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麥克沃特

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 作者:(美)約瑟夫·赫勒(Joseph Heller)著


  通常,與約塞連搭檔的飛行員是麥克沃特。每天清晨,麥克沃特總是穿了潔凈的大紅睡衣褲,在自己的帳篷外面刮胡子。約塞連身邊有不少莫名其妙、令人啼笑皆非的怪人,麥克沃特就是其中一個。在所有參戰(zhàn)官兵當中,麥克沃特興許是最古怪的一個,因為他神志十分正常,可對戰(zhàn)爭依舊無動于衷。他腿短肩寬,年紀很輕,常面帶笑容,口里總不停地哼唧歡快的流行曲調。每次玩二十一點或是打撲克牌時,總要把牌摔得劈啪響,結果,摔得亨格利·喬心煩意亂、渾身不爽,亨格利便厲聲責罵,讓他別再這樣摔牌。

  “你這婊子養(yǎng)的,你是存心折磨我,”亨格利·喬便會大聲怒罵,一旁的約塞連則會用一手攔住他,讓他消氣鎮(zhèn)靜?!八枪室飧易鲗?,因為他喜歡聽我歇斯底里地喊叫——你這狗雜種!”

  麥克沃特很感抱歉地皺了皺雀斑點點但長得挺漂亮的鼻子,發(fā)誓以后再不摔牌,但總是過后便忘。麥克沃特穿的是大紅睡衣褲和室內軟拖鞋,睡覺時蓋的是新熨燙過的印花被單——極似米洛從那個嬉皮笑臉、嗜愛甜食的小偷處取回的那半條被單。當初,去取那半條被單時,米洛向約塞連借了些去核棗,結果,一顆沒用。麥克沃特對米洛印象極深,原因是,米洛總是把七分錢買的雞蛋以五分錢的價格賣出去,這實在是讓給養(yǎng)軍士斯納克下士覺得有趣。不過,麥克沃特對米洛的印象,從來就沒有米洛對約塞連從丹尼卡醫(yī)生手上得來的那張肝病證明的印象深刻。

  “這是什么?”米洛驚訝地叫道,他發(fā)現了那只大大的瓦楞紙板箱,里邊裝滿了一包包干果、一聽聽果汁和甜點心,兩名意大利勞工——是德·科弗利少校誘拐來替他在廚房干活的——正準備搬了這箱子去約塞連帳篷。

  “這是約塞連上尉,長官,”斯納克下士很是神氣活現地笑了笑,說道。斯納克下士一向自認為很有知識,覺著自己領先時代二十年。他實在很討厭給大伙兒煮飯?!八械つ峥ㄡt(yī)生出具的證明,不管他想要什么水果和果汁,他都可以享用。”

  “這是怎么回事兒?”約塞連大叫道,這當兒,米洛臉色煞白,又搖晃了起來。

  “上尉,這是米洛·明德賓德中尉,”斯納克下士嘲諷地眨了眨眼,說道,“是新來的一位飛行員。這一次你住院期間,他當上了司務長?!?br/>
  當天傍晚,米洛交給麥克沃特半條床單,麥克沃特大叫道:“這是什么?”

  “就是今天上午從你帳篷里偷走的那半條床單,”米洛興致勃勃且又沾沾自喜地給他做了解釋,赭色的鬢須急速地抽搐著?!拔腋艺f,你甚至還不知道床單讓人給偷去了呢?!?br/>
  “怎么竟會有人要偷半條床單?”約塞連問。

  米洛緊張不安了。“這你是不會懂的,”他抗辯道。

  米洛為何如此迫不及待地花錢,想從丹尼卡醫(yī)生那兒買一張簡捷的證明,對此,約塞連始終弄不明白。丹尼卡醫(yī)生在證明書上寫道:“請把約塞連所要的全部干果和果汁給他。他說他的肝臟有病?!?br/>
  “像這樣的證明,”米洛沮喪地咕噥道,“足以葬送天底下任何一位司務長的前程。”米洛來到約塞連的帳篷,就是想再看一看那張證明。他跟在那一盒發(fā)給約塞連的食物的后面,穿過中隊營地,活像在給什么人送葬似的?!澳阋嗌?,我都得給你。嗨,這證明可沒說你必須一人獨吃?!?br/>
  “沒那么說,倒是樁好事,”約塞連告訴他說,“因為我向來就不吃這東西。我的肝臟不好?!?br/>
  “哦,對了,我把這給忘了,”米洛很是恭敬,放低了嗓音說道,“情況糟嗎?”

  “糟糕得很呢,”約塞連快樂地答道。

  “是這樣,”米洛說,“這話怎么講?”

  “就是說,情況不可能比這會兒再好了……”

  “我想我還是聽不明白?!?br/>
  “……再好的話,那就更糟了。現在你明白了?”

  “是的,我現在明白了。不過,我想我還是不懂你的意思?!?br/>
  “算啦,你就別為這事費神了。讓我自個兒來煩心吧。你知道,我其實沒什么肝病,只是有了些癥狀而已,是加涅特-弗萊沙克綜合癥?!?br/>
  “是這么回事兒,”米洛說,“那什么是加涅特-弗萊沙克綜合癥?”

  “就是肝病?!?br/>
  “我明白了,”米洛說著,便不耐煩地摩挲起自己的兩道濃黑的眉毛,露出了苦澀的神情,仿佛在煎熬什么令人渾身不自在的痛楚?!凹热蝗绱?,”他最后接著說,“我想你的確得好好留心自己的飲食,是不是?”

  “是得好好留心,”約塞連跟他說,“有益的加涅特-弗萊沙克綜合癥,是不怎么容易得到的,而我呢,又不想把自身的這種癥狀給毀了,所以,我從來就不吃什么水果?!?br/>
  “這下我可真明白了,”米洛說,“水果有損你的肝臟?”

  “不,水果對我的肝臟很有好處。所以,我絕對不吃。”

  “那你要了水果做什么?”米洛越搞越糊涂,可他不罷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憋了老半天不說的這句問話吐了出來?!澳惆阉u了?”

  “我送人?!?br/>
  “送給誰?”米洛叫道,驚愕得連嗓音都變了樣。

  “誰要就送誰?!奔s塞連高聲回敬了一句。

  米洛很憂戚地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哀嘆,搖晃著后退了幾步,蒼白的臉上突然冒出一顆顆汗珠。他心不在焉地硬拽著那兩撇喪氣的八字須,渾身直打戰(zhàn)。

  “我送了不少給鄧巴,”約塞連接著又說。

  “鄧巴?”米洛機械地重復了一遍。

  “沒錯。鄧巴要多少水果,就能吃多少,可這對他壓根就沒一點好處。那盒子我就放在帳篷外面,誰想要,就自個兒來取。阿費來這兒拿些李子,因為他說,食堂里的李子從來就不夠他吃。你什么時候有空,應該查一查這事,因為阿費老在這里閑蕩實在不是什么趣事。什么時候盒子里的水果不多了,我就讓斯納克下士重新給我添滿。內特利每次去羅馬,總要帶足了水果。他愛上了那兒的一個妓女。那個妓女很討厭我,不過,對他也沒有絲毫的興趣。她有個小妹妹,從來就沒讓他倆單獨上過床。他們住的是一幢公寓樓,合住的房客有一對老頭老太,還有一群別的女孩——個個長有兩條肥壯迷人的大腿,總是戲謔不止。內特利每次上那兒,總給她們捎帶一整盒水果?!?br/>
  “是賣給她們?”

  “不,是送給她們?!?br/>
  米洛蹩起了額頭?!班福蚁胨故峭犊?,”他漠然地說。

  “沒錯,的確挺慷慨,”約塞連贊同道。

  “而且我敢保證,這絕對合法,”米洛說,“因為一旦食物從我這兒到了你手里,便是你的了。我猜想,這些人境況那么惡劣,能弄到水果,一定高興得很?!?br/>
  “是的,確實很高興,”約塞連深信不疑地對他說,“那兩個姑娘把水果全拿到黑市上去賣,再用掙到的錢,去買俗艷的人造珠寶飾物和廉價香水?!?br/>
  米洛振作了起來?!叭嗽熘閷氾椢?!”他驚叫道,“我怎么不知道?買廉價香水她們得花多少錢?”

  “那老頭賣了自己的一份水果,去買純威士忌酒和色情圖片。

  他是個色鬼?!?br/>
  “色鬼?”

  “倒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色情圖片在羅馬是不是很有市場?”米洛問。

  “情況并非像你想的那樣。就說阿費吧。你認識他,從來就不會懷疑他,是不是?”

  “難道他也是個色鬼?”

  “不是。他是個領航員。你認識阿德瓦克上尉,是不是?這家伙人挺不錯,你到中隊的第一天,他就跑來見你,說:‘我叫阿德瓦克,干的是領航。’當時,他嘴里叼了個煙斗,好像還問了你上過哪所大學。你是不是認識他?”

  米洛壓根就沒理會?!白屛腋愫匣锔砂桑彼洳欢〉貞┣蟮?。

  約塞連拒絕了他的懇求,即使他毫不懷疑,一旦他憑丹尼卡醫(yī)生的證明,從食堂申請領取了一卡車一卡車水果,那么,這些水果就歸他們所有,他們愛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米洛很是喪氣,不過,從那以后,除一樁事以外,他什么秘密都跟約塞連說,因為他敏銳地感悟出,凡是不竊取自己所愛國家的財產者,絕不會偷盜他人的財物。對約塞連,米洛毫無保留,有秘密便講,但關于山上那些洞——從士麥那運回一飛機無花果后,聽約塞連說,刑事調查部的一名工作人員住進了醫(yī)院,他便開始把錢埋在了洞里——的位置,他始終沒吐半個字。米洛極易受騙,結果,便自告奮勇當上了司務長,不過,在他,這實在是神圣的職責。

  “食堂里的李子不夠吃,我竟連這還不知道呢,”上任后的第一天,米洛承認道,“我想這是因為我對一切還相當不熟悉。我會跟廚師長提這事的?!?br/>
  約塞連機警地注視著他?!笆裁磸N師長?”他問道,“你哪來的廚師長?”

  “斯納克下士,”米洛解釋道,很有些歉疚地把目光移向了別處?!八俏椅ㄒ坏膹N師,其實,也就是廚師長,雖然我希望讓他負責行政勤務。依我的感覺,斯納克下士似乎過于鋒芒畢露了。在他看來,當一名給養(yǎng)軍士實在只是一種擺設而已。他老是抱怨說,自己是被迫糟蹋才華。可壓根就沒人讓他非做這事不可!順便問一下,你是否知道他當初為什么被降為列兵,至今還只是個下士?”

  “知道,”約塞連說,“他在中隊的食物里下過毒?!?br/>
  米洛聽罷,臉色再次刷白。“他做什么?”

  “他把數百塊軍用肥皂搗碎成泥,羼入白薯中,只是想證明大家的口味很平庸,不辨優(yōu)劣。中隊的全體官兵都病了。飛行任務被迫取消。”

  “?。 泵茁弩@呼道,頗有些異議?!八欢òl(fā)覺自己鑄成了大錯,是不是?”

  “恰好相反,”約塞連糾正道,“他覺得這事他做得對極了。我們每個人都吃了滿滿一盤,還一個勁地嚷著要他再給添滿。我們都知道自己病了,但萬萬沒想到是中了毒?!?br/>
  米洛驚愕地倒吸了兩口氣,模樣極似一只棕色的粗毛野兔。

  “既然如此,我就非得讓他去負責行政勤務不可了。我可不希望在我主管期間出這種事。你知道,”他頗嚴肅他說出了真心活,“我想做的,就是要讓中隊的弟兄們一日三餐吃上全世界最好的飯菜。這才是司務長應盡的職責,你說對不?假如他連這最起碼的目標都達不到,那么,他就不配做一名司務長。你同意嗎?”

  約塞連緩緩地轉過身,深表懷疑地直視著米洛。在他眼前的,是一張單純、誠實的臉,絕不會做出任何奸詐狡猾或是不擇手段的勾當;是一張正直、坦誠的臉,嵌一對斜視的濃眉大眼,長一頭赭發(fā)和兩撇喪氣的紅棕色八字須。米洛的鼻子極長,且瘦尖,鼻孔始終是濕滴滴的,不時哧哧地吸鼻子,鼻尖右歪得厲害,總與身體其余部位的面向相悖。這是剛正不阿者的臉:他絕不可能有意識地違背作為其正直品性依賴的道德準則,如同他不可能把自己變成令人厭惡的可鄙小人一樣。這些道德準則之中,有一條即是,只要實際情況允許,無論要價多少,也算不得是罪孽。米洛時時會表現出極大的義憤。當聽說刑事調查部的一名工作人員正在這一帶找他時,他簡直氣憤到了極點。

  “他找的不是你,”約塞連說,想讓他消氣?!笆亲≡旱囊粋€人,哪家伙檢查信件時,老是簽上華盛頓·歐文的名字。”

  “我可從來沒有在什么信件上簽華盛頓·歐文的名字,”米洛聲言道。

  “那當然?!?br/>
  “不過,這只是個騙局,目的是想讓我承認自己一直在黑市上撈錢?!泵茁搴葑Я俗约耗且淮榱鑱y的變了色的八字須?!拔矣憛捘欠N家伙。總是鬼頭鬼腦地四處打探我們這些人的秘密。假如政府想做些什么好事,它干嗎不追查前一等兵溫特格林?他眼里可從來沒有什么規(guī)章制度,老是跟我砍價?!?br/>
  米洛的八字須之所以觸楣頭,是因為左右兩撇向來是不相稱的,就跟他的那對斜眼一樣,永遠無法同時看著同一樣東西。較之大多數人,米洛眼見的東西要多些,但沒一樣他是看得真切的。當獲知刑事調查部那名工作人員的消息時,他的反應極其激動,但相比之下,在聽約塞連說,卡思卡特上校已經把飛行次數增加到五十五次之后,他倒是頗顯得沉著勇敢。

  “這可是在打仗,”他說,“所以,規(guī)定的飛行次數,我們必須完成,發(fā)牢騷是毫無用處的。假如上校說我們必須飛五十五次,我們就得不折不扣地飛滿五十五次?!?br/>
  “哦,我可不必飛那么多次,”約塞連發(fā)誓說,“我要去見梅杰少校?!?br/>
  “你能行嗎?梅杰少校向來不見任何人?!?br/>
  “那我就回醫(yī)院去?!?br/>
  “可你出院才十天,”米洛提醒他說,語調里頗有些責備的成份。“你總不能一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兒就往醫(yī)院跑吧。不能這樣,最好還是完成規(guī)定的飛行次數。這可是我們的職責?!?br/>
  米洛辦事相當固執(zhí)死板,且顧慮重重。因此,就在麥克沃特的床單被竊那天,他怎么也不愿從食堂借用一袋去核棗子,因為食堂的食品依然都是政府的財產。

  “不過我可以向你借,”他給約塞連解釋道,“因為所有這些水果,一旦你憑丹尼卡醫(yī)生的證明從我這里領到手,就都歸你了。你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甚至可以不送人,高價出售。難道你不想跟我合伙干?”

  “不想?!?br/>
  米洛只得作罷?!澳蔷徒栉乙淮ズ藯?,”他懇求道,“我會還你的。我向你保證,而且會多給你一些分外的東西?!?br/>
  米洛言而有信?;貋硪娂s塞連時,把那袋去核棗原封未動地還給了他,此外,還交給他麥克沃特那條黃色床單的四分之一。而且,米洛把那個毗牙咧嘴、喜吃甜食的小偷——從麥克沃特帳篷里竊得床單的便是他——也一起帶了回來。這塊床單,現在就歸約塞連所有了。這床單到他手上的當兒,他正打著盹兒,不過、他自己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麥克沃特也同樣糊里糊涂。

  “這是什么東西?”麥克沃特大聲叫道,直盯著撕下來的半條床單,很是困惑不解。

  “這就是今天上午你帳篷失竊的那條床單的一半,”米洛解釋說,“我敢打賭,你連床單被人偷了還不知道哩。”

  “干嗎要偷半條床單?”約塞連問。

  米洛慌了神兒。“你不明白,”他抗辯道,“小偷偷走的是整條床單。我就用你投資的那袋去核棗,把它給換了回來。所以,床單的四分之一就歸你了。你的投資,收獲可不小啊,尤其是因為你收回了給我的每一顆去核棗。”接著,米洛又對麥克沃特說,“另外半條床單就歸你,因為這整條床單本來就是你的。我實在搞不明白,你究竟埋怨些啥。要不是約塞連上尉和我為了你插手此事,你恐怕連床單的一角都甭想拿到。”

  “誰埋怨啦?”麥克沃特大聲嚷道,“我只不過是想看看,該怎么處理這半條床單?!?br/>
  “你用半條床單可做不少東西哩?!泵茁逑蛩麛嘌浴!按矄蔚牧硗馑姆种?,我自己留下了,作為對自己積極進取、工作一絲不茍的獎勵。你知道,這可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了辛迪加聯合體。你那半條床單或許可以在這里派上用處。你可以把它留存在辛迪加聯合體,看著它生利?!?br/>
  “什么辛迪加聯合體?”

  “就是有朝一日我想成立的那個聯合體,這樣一來,我就可以給弟兄們供應你們理該得到的美味可口的食品?!?br/>
  “你想成立辛迪加聯合體?”

  “沒錯,是這樣。說確切一點,就是一個市場。你可知道什么是市場?”

  “就是買東西的地方,對嗎?”

  “還有賣東西,”米洛糾正道。

  “還有賣東西?!?br/>
  “我一輩子都想要個市場。有了市場,你就可以做許多事兒。

  但,你首先得有個市場?!?br/>
  “你想要一個市場?”

  “而且人人都有一股?!?br/>
  約塞連還是困惑不解,因為這是生意經,再說,生意經方面總有不少東西令他費解。

  “讓我再給你解釋解釋?!泵茁逯鲃犹嶙h,但盡管如此,還是愈發(fā)不耐煩,繼而頗感惱怒。他猛地豎起大拇指,直指站在他一旁的那個喜甜食的小偷——還一個勁地齡牙咧嘴地笑呢。“我知道,棗子和床單之間,他更喜歡棗子。正因為他對英語一竅不通,所以,在處理這件事的過程中,我自始至終說的是英語。”

  “你干嗎不在他頭上狠打一下,再把床單奪過來呢?”約塞連問道。

  米洛極嚴肅地緊抿了雙唇,搖搖頭?!澳菢拥脑?,就太不公平了,”他嚴厲地責備道,“暴力是錯誤的,兩個錯誤絕對不會變成正確。相比之下,我的方法可高明多了。當我把棗子遞給他,再又伸手取床單時,他很可能以為我是在主動跟他做交易?!?br/>
  “那你究竟是在干什么?”

  “說真的,當時我確實是主動在跟他做交易,但既然他不懂英語,我就隨時都可以否認這一點?!?br/>
  “要是他生了氣,一定得要那些棗子呢?”

  “嗨,我們只要在他頭上狠打一下,拿了棗子便走不就得啦?!?br/>
  米洛答得極干脆。他看看約塞連,又看看麥克沃特,然后,看看麥克沃特,再又看看約塞連?!拔覍嵲诓幻靼祝蠡飪喊l(fā)什么牢騷。我們這會兒的日子比以前可要強多了。沒有誰活得不滋潤的,只有這小偷除外,不過,也用不著替他操心,因為他連我們的語言都說不來,活該有這么個下場。你明白了吧?”

  然而,米洛在馬耳他買雞蛋,七分錢一只,可他在皮亞諾薩出售時,卻是五分錢一只,最終還賺了錢。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約塞連終究還是沒有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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