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進了濟南車站,緩緩停了下來。馮玉祥沒好聲氣地對衛(wèi)隊長葛云龍說:"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怎么住下了?"馮玉祥一股怒火騰騰地燒著,灼得胸膛裂開一般。
前不久在河北指揮第一集團軍作戰(zhàn),大敵壓境的緊急關頭,馮玉祥火燒火燎,一個接一個電報,好說歹說軟的硬的都使出來,只要韓復榘派出兩師人馬增援前方,可韓復榘鐵了心,就是不發(fā)一兵一卒。臨了竟是打起了哈哈,來了一封電報不咸不淡地說:"我以為兵不在多,貴在協(xié)同,不知尊意以為如何?"馮玉祥的回電帶了沖天怒火:"請說說如何協(xié)同?"韓復榘接了這封電報,倒不生氣,只是嘿嘿一笑,就手一扔。打那之后,任馮玉祥喊破喉嚨,也不再應聲,致使第一集團軍支撐不住,吃了日本人老大的虧,接連丟了滄州等幾個去處。
后來,好歹援兵到了,馮玉祥帶著曹福林、展書堂的兩個師幾番血戰(zhàn),方從日本人手里奪回了德州、桑園,正要一鼓作氣,乘勝進軍,沒承想,韓復榘卻命令曹福林與展書堂立馬后撤。兩人不敢執(zhí)拗,掉頭往后便退。馮玉祥磨破了嘴皮子也攔阻不住。眼睜睜看著到手的勝利丟了,第六戰(zhàn)區(qū)垮了,馮玉祥說不出的懊惱。
這時大本營又傳下令來,撤銷第六戰(zhàn)區(qū),馮玉祥落得仰天長嘆,無可奈何之下只得上了火車向后撤去。離得濟南越近,馮玉祥越是生氣,只怕自己胸膛炸了,他一刻也不想在這兒停留,誰知火車卻偏偏住了。
不一會兒,葛云龍帶著火車站的站長到了。馮玉祥冷冷地問:"為什么不讓走?想把我們留在濟南嗎?"站長說:"報告馮先生,是韓主席下了命令,鐵道要運兵,任何車輛不得通過,不聽命令就……槍決。"馮玉祥猛地站起來吼道:"韓復榘能槍斃你,我馮玉祥就不能槍斃你?馬上給我放行,說個不字我現(xiàn)在就把你槍決!"站長露了為難的神色道:"馮先生不要難為卑職,韓主席的命令,誰敢不聽呀?"馮玉祥道:"好好,你把韓復榘給我叫來,就說馮玉祥要從他韓主席地盤上借個道兒,請他高抬貴手放我過去。"正吵著,韓復榘登上車來,走到馮玉祥跟前行個軍禮,高聲道:"韓復榘向先生報告!"馮玉祥吐了一口氣,把火往下壓了一壓,直接問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可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指頭敲了一下案子。
韓復榘挺身道:"馮先生,復榘以為,咱們不能只看到眼皮底下,日本人眼下勢頭正猛,不能拿雞蛋去碰石頭,得從長遠考慮……"韓復榘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跟當年在馮玉祥手下報告軍情時一般模樣,鹿鐘麟上前拉拉韓復榘的袖子,道:"向方,坐下,坐下慢慢說。"韓復榘卻像沒聽到一般,依然站了紋絲不動,說:"老蔣到底是不是真心抗日眼下還拿不準,對山東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也捉摸不透。馮先生你知道的,咱們就是老蔣的眼中釘肉中刺,我不能不防著他,讓人家賣了還替人家數(shù)錢的事兒不干!"馮玉祥沉著臉道:"抗日是民族大義,關系民族的生死存亡,明白嗎?臨陣退縮,對得起百姓,對得起國家嗎?對得起肚里的糧食嗎?"韓復榘說:"馮先生,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依復榘看,日本人眼下雖是鬧得歡騰,終究在中國站不住??稍蹅円窃缭绱驔]了,倒是遂了老蔣的意,往后的日子怎么過?什么時候打,什么時候不打得拿準。"馮玉祥的話也硬邦起來:"要是都這么想,還抗什么日?老百姓養(yǎng)咱們這些兵干什么用?咱們中國能不亡嗎?"兩人你來我往說個不住,越說聲嗓兒越大,臉兒都紅漲起來。韓復榘竟是毫不退讓,馮玉祥說一句,他便有三句等著,馮玉祥暗暗搖頭,覺得如今真的不認識這個他一手拉拔起來的韓復榘了。
石敬亭從旁邊遞過一張小紙條,馮玉祥打開,只見上前寫著:"將韓扣住,隨車帶走。"馮玉祥頓了一頓,輕輕搖了搖頭,把小紙條折起來放進了口袋里,換了口氣說:"向方呀,大事糊涂不得。為了國家,咱就是打得精光,也是光榮的。眼下,你收拾人馬反攻回去,還有機會。"韓復榘斷然說:"不成!我就這點兒家當,折騰完了哭都找不到墳堆,我要守黃河!""你就是保下了家當,軍法饒得過你嗎?山東父老不戳你的脊梁骨嗎?""先生,我不是不想跟日本人打,我只是說一定要拿準什么時候打。"馮玉祥長嘆了一聲,低頭悶了半晌,轉(zhuǎn)臉向韓復榘揮揮手,意思是讓韓復榘去吧。
韓復榘道:"先生不在濟南歇歇腳了嗎?"馮玉祥又向他揮揮手,沒有說話。
韓復榘立正敬禮,轉(zhuǎn)身走去,到了門口時,馮玉祥卻又把他叫住了:"向方,我知道如今說什么你也不往耳朵里放了,可有句話我還是要說。你千不念萬不念,就念山東這一百零八縣的百姓,念你治理山東這七八年的辛苦,也不能讓山東落到日本人手里……"韓復榘一聲沒吭,只是又行了個軍禮,下車走了,車上幾個人誰也沒有欠身。
車廂里靜靜的,可馮玉祥呼呼地喘粗氣的聲音,大伙兒聽得真真的。鹿鐘麟走到馮玉祥面前道:"先生不要氣壞了,韓向方的脾氣你知道,他就是不碰南墻不回頭的主兒。"馮玉祥跺著腳道:"怎么成了這樣子?這還是咱西北軍的出來的人嗎?這還是咱們國家的軍人嗎?有這樣的部下,我馮玉祥真是無臉見江東父老了!"石敬亭說:"韓復榘臨陣抗命,先生是司令長官,應該把他扣住帶走。"馮玉祥唉了一聲,搖頭道:"不妥不妥。大敵當前,這么做勢必動搖第三集團軍的軍心,亂了山東局勢,有百害無一利。"眾人都低了頭,馮玉祥恨恨地道:"當年要是料到還有今日,我早就一槍結(jié)果了他!"過了一會兒,火車緩緩開動起來,馮玉祥怔怔地向著車窗外看了半晌,猛地拉上了窗簾。
黃河以北轉(zhuǎn)眼間便失陷了,整個濟南城都惶惶起來。
這天,就聽一聲驚天動的巨響,濟南城也搖晃起來,許多人家窗戶上的玻璃應聲碎了,不少人面無人色逃出家門,街上的行人也四處躲避,只聽得一片聒噪。
"鬼子過黃河了?""啥炸了?""不像鬼子的炸彈呀。"過了一會兒,卻再也沒了動靜,大伙兒這才回過神來,都在街上湊了頭打聽起來。又過了些時候,有人傳了信兒來,方知道適才那一聲響是第三路軍把濼口大橋炸了。
原來,韓復榘一下令,黃河以北的第三路軍部隊便急急往南撤下來,日本人腳跟腳地在后邊緊追,韓復榘看事不好,急忙傳令炸斷濼口大橋。工兵早已在橋上安置好了炸藥,得了命令慌忙起爆,一聲巨響,頓時把橋炸上天去。二十九師六十旅的賈參謀長與幾十個弟兄那時正走在橋上,也被炸死了。
不過事情卻也蹊蹺。日本人追到黃河邊上,卻停下不動了,只是隔著河擺開陣勢,有時零零星星向濟南城里打幾炮,飛機時不時到濟南上空轉(zhuǎn)個圈兒。
韓復榘的隊伍跟鬼子隔了黃河對峙起來。
這時節(jié),上海丟了,南京也丟了,整個中國都慌張起來。
韓復榘借了這個空當,馬不停蹄地把軍政機關撤往萬德、泰安、兗州、濟寧一帶,把物資運往河南,濟南城里的百姓也拖家?guī)Э?,紛紛逃出城去?/p>
二夫人紀甘青愿意去寧夏,已是先走了。韓復榘安排大夫人高藝珍、三夫人李玉卿帶著孩子去河南。臨走,韓復榘把她們叫到一起,吃頓飯。
韓復榘道:"你們先到漯河住下,那里我都安頓好了,山東的戰(zhàn)事要是不順,我也退到那里去。"前不久韓復榘在濟陽遇險,高藝珍想想還有些后怕,道:"你也趁早走吧,鬼子就在咱眼皮底下,隔著條黃河,一抬腿便過來了……"李玉卿也道:"小鬼子三天兩頭往城里打炮,嚇死人了。"韓復榘一笑道:"你們都把心放到肚子里,小日本傷不了我一根汗毛!"韓復榘執(zhí)了酒壺親自給高藝珍滿了一杯,道:"大姐喝了這杯,我有話說。"高藝珍遲遲疑疑端起酒杯沾沾嘴唇便放下了,道:"都是老夫老妻了,有啥話直說。"韓復榘看看李玉卿,又伸手摸摸站在李玉卿身邊的小兒子的腦袋說:"一個便是咱的兒子你多操心拉扯他們,再一個便是李玉卿。她年輕,身邊又沒個親戚,孩子也小,雖說往日你們有些過節(jié),可眼下到了患難時候,怎么說也是一家人,大姐看在我的面上,還要伸手照應照應她。"說著向李玉卿使個眼色,李玉卿眼中含淚,跪了下去,哽咽著道:"全靠大姐了。"高藝珍心里一酸,也流下淚來,伸手把李玉卿攙了起來,道:"都是一家人,啥話都好說。"韓復榘說:"好,這么著我就放心了。到了那兒該吃就吃,該睡就睡,這里我已都盤算好了,天塌不下來。"又扭身對門外叫道,"竇長更!"手槍連連長竇長更推門走了進來,韓復榘對李玉卿道:"給竇連長倒杯酒。"李玉卿倒了酒,捧起酒杯遞過去。竇長更紅了臉,接也不是推也不是,連聲說:"主席,這是怎么說的?這是怎么說的?"韓復榘說:"你喝了這杯酒,我有緊要事托付你去辦。"竇長更這才雙手接過杯去,一仰頭干了。
韓復榘說:"明天,夫人就要到河南去,你帶著你那個連隨著一塊兒走,到了那兒先不回來,就在那兒保著夫人。""是!"高藝珍聽了卻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眼下正是用人的時候,竇長更這連弟兄本事好,又跟你一心,還是留在身邊保著你,要不我不放心。"到底是結(jié)發(fā)夫妻,緊要時候看出了情分。韓復榘心口窩里生出幾分熱來,伸手拍拍高藝珍的手背道:"我身邊有千軍萬馬呢,你們只要沒事,我這邊也省得分心,讓他們?nèi)グ伞?quot;又轉(zhuǎn)身對竇長更道,"我這一家老小可都托付給你了,你要好生用心,咱可把話撂在前頭,夫人孩子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摘了你的腦袋!"竇長更也是一陣心熱,挺了胸膛道:"主席放心,有我竇長更在,管保夫人公子平安無事。""好!"韓復榘伸手拍了拍竇長更的肩膀。
李宗仁到了濟南。
如今大本營重新劃分了戰(zhàn)區(qū),山東劃歸第五戰(zhàn)區(qū),戰(zhàn)區(qū)總司令長官便是李宗仁,韓復榘做了戰(zhàn)區(qū)副司令長官。
自從得了這個任命,韓復榘便十二分的不高興,滿以為第五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的位子對他來說是手拿把攥的事兒,沒想到卻落到了李宗仁的手里,因此把嘴撇到腮幫子上,暗暗埋怨老蔣信不過他。得了李宗仁來濟南的消息,韓復榘也帶出些怠慢來,派李樹春到車站去接了,自個兒在司令部里等著。
李宗仁上了車,往韓復榘的司令部駛?cè)?,透過車窗,只見街上老老少少連提帶背,拖兒帶女,臉上都帶著驚慌神色,直往城外逃去,也見一些大兵,罵罵咧咧地提著槍,背著包袱從街上跑過。
李宗仁的副官嘟囔道:"苗頭有些不對呀。"李宗仁垂著臉皮,像是沒聽到一般,一張方臉看不出一絲兒表情,只是眉頭的疙瘩越擰越大。
其實,李宗仁的心也在湯鍋里煮著。山西那邊已是頂不住了,他這次從河南來山東,便是要勸說韓復榘主動過黃河出擊日本人,減緩山西的壓力??傻搅藵?,一見街上這般情景,李宗仁的心便沉了下去。
李宗仁進了韓復榘的司令部,抬頭便見架子上掛了幾個信筒子。
韓復榘笑道:"這是日本飛機扔下來的,說軟的說硬的都是叫我投降。眼下鬼子在黃河那邊跟我耗著,就是想讓我繳了槍當漢奸呢。真他娘瞎了眼!"李宗仁笑笑說:"日本人什么法子都使得出來呀。"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李宗仁便問起作戰(zhàn)部署來,韓復榘指了地圖,把第三集團軍的布置說了一遍。
李宗仁嗯了一聲道:"向方兄想必早已深知,目前,南京已失,抗戰(zhàn)到了千鈞一發(fā)的緊要關頭。國民政府已南移武漢,我第五戰(zhàn)區(qū)更顯重要。如果你我能在津浦一線拖住日寇幾個月,政府便有充足時間重新部署,抗戰(zhàn)還可繼續(xù)下去,要是我們迅速瓦解,日本人便可一舉而下武漢,囊括中原,那么我們可能連喘息的機會也沒有了。山東防區(qū)為第五戰(zhàn)區(qū)之右翼,至為關鍵,一旦失手,津浦一線門戶大開,牽動全局,極有可能一敗涂地,向方兄責任重大呀!"韓復榘道:"李長官說得極是,咱知道輕重。可話又說回來了,如今我是武大郎騎個黃鼠狼--人也不像樣馬也不像樣呀。掏心窩子說,日本人不是紙糊的,要抵擋住他們,得敲敲頭皮當當響才成!"李宗仁說:"委員長說過這話:'今日之事,已不僅個人榮辱所關,實為國家存亡所系,應本再接再厲之精神,作不屈不撓之奮斗,雖僅存一彈,僅余一卒,猶當拼此血肉,不使日閥得逞……'"韓復榘心中一陣冷笑:鳥毛灰,少在我面前背片子,老蔣嘴上呱呱的,尿炕嘩嘩的。按他說的,就該在南京跟鬼子拼個死活,還兔子見了鷹似的往武漢跑什么?嘴上卻道:"蔣委員長說得真是不錯。"李宗仁卻已聽出韓復榘的弦外之音來,可還是耐下心來道:"眼下我國國力的確不如日本,軍隊戰(zhàn)力與日本也相差甚遠,武器裝備自不比說,可我們就此畏縮退讓不成?你我都是軍人,要的就是破釜沉舟的精神!"韓復榘暗暗撇了一下嘴,仍是不動聲色地道:"李長官說得極是,一聽小日本放槍就尿了褲襠還算什么兵?回家給老婆洗腳去吧。小鬼子想過黃河,我韓復榘一定讓他們脫層皮!"李宗仁淡淡一笑,指著地圖道:"眼下日軍重兵集中于山西一線,山西極為危險,黃河對面日軍力量薄弱,切盼向方兄指揮第三集團軍適時出擊,策應山西,以延緩日軍攻勢。"韓復榘心中哼了一聲:站著說話不腰疼,讓咱拿血本去碰日本人的飛機坦克,當咱是傻瓜嗎!便不接李宗仁的話茬兒,卻問道:"李長官,你看抗戰(zhàn)有把握嗎?"李宗仁道:"有把握,最后的勝利必屬于我們。""是嗎?"李宗仁徐徐道:"以今日形勢來看,歐戰(zhàn)爆發(fā)只在早晚,歐戰(zhàn)一起,英法荷等國自顧不暇,他們在遠東的殖民地便成了俎上之肉,任憑別人宰割了。那時日本必定南進,英法等國無力東顧,美國定會挺身而出與日本交戰(zhàn),如此,則歐亞反侵略戰(zhàn)爭合而為一,我們的轉(zhuǎn)機便到了。"韓復榘凝神聽得仔細,這時卻突然問道:"李長官,歐戰(zhàn)什么時候爆發(fā)呢?"李宗仁看了韓復榘一眼說:"只在遲早之間。至于確切的日期,誰也不敢說。"韓復榘長長地噢了一聲,尋思了半天,道:"李長官,要是濟南守不住,我這路怎么走呢?"李宗仁愣了一愣,指著墻上的地圖道:"山東干系所在,決不可放棄!第三集團軍當以沂蒙山區(qū)為后方,必要時將彈藥、給養(yǎng)、物資運往山區(qū)。萬一濟南不能守,便撤往沂蒙山區(qū)打游擊,阻滯日軍使之不能急劇南進。"韓復榘低頭想了半晌,突然轉(zhuǎn)身盯著李宗仁道:"李長官,這法兒不成!"李宗仁嗯了一聲,很是意外。
韓復榘手指點著地圖嘩嘩直響,說:"李長官你看,現(xiàn)在浦口丟了,南邊的日本人轉(zhuǎn)眼就要打到蚌埠了,北路日軍要是打過濟南,南北一擠,我們在沂蒙山不就成了包子餡了?"李宗仁噎得半天沒倒過氣來,陰了臉說:"當此國家危急關頭,你我都是軍人,當以大局和國家為重,服從大本營的命令……""這個我韓復榘明白得很,可我第三路軍不能白送到日本人嘴里當點心!""向方兄可是第五戰(zhàn)區(qū)副總司令長官,此時當……"李宗仁說著伸出手指點了點桌子。
"這個李長官不說我也知道。"韓復榘紅著臉打斷了李宗仁的話,"第三路軍跟小日本真刀真槍較量過的,咱韓復榘也掄了大刀親自跟小日本交過手的。"李宗仁吐了一口氣,把下面的話壓了下去,道:"那好,還望韓副總司令好自為之。影響了大局,這個責任你我誰都承擔不起。""韓復榘心中有數(shù)。"李宗仁帶著一肚皮氣回了河南。
韓復榘回到省府辦公室,對李樹春和張紹堂說:"李德鄰把咱當成了傻子,想誑咱爺們跳油鍋呢。"接著又把李宗仁要他出擊黃河,堅守山東,情況不好時進沂蒙山打游擊的事兒略略說了一遍。
張紹堂變了臉色道:"主席,咱們可不能聽李德鄰的,不能跟日本人硬碰。"韓復榘冷笑道:"老子又不缺心眼兒,能上他李宗仁的圈套?"張紹堂道:"主席看得準。"韓復榘抻抻袖子說:"好漢不吃眼前虧,不能跟日本人硬拼。日本人要是過黃河,咱就往西邊撤,等有了機會,再反攻回來。咱的本錢不是山東,是第三路軍!只要咱手里攥緊這十萬條槍,再帶上民生銀行,到哪兒還不是吃香喝辣?這個最要緊!別人說什么,咱們只當長尾巴雀兒瞎吵吵。"李樹春倒有些擔心,問:"主席是怎么對李德鄰說的?"韓復榘哼了一聲道:"我也沒給他好臉色看,一句話就把他堵回去了,噎了他一個跟頭,哈哈。"李樹春沉吟說:"我看李長官說的進沂蒙山,也是一條路子。"韓復榘說:"蔭亭呀,你怎么也糊涂起來了?進沂蒙山?那是找死呀。不說別的,給養(yǎng)一斷,咱們十幾萬人扎起脖子來活呀?打死也不能干這傻事兒!"張紹堂道:"主席一定拿定了主意了。"韓復榘說:"有一步好棋我想走一走。河南南陽的彭錫田,很有勢力,以前我跟他處得也不錯,一旦情況不好,咱就退到那邊去。再不成,咱就拔腿撤到陜南去。老蔣跟李德鄰要打讓他們打去!"張紹堂露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道:"還是主席高明。"李樹春擔心道:"只怕老蔣不答應。"韓復榘哼了一聲道:"不答應讓他來守山東!他南京都守不住,卻咋呼讓咱死守濟南!山東的老虎不吃腥咋的?""那眼下咱們怎么辦呢?"李樹春問道。
韓復榘蹺了二郎腿道:"日本人過黃河只在早晚,他們眼下不過河,是想等著我豎降旗呢。咱跟小日本耗一時算一時!趁這個當口,抓緊把各縣的武裝收編起來,加力抽派壯丁,擴充隊伍。"張紹堂說:"財政也得想辦法,口袋空了難受。"韓復榘露了胸有成竹的模樣道:"這事我也打好了譜兒。讓各縣繳救國捐!一等縣交二十萬,二等縣十五萬,三等縣十萬。限一個月繳齊,哪個縣過了日子繳不上,就給縣長好看。"張紹堂道:"主席,咱們以前收繳上來的大煙不少,也能做做文章。"韓復榘一拍大腿道:"對對,把那些大煙都給我攤了,讓那些大戶多出點兒血。"韓復榘自從入主山東,對禁煙向來毫不手軟,斃了、關了不知多少煙販子和抽大煙的,沒想到今日卻生出這樣的主意。李樹春剛要開口說話,韓復榘已是站起身來,道:"把全山東的所以礦井都埋好炸藥,要是小日本一進來,就給我點火,小日本想掏咱的窩,老子一個雞蛋皮也不給他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