很笨???把這樣的證據(jù)丟在老板面前,不但解決不了問題,還弄得自己被催債,是不是有點得不償失?。俊?/p>
肖國華接過秦勇遞過來的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道:“這件事啊,他們操之過急了。”
秦勇嘿嘿地笑了一下,又道:“其實,沒有這件事你也會被干掉的。”
“此話怎講?”肖國華問。
“你是真不明白假不明白?你搞定了聯(lián)茂那個單,你的命運也就決定了。老板把你的業(yè)績分了百分之三十給官昌菊,表面上是搞平衡,少付提成,實際上那是削弱你在這件事上的功勞;還有,他叫別人去跟進丁總暨相關人員,事實上就是為你的離開不影響跟聯(lián)茂的關系作了鋪墊?!?/p>
肖國華嘆了口氣,說:“我早就有了預感?!?/p>
秦勇扭頭看看他:“唉,兄弟,好自為之吧。不過,老板叮囑過我,在你找到新工作之前,五險一金公司還是負責的。”
“他倒很會做人,讓我作辭職處理,給我一點經(jīng)濟補償,然后再給我交幾個月的保險,然后扣了我的提成和獎金,賬算得精,還要我感恩戴德,厲害?!毙A苦笑著。
秦勇道:“老板這是劉備摔孩子,收買人心,這事不僅叫你說不出什么來,叫別人也都覺得老板做事有人情味。”
懸在肖國華頭上的利劍終于落下來了,雖然沒讓他當時人頭落地,可是也讓他遍體鱗傷。
他覺得這樣挺好,至少他還有點面子。對于一個犯了錯誤的人來說,還有什么比安安靜靜地離開公司更讓人滿意的呢?
臨走時,他對秦勇說:“以后你要多照顧一下小崔。”
秦勇問:“為什么?”
他沒說什么,只是用力握了握秦勇的手。秦勇說:“你放心吧?!?/p>
肖國華相信秦勇明白了他的意思。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人講了也不明白。
第六章工作工作第六章工作工作
肖國華的辭職對于整個公司來說并沒有什么,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對于這么個大公司來說頂多像一臺精密復雜的機器換了個零件那么簡單。但對于肖國華來說卻是影響巨大的,他的生活一下子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盡管老板寧振東給了他三個月工資作為補償金,可那只是他的基本工資而已。肖國華的工資構成主要是靠提成的,基本工資很低,每月還不到七千,這樣他辭職后拿到的補償也就兩萬多一點。
現(xiàn)在一個很嚴峻的問題就擺在了他的面前,也就是說,他三個月之內要是找不到工作,房子就要斷供。
失業(yè)的當晚,他沒有吃飯,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想了一夜,想自己未來的生活。
原來陳老板給的錢還有一點,他數(shù)了數(shù)還有四千塊不到,公司給的補償金差不多正夠三個月的房租和水電。那是絕對不能動的,一旦是動用那可是不得了的。
接下來怎么辦?做生意是沒有本錢的,只能想辦法找工作。以前倒是有兩家公司的老板說過,要是他辭職可以到那里工作,可那都是酒桌上的話,現(xiàn)在能不能算數(shù)呢?現(xiàn)在太晚了,明天打個電話試試吧。
快天亮的時候,忽然下起雨來,空氣忽然變得潮濕,而他卻感到心情無比的壓抑。
他起身走到客廳里,把所有的錢翻出來數(shù)了數(shù),一共是三千七百八十二塊錢。他拿出一千五放到一邊,這是油錢,這是無論如何不能動的,沒有了車子他就像斷了腿。不過他也想好了,在找工作期間,能不開車就不開車,盡量坐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