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喬頹然地坐在靠近門口的太師椅上,半耷拉著腦袋,聽著“太醫(yī)”高超的專業(yè)論斷。
這太醫(yī)不知道是誰裝的?頂著一張?zhí)t(yī)院首席王牌太醫(yī)的面皮,說起話來,胡言亂語也成命運(yùn)天書了!
“唉——老臣無能,實(shí)在是——公主的身體本就虛寒,不過那嬰孩倒也健康。誰知,公主竟然會摔倒,這實(shí)在是……”說著動情之處,老頭竟然抹了兩把老淚!
“不,不,她不是摔倒的。是我,是我——”大喬睜著空洞的眼,茫然道。
“公子!”一直靜默在大喬身后的男子,豁然打斷大喬激動的話語?!肮樱珎牧?!竟然也開始精神恍惚了!”說著,他意味深長地望了眼面目呆滯的大喬。
我和夏雪相視一眼。喬老狐貍家果然也有人才??!
“多謝張?zhí)t(yī)!不過,駙馬爺和公主伉儷情深,此事太過突然,還望大人暫時(shí)先不要稟明圣上,待駙馬爺悲傷慢慢平復(fù)后,自當(dāng)親自面圣請罪!”
“這恐怕也太……”
“喬丞相自不會虧待大人的!更何況,天要變了,大人,您看您是不是也該看天出行,為自己打算打算呢?”
“哦,哦——”演技派大叔煞有介事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眼睛轉(zhuǎn)了一轉(zhuǎn)?!澳敲?,既然馬上要變天,老夫就不久留了。以免,家中妻兒擔(dān)憂??!”
“好好好!夏雪姑娘,勞煩你送送張大人——”
“是!喬三爺!”
夏雪無奈地沖我撇撇嘴,撩起簾子,走了出去。
這個政壇混混!我心里蔑視著。
“公子,您這是怎么了?差點(diǎn)就壞了大事!難道您忘了?老爺還對您寄予重望呢!”夏雪剛走,這個混子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教導(dǎo)主子了。
“喬三,怎么辦?我親手殺死了我的孩兒!怎么辦?甜兒她——我——”
“公子!公子!您冷靜冷靜,喬三總覺得,事情有點(diǎn)兒怪?。 ?/p>
我心里一緊。
“怪?哪里怪?我親手推的她,親眼看見那殷紅的血染透了她的裙子。我,我,一切都是我親手促成的!天!我簡直禽獸不如!”
“臣斗膽,可是,那公主一直活蹦亂跳,一點(diǎn)兒不像有孕之人啊!小李子,你不是經(jīng)常來鳳霞宮嗎?你看那公主,有何異常?”
“回駙馬、三爺!小的,也……沒看出來。除了,除了——”
“除了什么?你倒是說話??!”
“是,是,駙馬爺別著急!小的就是想起前一陣聽那公主的貼身宮女翠玉說過,那個公主近來不再喜歡吃她做的兔子糕餅了,說是,忽然變得極愛酸口吃食,什么山楂糕,什么酸梅汁,成天成天的吃。”
“混蛋!你怎么不早說?”大喬激奮地站起身,渾身劇烈地顫抖著。
“駙馬饒命??!”可憐的小太監(jiān)撲通一聲跪地,“當(dāng)時(shí)那個宮女因?yàn)樽约鹤龅某允巢辉偈芄鞔?,整日嚷嚷要尋短見。小的們都是被她那檔子事勾去了注意力,就沒往這方面合計(jì)。駙馬,駙馬?!毙√O(jiān)哭得極傷心,“小的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下有,下面雖然什么也沒有,但是,但是——”
“拉出去,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我咋舌!從沒見大喬對下面人用這么重的責(zé)罰,他可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那顫抖的身體戰(zhàn)粟得猶如風(fēng)中樹葉。我看見那個狡猾的喬三也終究是無話可說,只好立在一邊。
是啊!親手殺害自己的親手骨肉。旁人再怎么說,對他又有什么用呢?
歉疚,悔恨,無盡的悲傷。那個因?yàn)槟硞€小生命的離去而帶來的痛楚,可換得你對那個女子星點(diǎn)兒的愧疚和憐惜?
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躺在榻上,緊閉著眼佯裝沉睡。
可是心,卻跳得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