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芭芭拉，這是同一個話題。”

    “……”芭芭拉泄氣地捂著額頭，“得，咱還是去買衣服吧，我和小約翰都沒帶什么衣服過來?！?

    “約翰？你對兒子的名字太馬虎了?！?

    “是小約翰。你車停哪里了？”

    “注意請?zhí)嵋恍┻m合年薪四萬的人回答的問題。”

    “見鬼的狐貍死神秘！你到底捅了什么漏子啊？”

    不能怪芭芭拉反應過度，連翹在波士頓上學時，已經(jīng)有名車代步，隨便一件T恤也要花上現(xiàn)在個把月的薪水，很多同學都猜她是東亞某國的貴族。而她又是屬于那種會讓男人女人都對她產生危機感的類型，那時候也不懂與人相處，中式的矜持被她表現(xiàn)成客氣的冷淡，連熱情奔放的美國人也無法接近。只有芭芭拉肆無忌憚將她從課堂上拉出來，逛街，看電影，泡Pub，去北區(qū)吃茄汁豆，去河濱看表演，站在Hatch Shell最靠前的位置，勾引臺上做Solo的黑人男孩子；在中國城翹角的牌樓底下，用她現(xiàn)教的廣東話到處與人攀談，如果被問及老家，一準兒回答“周口店”……雖然分開后只偶爾通過電郵聯(lián)系，可這么久以來，芭芭拉仍是她唯一可以說很多話題的朋友。

    即使如此，面對她兇神惡煞的關心，連翹還是選擇緘口。

    如果說隱私是一個成人的標志，她真不想長大?？捎行┦虑楠氉悦鎸Ρ确謸鷣淼萌菀祝绕涫潜厝恢荒芙邮芏鵁o法改變的事情。也許并不是今生的因果，但總會給人“注定”的感覺。哪怕你所承擔的，遠遠超過了你應該承擔的，還是會一肩負起，久之，會習慣這沉重。

    只是仍有夢魘，像厲鬼壓身。

    當記憶里某片鱗甲被剝落，便露出柔軟皮肉，一觸即鮮血淋漓。

    凌晨兩點，剛與酒鬼芭芭拉分開沒一個小時，連翹剛睡著就發(fā)噩夢，用了全身力氣才艱難地醒來。機械地敲著酸疼的腰腿，汗?jié)u漸涼下來，夢中逃命的辛苦猶在，令她再沒法入眠。起身旋亮臺燈，目無焦距地望著不知名空間。稍頃神智復蘇，忽然感覺段瓷會給她打電話，這感覺持續(xù)了好半天，手機還是淡定地躺在床頭柜上。

    燈亮了整夜。

    數(shù)十公里外許欣萌的臥室也充斥著泛黃的弱光。幼兒園明天有郊游，她睡得很早，迷糊中知道段瓷回來，兩人說了幾句話，她翻個身又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