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致力于“殺死”批評的時代，文學批評何為？

這是一個致力于“殺死”批評的時代。批評先是經(jīng)歷了刃尖的折斷，后又被“圈子主義”與“文學商業(yè)化”不斷磨礪，批評處在不斷被壓縮與圍追堵截的狀態(tài)。這些年不斷有“文學已死”或“批評已死”的聲音傳出，表達的都是一份失望，其實骨子里人們都還暗自期望著“文學與批評”都能夠活得精彩。 

《水底的火焰：當代作家的敘事之夜》書影。

最近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了一套名為“微光——青年批評家集叢”的書，一共六本。其中一本是木葉的著作，《水底的火焰：當代作家的敘事之夜》。木葉長期從事文學批評寫作。人如其名，木葉如巨樹上的綠葉，春去秋來，持之以恒地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在文學的大自然里，表達著對作品與作家的關(guān)注。

在《水底的火焰》中，可以觀察到木葉的文學批評，是傾向于當代作家的。他有著自己文學審美層面上的傾斜，體現(xiàn)在本書中，就是對蘇童、格非、余華、韓東、孫甘露等南方作家，給予了更多的視線?；蛟S，由北入南并久居南方的木葉，更容易發(fā)現(xiàn)并尋找到上述幾位南方作家的寫作密碼，木葉在對這些作家的創(chuàng)作進行提煉、分析的時候，何嘗不又是通過自己的批評文字，表達了一名批評家的文學觀和世界觀？ 

這幾年崛起的幾位青年作家，也進入了木葉的視線，比如馮唐、路內(nèi)、阿乙。馮唐、路內(nèi)、阿乙的寫作是時下非常有意思的現(xiàn)象，從文字風格看，他們的作品都有著鮮明的純文學衣缽，有內(nèi)在的格律，有嚴苛的文學審美，但同時他們的作品又往往能夠借助媒體和新媒體到達讀者，更進一步說，他們是“文學與商業(yè)”唇齒相依時代誕生的具有代表性的作家。作為活躍的文學批評家，關(guān)注這些作家的作品，是保持思想活力的必然。

相較于評論幾位成名已久的南方作家的創(chuàng)作，我更喜歡閱讀木葉對馮唐、路內(nèi)、阿乙等人的點評文字，因為在閱讀這一類別的文字時，可以鮮明地感受到，作為批評家的木葉，他的文章真正融入了時代情緒，使用了與當下完全同頻的語言。對作家生活經(jīng)歷以及社會評價等方面的了解，使得木葉能夠更到位地進入批評對象的創(chuàng)作內(nèi)部，挖掘并呈現(xiàn)出他們的創(chuàng)作動力究竟源自哪里，以及他們的得失與文學啟示。

韓寒、安妮寶貝（以及某種意義上的笛安）等網(wǎng)絡(luò)時代走紅的流行作家，也走進了《水底的火焰》這本書。當閱讀完這部分內(nèi)容時，會發(fā)覺木葉所選擇的評論對象，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這個特點便是“活力”。這種“活力”不但體現(xiàn)于所評作家的活躍度方面，也體現(xiàn)于他們的作品集體不約而同所刻畫出來的一種文學圖景。正是這批年齡不同、風格不同、文學理念也有不小差異的創(chuàng)作群體，簡要地告訴了當下的讀者，文學是什么，以及文學在閱讀進入碎片時代之后的功用是什么。

關(guān)于木葉的《水底的火焰》，封底有一段文字，良好地介紹了文學批評家的價值——優(yōu)秀的文學批評，需要灌注“知識、善意與勇氣”，“并且，力爭在知識中加入眼界，在善意里蘊含公心，在勇氣里追求準確”。好的文學批評家，就是要在一片唱衰的聲音里，給出一種出路、一種希望。

“微光——青年批評家集叢”

文學批評需要一份匠心。這種匠心具體地說來，就是長期專注于自己的專業(yè)領(lǐng)域，不把文學批評當成臺階或跳板，而是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守住本行，去觀察文學與時代、文學與社會、文學與生活的變化與摩擦。同等重要，文學批評還需要一份靜氣，不作廉價的贊美，也不作惡意的批評，靜氣本身所包含的銳度與廣度，就足夠把批評對象與讀者，拉到自己的語言場中，來感受一位文學批評家的愛與恨。

曾幾何時，文學批評是“我的紙里包不住我的火”，但木葉這本著作的書名，也表達了文學批評的另外一種形式，“水底的火焰”燃燒起來可能并不容易，而一旦被點燃，將會恒久地持續(xù)下去，我們希望看到文學批評這枚火焰燃燒時的美與持久。（文/韓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