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次口述 (2)

大國學(xué):季羨林口述史 作者:蔡德貴


蔡德貴:有人說那時候沒有結(jié)婚,只是同居。

季羨林:那個不清楚,反正在一起住。

我跟鄭振鐸關(guān)系比較好,他辦《文學(xué)季刊》,他請我,這個《文學(xué)季刊》第1期,寫的那個特約撰稿人,里邊有我,林庚,李長之啊。

蔡德貴:很器重您啊。

季羨林:那當(dāng)然,不過后來一直跟鄭振鐸關(guān)系好。鄭振鐸那個人哪,沒有一點知識分子的酸溜溜的那種味道,也沒有架子。到后來不是文化部的副部長么,文物局局長。文物局在團城上面,他當(dāng)局長的時候,我到團城去看過他。

蔡德貴:就是北海的團城。

季羨林:對。胡也頻就是,我對丁玲,就是這么一個印象。她寫的那個母親,挺蠢的。后來我就覺得,“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認爹和娘”。后來寫出來以后,鄭振鐸有一天見到我,他說,羨林,你那篇文章惹了麻煩,我說什么文章???評這個丁玲的《母親》,我說,誰說呢?沈從文。沈從文原來大概很早的時候,與丁玲一度有戀愛關(guān)系,住在西山。大概是很早了,比較年輕的時候。后來我說,第2期那個《文學(xué)季刊》,把它撤掉,第2期(蔡德貴按:應(yīng)該是再版時)就沒有那個評丁玲的《母親》了。后來我還給沈從文寫了封信,因為那時候在中國作家中間,我很崇拜沈從文。

為什么原因呢?因為那時候,這個,魯迅已經(jīng)不在了,大概文學(xué)家最高權(quán)威茅盾,三部曲,或者《子夜》,我對茅盾呢,很不欣賞,他《子夜》出版的時候,那時候我在清華念書,我、吳組緗、林庚、李長之,我們四個,跑到那個水木清華,工字廳后邊,很安靜,就談這個《子夜》。吹捧這個書的是吳組緗,他說這個書規(guī)模宏大。我就說,從文章來講的話呢,茅盾那文體啊,文風(fēng)啊,沒有什么特點,我說他笨得很。就用這個詞:笨。沈從文是出名的,他的風(fēng)格寫的文章,我喜歡的,有才干。茅盾的就不行,他的《子夜》我是全盤否定的。吳組緗吹捧,說他這個書啊,規(guī)模宏大,有點氣魄,我們就辯論了一番。當(dāng)時我們那時候都年輕,反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口出狂言,不過有什么說什么,我們倒不隱瞞。大概有這么個……蔡德貴:你們也不爭吵。

季羨林:不爭吵。各人說各人的觀點,也用不著說服別人,說完就完。

蔡德貴:您有沒有寫過《母親》的書評?

季羨林:寫《母親》的文章???

蔡德貴:文章。

季羨林:那時候還沒有。后來多啦。

蔡德貴:寫過《子夜》的書評嗎?

季羨林:沒寫過。

蔡德貴:寫過巴金《家》的書評。

季羨林:《家》寫過。中國近代作家中,我始終認為巴金是個大作家,原因什么呢?從文章來講,茅盾的文章很板,板滯,看不出什么才干來。巴金就不同,巴金的文章有文采,所以后來我說,拿諾貝爾獎金,中國惟一有資格的,就是巴金。

諾貝爾獎金,這個后來有一段啊,就是中國解放以后,我就說,大概沒有寫文章。我就跟中國的出版界,中國的作家啊,我說,不要吹捧諾貝爾獎金,諾貝爾獎金這個東西啊,本身是代表資產(chǎn)階級、代表資本主義的東西,它也不會給中國。所以當(dāng)年哪,魯迅還活著,1930年以后的,說有一度,想把諾貝爾獎金給魯迅,魯迅拒絕了。

蔡德貴:確有其事嗎?

季羨林:有其事沒有其事,反正都這么傳說。

蔡德貴:先生,我插一句,有個作家碧野,說您和臧克家編輯過《文訊》。

季羨林:碧野知道。我不知道有《文訊》這個雜志。

蔡德貴:魯迅拒絕諾貝爾獎金是聽說的。

季羨林:傳說的,不過也有可能。后來一解放,我就,這個文章寫過沒有忘記了,說過好多次,我說,中國的文學(xué)界、藝術(shù)界啊,不要過分吹捧諾貝爾獎金,諾貝爾獎金,代表資本主義,西方資本主義,它不會給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它不會的。瑞典科學(xué)院它不會把那個獎金給中國的。這是政治偏見。后來那個日本呢,有好幾個得諾貝爾獎金的,第一個川端康成②,第二個大江健三郎③。大江健三郎他到中國來,到北大,我招待過他。

蔡德貴:什么時候?

季羨林:忘記了。

蔡德貴:是不是當(dāng)北大副校長的時候?

季羨林:嗯。所以后來我就說,中國人啊,少宣傳諾貝爾獎金,它決不會給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的。像瑞典科學(xué)院,瑞典那個封建主義那么嚴重,它能讓一個共產(chǎn)黨的作家到科學(xué)院發(fā)表講話?我說,幾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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