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朋友曾經(jīng)提起,十多年前市場上出現(xiàn)過幾千封橋川時雄的明信片、書信,還有購書單等,后來這些資料大多被老和買去,國圖買去了其中部分中文書信,高田時雄也買走了一些,回去還專門寫了文章。而橋川時雄的女婿今村與志雄編集出版了《橋川時雄の詩文と追憶》(東京:汲古書院,2006),對橋川的一生行事及交游都有詳盡記載,并收集編錄了他的部分詩文,他的著述及發(fā)表的文章也在年譜里一一著錄。高田時雄也于2016年編輯出版了橋川時雄的文集《民國期の學術界》(京都:臨川書店),去年國內(nèi)又出版了漢譯本《民國時期的學術界》(樊昕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23)。而這幾年我在國圖看了一些民國報刊以及日文資料,積累了一些關于橋川時雄的資料。對比今村與志雄與高田時雄所編的這兩部文集,有幾篇未見著錄,這里就一一列舉出來,以備讀者參考。
一、佚文及交游
在大連亞東印畫協(xié)會刊行的《亞東》雜志第三卷第一號(1926年1月),封面后首頁有朱文長?。喝獕蹡|文書藏,后襯頁也有朱文長印:泉壽東文書藏。這是錢稻孫的舊藏。第四卷第三號(1927年3月)刊有松崎柔甫《琉璃廠の今昔》,松崎柔甫即松崎鶴雄,時任大連“滿鐵”圖書館司書。而第五年四月號(即第五卷第四號,1928年4月)則刊有橋川時雄《隆福寺街書肆記》一文(13-14頁)。
《隆福寺街書肆記》
橋川1924年結婚時,媒人就是松崎鶴雄。松崎1920年4月起任大連“滿鐵”圖書館司書。橋川在《宋嘉泰重修三謝詩書后》一文里說:“予曩年因事赴遼,訪友大連圖書館。館長柿沼先生暨松崎先生柔甫,乃啟秘篋,任予瞻覽?!保ā稑虼〞r雄の詩文と追憶》,31頁)這是1928年6月橋川到大連、奉天以及朝鮮漢城等地旅行時的事。1930年,松崎鶴雄因為次子在保釋期間再次參加共產(chǎn)黨組織而入獄的事件辭職,改任大連第一中學教諭(杉村勇造《柔父先生略傳》,載松崎鶴雄著、杉村英治編《呉月楚風:中國の回想》,東京:出版科學総合研究所,1980,286頁。又見川又武、濱中淸《旅行日記:第二回大陸旅行記游》,載川又武編《燕呉遊蹤:第二回大陸旅行記》,東京:大東文化學院,昭和六年[1931]七月五日,22頁。大東文化學院第二回大陸滿鮮修學旅行團1930年8月22日到東廠胡同的東方文化事業(yè)總委員拜訪了橋川時雄、杉村勇造,并參觀了圖書館。[同上書,32頁])。1940年松崎到北京華北交通公司任總裁室囑托,也因而與鄧之誠相識,并成了莫逆之交(松崎與鄧之誠第一次見面是在1941年11月23日,《鄧之誠日記》第二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7年版,433頁)。1942年底,因為在推薦鄧之誠任華北綜合調查所研究員的事上存在分歧,橋川與松崎等“鬧意見”,橋川說松崎“不為友朋所信,令人無從置答”(鄧之誠1942年12月16日日記,《鄧之誠日記》第二冊,574頁)。
松崎鶴雄與橋川時雄的合照
今村與志雄在《橋川時雄年譜》中提及,1921年底,在三宅雪嶺大女婿中野正剛介紹下,橋川在三宅雪嶺主辦的政教社出版了《陶淵明評伝》上、中、下三冊。今村因而推測,也是因為這層關系,橋川才在政教社辦的《日本及日本人》雜志上發(fā)表了那篇關于陶淵明的文章(818號[1921年9月20日]刊載《陶淵明の品格と其環(huán)境:陶淵明遺愛の地に遊びて》)。另外《日本及日本人》雜志84號(1925年10月15日)刊有橋川《金子雪齋翁の死と其遺事》一文,130號(1927年8月1日)有《王國維先生の殉死》。272號(1933年5月1日)則刊有《胡適の中國文學論》,其中題名下有小字按語道,胡適以《最近五十年間の中國文學》為題的文章可資參考,因而譯載如下。所以這篇文章就是胡適《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的譯文,刊載了前四節(jié)。橋川1922年到《順天時報》任編輯,他與胡適、李大釗交游,在北大旁聽過胡適的課。今村與志雄在編者注中說,胡適在1922年10月29日日記里記載了橋川來訪,因而橋川拿到了《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的原稿來進行翻譯,即于不久后出版了《輓近の中國文學》(胡適著,橋川時雄訳,東京:東華社,1923年2月1日,現(xiàn)代中國學術叢書第二編),胡適于1923年3月7日為該日文版作序(《橋川時雄の詩文と追憶》,153頁,490頁,492頁)。
而北平日僑組織的幽燕發(fā)行所的《幽燕》雜志第四號(1935年8月1日)刊有橋川時雄《燈畫師徐白齋のこと》,文中提及畫家徐廷琨(1777-1853),是因為讀了友人奉寬所作的《徐白齋畫燈記》,有傳徐廷琨為清小說家文康之后。此文又用中文并以《燈畫作者徐白齋》為題刊于《中國文藝》第一卷第二期(1939年10月1日)。橋川曾收藏有徐白齋《貨郎圖》一幅(見《北京近代科學圖書館館刊》第三號[1938年7月]“書志”欄《北京研究圖書資料展覽會目錄》,51頁)。橋川出版有《満洲文學興廃攷》(雕竜叢鈔第二)(北平:文字同盟社,1932)一書。橋川與奉寬是1930年5月20日在故宮博物院舉辦的招待游園會上認識的,奉寬,字仲嚴,號遠鶴,博爾濟吉特氏,系成吉思汗三十世孫,通曉滿蒙、畏吾兒等語言,當時負責故宮滿文檔案的整理工作。同年6月橋川一家移居東城甘雨胡同三十二號時,曾到奉寬府上拜訪(《幾たびの開花、そして幾首の詩句》、《中國で見聞した明治の歴史》,《橋川時雄の詩文と追憶》,96頁,147頁。奉寬當時住什剎海寄廬[《清理紅本記》引言]。另小柳司気太1931年8月15日自東京出發(fā),16日正午在神戶乘船,19日午后三時到天津,同日晚九點到達北平僑居的寓所投宿,即東城甘雨胡同橋川時雄的住宅。見《白雲(yún)觀調查報告:〈東方學報〉第三號抽印》[昭和六年十月],載小柳司気太編《白雲(yún)觀志:附東嶽廟志》,東京:東方文化學院東京研究所,昭和九年[1934]三月,358頁)。后來橋川還曾為奉寬刊刻了他整理故宮檔案的札記《清理紅本記》四卷(1937,馀園叢刻第三種)。
《幽燕》雜志第四號
橋川時雄《燈畫師徐白齋のこと》
1932年10月,東方文化總委員會總務委員瀨川淺之進歸國,橋川時雄署理總務委員,次年3月兼任研究部主任。他的工作就以《續(xù)修四庫全書提要》編纂為中心,而成為《續(xù)修四庫全書提要》的直接負責人。邵瑞彭1933年12月間在給龍榆生的信中提及:“扶桑之約,日人橋川時雄主之,聘弟作道教提要,西京大學已通過,而聘約未來,因橋川尚在遼左之故。此人遐翁亦甚習,俟其回平由弟推轂外,遐翁可促之?!保◤垑燮捷嬦尅督~人手札墨跡》中冊,359頁)據(jù)橋川年譜,同年9月21日橋川尚在北平(系據(jù)周作人同日日記),此則可補年譜之缺。
1933年11月,橋川向外務省提交了關于東方文化總委員會工作的報告書,并在“研究事業(yè)進展關系雜件”一節(jié)中提出了續(xù)修四庫全書提要編纂事業(yè)的進展與基本方針(《提要編纂と中國人學者たち》,載《橋川時雄の詩文と追憶》,338頁)。1935年8月北平人文科學研究所印行了《東方文化事業(yè)総委員會並北平人文科學研究所の概況》,執(zhí)筆者為橋川時雄(《橋川時雄の詩文と追憶》,522頁),隨后容庚在其主編的《燕京學報》第十九期(1936年6月)“二十四年十二月至二十五年五月國內(nèi)學術界消息”欄,刊出了中文節(jié)譯《東方文化總委員會及北平人文科學研究所之概況》(文末括注“太初節(jié)譯”,此文是當時正在燕京大學研究院歷史學部讀書的周一良所譯)。該文披露了為日人《續(xù)修四庫全書提要》項目寫提要的中國學者名單,因而在平津報紙上掀起了討伐的風波,當時報上把這些人稱為“東廠學派”或“東廠派”。而北大、清華、北師大、平館等學者都紛紛發(fā)表聲明與之撇清關系。鄧之誠1936年9月2日記:“容庚前在《燕京學報》發(fā)表學術消息,遍及東方文化會諸作提要者,吳承仕見逐于東北大學,楊樹達亦受清華責難,張國淦因欲與容庚并命,皆聞所未聞?!庇?月3日記:“《燕京學報》十九期,六月所出板者,學術消息內(nèi)載東方文化委員會報告,于作提要之人羅列無遺。聞與其事者,皆大起糾紛。容庚為此損人而不利己之事,未知其意何居?”(《鄧之誠日記》第一冊,394-396頁)
“滿鐵”北支事務局編的雜志《北支畫刊》在Vol. I No.5(Aug. 1938)、Vol. I No.6(Sep. 1938)及Vol. I No.8(Nov. 1938)分三期連載有橋川時雄《中原文化》一文,這是他介紹中國四千年文化歷史的長文,其中提及東亞文化協(xié)議會第一次評議員會議1938年8月30日于北京中南海懷仁堂開會,9月2日閉會。8月29日兩國代表在協(xié)定審議工作結束之后合影留念,中國方面推為會長的是偽華北臨時政府議政委員長兼教育部總長湯爾和,日本代表團團長為伯爵酒井忠正,前司法大臣小山松吉是團員之一。董康于1937年12月起擔任偽華北臨時政府議政委員會常務委員兼司法委員會委員長,他于1938年3月23日致函東方文化協(xié)會(即東亞文化協(xié)議會最初的名字),感謝被選為評議員(國圖古籍部藏有《董康書劄底稿》二冊,稿本,朱絲欄,紅格抄本,版心下有:“北平文古齋”字樣,索書號:106340。已收入俞冰主編《名家書札墨跡》第二冊,線裝書局2007年版,54頁),可是正式發(fā)表的東亞文化協(xié)議會中方評議員名單里并沒有董康的名字,而都是教育文化界人士。董康又于同年5月6日致函東方文化協(xié)會,答復該會征求問題的來信,提出五點意見:一、影印四庫全書,二、續(xù)修四庫提要的整理,三、圖書寮、內(nèi)閣文庫等秘笈的影印,四、明實錄校印,五、培養(yǎng)木板刻工(《東亞文化協(xié)會 評議員董康提案意見書》,《晨報》1938年11月25日第五版;《董康氏提出意見書》,載日本書志學會編《書誌學》第十二卷第一號[昭和十四年一月]“匯報”欄,33頁)。而對照《董康書劄底稿》,原稿最初是四條意見:(一)“四庫全書宜印行也”,(一)“明實錄宜印行也”,(一)“纂修詞藏也”,“援道藏佛藏之例,纂修詞藏,合唐宋元明清五朝詞人專集匯刻,集其大成”,(一)“增輯詞人考鑒也”,“南潯嘉業(yè)堂主人劉氏嘗病張宗骕《詞林紀事》搜輯簡略,增訂凡例,延集名流,纂修《詞人考鑒》一書,嗣以事變中止,僅完成有宋一代稿本,而元明兩朝當須增訂。似此偉大著作,不付剞劂,散失堪虞。嘉業(yè)堂主人自經(jīng)亂后,無力及此?!<促徠湟殉筛灞?,踵事修訂,以補其未完之緒,庶使學詞者資為圭臬,而為詞壇發(fā)一異彩”(《致東方文化協(xié)會函》,《名家書札墨跡》第二冊,86-90頁)。估計是征詢了橋川時雄等人的意見而增刪成了五條。不過東亞文化協(xié)議會并沒有采納,而且該計劃過于龐大,當時也無財力與人力來完成。《詞人考鑒》即況周頤為劉承幹所纂修的《歷代詞人考略》,稿本現(xiàn)藏南京圖書館,已經(jīng)影印出版。
分三期連載的橋川時雄《中原文化》
北京燕塵社出版的《新華北》雜志新年號(昭和十九年一月)刊有橋川時雄《行李:反芻日記一》(83-94頁),四月號(昭和十九年四月)續(xù)刊《行李:反芻日記一の後節(jié)》(23-28頁),橋川在文中回憶了他到中國來的經(jīng)歷,以及在北京居住,后來曾到湖南等地游歷。文末提及其三男一女皆在中國出生,而家鄉(xiāng)則為熊本。他的子女都曾回日本接受教育,而長子潛則在大連讀了中學。他還為子女潛、濯、潤、潮四人寫了漢詩,在《雜詠三首》里最后一首末句為“忍作幽人注離騷”,當時他在注釋《離騷》,不久就出版了《楚辭》(東京:日本評論社,昭和十八年[1943]三月十日,東洋思想?yún)矔牛┮粫?/p>
橋川時雄《行李:反芻日記一》
日本評論社所編《経済往來》第三卷第十二冊(1943年12月1日)在《大陸動靜》欄刊載消息說:東方民俗研究會發(fā)起成立,前教育總署督辦周作人參加,于(1943年)十月三日十四時在南池子東華會館開幕,顧問:周作人、永井潛、柳田國男、折口信夫。干事長橋川時雄。東方民俗研究會,設東昌胡同一號東方文化總委員會內(nèi)。發(fā)行“東方民俗”月刊及東方民俗叢書。沢田瑞穂回憶說,東方民俗叢書預備出十二種,可僅出了多田貞一《北京地名誌》(北京:新民印書館,1944年9月)與吉岡義豐《白雲(yún)觀の道教》(北京:新民印書館,1945年2月)兩種,第三種及以下刊行因戰(zhàn)爭結束而停止。列入?yún)矔倪€有橋川時雄的《北京歲時文學(春夏)》,預訂出二卷,本系北京新民學院講稿《日支文化交通史》二大冊,把其中“歲時”第一至九節(jié)獨立出來刊行,即《日支文化交通史》歲時篇(《東方民俗研究會のことなど——橋川子雍先生回憶の一節(jié)》)。
二、藏書及遺稿去向
1945年日本投降后,在平的日人急著把所藏的日文書賣掉,因而日文書籍充斥于北平市內(nèi)各書店及大街的書攤上,而日本學人藏書的命運也變得渺茫起來。經(jīng)日本大使館及領事館贊助,華田總領事介紹,桑原用次郎把要回國的這些日本僑民的藏書全部購入而成立了日本圖書保存會。購入的價格約一千四百萬元,是原書定價的五十倍左右,加上捐贈的書共約四十七萬冊(松崎鶴雄《北京の文化人》,《呉月楚風:中國の回想》,174頁)。當時因為國民政府有沒收敵國在華機關、企業(yè)與僑民全部財產(chǎn)的政策,所以日本大使館會安排桑原用次郎把這些日僑的書全部買下,以補助僑民的生活。同年10月5日,國民政府教育部特派員沈兼士來平接收了東方文化事業(yè)總委員會及人文科學研究所的圖書館,隨后日本圖書保存會的這些書籍也由教育部平津區(qū)特派員辦公處接收了過來。據(jù)沈兼士弟子葛信益回憶:“首先接收了日本人設立在東廠胡同的‘東方文化事業(yè)委員會’的房產(chǎn)、圖書館等等。當時的負責人叫橋川時雄,是個在中國橫行霸道,進行文化侵略的壞家伙。在接收人員的審問下,他也不得不低頭認罪、乖乖地卷起鋪蓋、夾著尾巴回日本了。兼士先生說:‘日本人把我逼走了,如今中國勝利了,又把敵偽文教機關接收歸還中國,總算出了這口氣!’”(《記恩師兼士先生抗日愛國的無畏精神》,葛信益、朱家溍編《沈兼士先生誕生一百周年紀念論文集》,紫禁城出版社1990年版,35頁)
對日偽圖書處理問題,北平有報道稱:“在平日人自投降后,曾將過去所掠奪之書籍,及一部分日人所存之書籍,收集于東興樓舊址,并成立一圖書保存會,現(xiàn)已由教部平津區(qū)特派員辦公處接收,征用日人橋川時雄負責清理。所存書籍甚多,現(xiàn)正每日以載重汽車運往特派員辦公處中,尚須四五日后方可全部運竣。其清理辦法,系將過去清華,燕京兩大學之書籍,經(jīng)整理后分別發(fā)還,其他書籍則編制詳細目錄呈報教部,聽候處理?!保ā度杖寺游抑畷呀?jīng)接收 清華燕大兩校書籍 經(jīng)整理后分別發(fā)還》,北平《世界晚報》1946年1月9日)而天津有報道說:“1. 東方文化事業(yè)總會人文科學圖書館,歸中央研究院,其中有政治學會西文書萬馀冊。2.近代科學圖書館,3. 偽教育總署,4. 日本圖書保存會,該會為日人投降后桑原用二郎橋川時雄發(fā)起成立,專事收集日僑圖書。歸藏東安門大街東興樓,其后警備司令部征用東興樓房舍,該日人等乃將書籍自動獻給教育部接管。日文書四十一萬冊。(據(jù)報,該日人等尚購有中文書,本處正查訪中)。5. 東亞文化協(xié)議會圖書館,6. 偽華北行政學院。”(《平津區(qū)圖書處理——教部特派員辦公處之報告》。天津《大公報》1946年1月28日第三版)
北京近代科學圖書館
而橋川本人的藏書,是他“三十年節(jié)衣縮食所購”,臨戰(zhàn)爭結束前曾賣出過一部分以充當東方文化事業(yè)總委員會經(jīng)費。他又于1945年2月計劃全部賣出以充該會經(jīng)費和個人生活費,以及刊行續(xù)修四庫提要的費用,還委托北平書店文求堂來負責出售,因為戰(zhàn)爭結束未果。因為有日人藏匿財產(chǎn)被揭發(fā),有位日人給李宗仁的北平行營寫信密告了此事,因而教育部命令把橋川的這些書全部接收?!斑@些圖書是本人多年苦心蒐集的,在研究資料價值上頗具特色,數(shù)量為三四萬冊。”(《外務大臣吉田茂あて報告書—東方文化事業(yè)総委員會中國側接収の顛末報告の件》,載《橋川時雄の詩文と追憶》,218頁)
另有報道說:“教育部平津區(qū)特派員辦公處結束后,即奉令辦理圖書檔案清理工作。蓋敵偽于民國二十七年藉詞檢查抗日及社會主義書籍,自國立北平圖書館,北京,清華,師大,平市各中等學校,中國政治學會等處,及在平之中外學者家中,掠去各種圖書雜志等為數(shù)甚多。分別移存于敵人之東方文化事業(yè)總會,及近代科學圖書館中。抗戰(zhàn)勝利后該特派員辦公處即奉令將該兩機構及所存之圖書約四十六萬二千〇二十三冊接收,該項圖書計有(一)東方文化事業(yè)總會一九四八五三冊(二)近代科學圖書館九六四〇冊(三)偽華北行政學院一一三〇二三冊(四)偽教育總署一九二二五冊(五)興亞院華北聯(lián)絡部調查所一四八七一冊(六)東亞文化協(xié)議會二七八五冊(七)橋川時雄獻部漢籍一九六八六冊。(八)久下司獻部圖書三〇〇八冊。(九)小谷晴亮獻部圖書二一六八冊。此外該處并接收日本圖書保存會日文圖書四十二萬冊,共計八十八萬六千零二十三冊,上項圖書及偽教署檔案自去年十二月中旬開始清理以來,截止目前除日本圖書保存會之全部圖書,自五月十三日開始整理,分總類,哲學,宗教,社會,科學,語言,文字,自然科學,應用技術八類,已經(jīng)整理出十五萬六千五百三十三冊,其馀可于本年九月底整理完竣外,至其他九單位之圖書四十六萬馀冊,均已清理完竣?!保ā稊硞螆D書清理發(fā)還》,上?!睹駠請蟆?946年8月25日第六版《覺悟》“圖書消息雜志”欄)而橋川時雄的中文書籍為一萬九千八百六十八冊。橋川說自己的藏書有三四萬冊,除去中文書籍,他收藏的日文及英文等書籍至少在一萬冊以上。
潘光旦在1947年4月10日致函梅貽琦,匯報了敵偽圖書分配情況如下:
平津區(qū)敵偽圖書處理委員會所接收之敵偽圖書十個單位,其中除第一單位,東方文化事業(yè)總會之十九萬馀冊,第二單位,近代科學圖書館之九萬馀冊,早經(jīng)分配與中央研究院,第三單位,偽華北行政學院之十一萬馀冊,分配與北京大學,第四單位,偽教育總署之將近兩萬冊,徑歸部中接收,與第十單位,日本圖書保存會之日文書籍四十二萬馀冊尚未作分配之最后決定外;其馀五個單位,即
第五單位 興亞院華北聯(lián)絡部調查所 14871冊
第六單位 東亞文化協(xié)議會 2785冊
第七單位 橋川時雄私藏 19686冊
第八單位 久下司私藏 3008冊
第九單位 小谷晴亮私藏 2168冊
五單位合共四萬二千馀冊,處理委員會方面原有完全分配與清華之擬議,旋又于去年九月間決定交與清華與北平圖書館八二分配,其中十分之八歸清華,十分之二歸平館;惟荏苒半年,幾經(jīng)接洽,迄尚未獲照原議實行。竊念抗戰(zhàn)期間,本校所蒙損失最大,圖籍之損失尤巨,較之中央研究院及北京大學兩院校,尤自顯然;而于接收之初,中研院即已分得兩大單位之巨額書籍,約計三十萬冊,北京大學亦分得十一萬馀冊,而本校分有應得之戔戔三四萬冊,至今尚未獲收取片紙只字;為此擬請學校備文呈請教部,令催處理委員會早日將前開五單位之書籍照原議撥交本校,以應師生參考閱覽之亟需,如能照處委會中胡適之先生最初之擬議悉數(shù)撥交,而不作八二之分拆,則所獲更可稍資彌補。
(潘乃穆、潘乃和編《潘光旦文集》十一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196頁)
而據(jù)潘光旦日記,1947年2月1日:“晨九時與佩弦同入城,先至敵偽產(chǎn)業(yè)處理局訪朱良漪君,詢五單位圖書清單,據(jù)稱只兩單位有之,且已送還兼士處,已設法向彼錄副中,俟送到,再見寄。繼到東廠胡同訪兼士,未值,適之亦已去北大辦公,因折赴松公府,談半小時?!r至太廟,守和導視日文書籍登架情形,與吾校有關之五中文書單位,有已上架而未經(jīng)整理者,有尚堆置一隅者。二時半開會,我二人及守和外,到適之、兼士、志仁,又北平研究院徐旭生兄,北平圖書館萬斯年兄;兼士主席。余與佩弦將清華之建議提出,適之頗幫忙,惟仍主集中整理,由校派人入城襄助為之,以一月為期;余等允歸與學校商決后再定。旭生竭力為北平研究院說話,五單位之百分之二十,前途或由北平圖書館讓與平研院,但似未作具體決議?!保ā洞嫒藭萑沼洝?,《潘光旦文集》十一卷,236頁)當時興亞院華北聯(lián)絡部調查所、東亞文化協(xié)議會的圖書應該都有清單,而橋川時雄等人的圖書清單恐怕還在沈兼士的教育部平津區(qū)特派員辦公處那里。這時之后不久決定,本來要分配給平館的這部分圖書,改歸北平研究院了。而到1948年1月,清華大學接收了教育部平津區(qū)圖書處理委員會分配的中文書一千八百四十九部兩千一百六十八種,一萬兩千冊,日文書三千兩百四十五冊。
另有報道說:“除了北平圖書館日文書庫外,還有一處也是日文書的淵藪,就是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北平圖書史料整理處,這里面存有敵偽北京近代科學圖書館,北平人文科學研究所,北京東方文化事業(yè)總委員會等處藏書。東方文化事業(yè)總會藏書約十七萬冊,科學圖書館十一萬冊,前者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線裝書,后者多半是自然科學書籍。另外還有松崎鶴雄私人藏書數(shù)千冊,科學圖書館西城分館藏書三萬冊,“滿鐵”圖書館藏書二萬馀冊。”(《敵人留下的文獻——記北平圖書館日文書庫及其他》(上),北平《平明日報》1948年7月3日、4日第四版)松崎鶴雄在回憶中提及,他清末來中國游歷,在嶺南旅行時買過的紀念品有廣東版《佩文樂府》《淵鑒類函》《嶺南三大家詩集》,還有李文田書寫的對聯(lián)等。這些書籍,“戰(zhàn)火熄滅后永別”了(《広東雑俎》,《呉月楚風:中國の回想》,111頁)。
橋川在報告里說,除了他本人協(xié)助中國方面整理接收日本圖書外,沈兼士把約二十名日本學者留用,其中第一批留用人員有久下司、松崎鶴雄、今西春秋、石戶谷勉等六七人(他們這些人的日文藏書在國圖也時有發(fā)現(xiàn))。1946年4月13日橋川歸國前,沈兼士為其餞行,并贈予了五十萬元,一半充作旅費,一半作留用者薪資。而橋川的著作手稿三箱及其他研究資料、生活用具等,則由教育部負責保管(《橋川時雄の詩文と追憶》,218頁,220頁)。據(jù)《年譜》記載,橋川未刊著述有:
四庫全書纂修考五卷寫真一函(華文)
新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大系解題(華文一冊,日文一冊)
滿清八旗文學興廢考五卷圖版寫真一函(華文)
儀征劉氏學錄三卷(華文)
楚辭王注校讀記附王注類詁表(華文)
楚辭源流刊布考 再訂陶集源流刊布考 漢魏六朝集本及文選源流刊布考 同上附圖版寫真一函(同上書,541-542頁)
橋川的中文、日文書籍隨同東方文化事業(yè)總會、近代科學圖書館等機構的藏書,被分配給了國立中央研究院、國立北平圖書館,以及北大、清華,還有東北大學、長春大學、長白師范學院及山東大學圖書館,其中每個圖書館所得都在一萬冊以上,而撥給東北大學的書籍先存放于蒙藏學校,后來才運往沈陽。
另有四十馀萬冊日文書籍由東昌胡同北大文科所移存于太廟圖書館,經(jīng)過分類整理,到1947年冬陸續(xù)分配出去。據(jù)徐旭生日記,1947年10月14日:“將晚守和來談太廟圖書館內(nèi)書各機關分書事宜?!?1月19日:“接守和電話,言圖書處理委員會下午四時在北大孑民堂開會,上次所建議將中文書給清華百分之四十,本所百分之二十,教部復文不允云云?!瓡r已四時一刻矣,急往北大開會,至在開會在校長室內(nèi),決定照教部命令,將中文書分配于長春、東北大學、長白師范學院、山東大學及清華大學,至中文書最近亦可分配一部分?!?1月26日:“上午與平伯帶工友馮錫倫至太廟,因內(nèi)所藏日文書籍已經(jīng)整理出一部分,今日開始由本院、清華、北大、師范各機關,各去人分作書目,并分別領取。余與平伯巡視一周,即返;命振名往,與錫倫下午開始工作?!保ā缎煨裆募返谑畠裕腥A書局2021年版,1485頁,1487-1488頁,1494-1496頁)
而櫻田芳樹對橋川的遺稿有過調查,在東北師范大學圖書館古籍部發(fā)現(xiàn)過橋川的手稿(《酔軒橋川時雄先生の遺稿を尋ねて》,全國漢文教育學會編《新しい漢字漢文教育》30[2000.05])。他在《東北師範大學所蔵酔軒橋川時雄先生遺稿について》(古典研究會編《汲古》37[2000.06])一文里說,該圖書館的橋川遺稿來自沈兼士藏書,沈氏去世后,其藏書一部分進入了東北大學(原文說是東北師范大學,不準確)。而東北師大中文系教授李葆瑞系沈的學生,研究音韻訓詁,沈的藏書他曾負責處理。沈兼士1947年8月去世后,家道凄涼,連治喪費用及子女教育費都需要輔仁大學師生捐助,所馀只有書籍。而1946年底開始,長春大學等校就在北平大批購買書籍,連鄧之誠都考慮過把書賣給他們。估計就是得李葆瑞之介,東北大學才購入了沈氏藏書。其中橋川遺稿有二十六篇,首先是與《續(xù)修四庫全書》有關系的原稿,其次是族譜、傳記類,再次是佚文輯集類,最后是經(jīng)學關系原稿(72頁)。原文認為這批橋川手稿來自沈的舊藏,但也不排除實際上就是教育部分配而來的,這里暫且存疑。不過東北師范大學是由長春大學、沈陽東北大學以及長白師范學院等校合并而成,長春大學、東北大學與長白師院三校所分得的日人藏書也都在該圖書館,所以如果細查,或許會發(fā)現(xiàn)不少橋川的舊藏。
另據(jù)高田時雄講,橋川的中文手稿分別存于中科院圖書館等處,這是中科院承繼自國立中央研究院北平圖書整理處的藏書,另外臺北“中研院”史語所圖書館也有橋川的古籍舊藏。
三、舊藏聞見
而國圖則有部分橋川的英文及日文舊藏,我近幾年在國圖提書時,屢有發(fā)現(xiàn)。這里一一列舉如下:
一、An Intermediate Greek-English Lexicon: founded upon the Seventh Edition of Liddell and Scott’s Greek-English Lexicon, compiled by Henry George Liddell and Robert Scott, New York: American Book Company, 1882. 國圖有四冊,其中條碼號:3104512631,大16開棕布精裝,封面內(nèi)側標:$18000,前襯頁一印有藍字?。簶虼?,鉛筆:3383,892,藍色國立北平圖書館英文圓印,106148,封底內(nèi)側下角:Chung Yuan Bookstore Peking, China。
二、Oscar Wilde, Intentions, 5th ed., London: Methuen, 1911,綠布精裝、袖珍本,毛邊頂金。前襯頁一圓圈鉛筆:3377,藍色平館圓印,106142,其中有些圓珠筆批注,后襯頁一藍字?。簶虼?。
三、Ryuzo Torii(鳥居龍藏), Sculptured Stone Tombs of the Liao Dynasty, Peking: Harvard-Yenching Institute, 1942. 藍布十六開精裝,扉頁:朱文國立北京圖書館英文圓印,司徒雷登作前言,作者1941年12月2日序。作者前言感謝了女兒綠子與女婿張雁深。青布面精裝,十六開,3104971233,142903,后襯頁藍色字?。簶虼ǎU筆:1748。
四、The Poetical Works of William Wordsworth, with Memoir Explanatory Notes & C., London: Frederick Warne and Co. Chandos Classics. 無出版年代,藍布頂金,封面內(nèi)側: Kanda Tokyo Taiundo。前襯頁橢圓朱?。耗L。扉頁朱文國立北京圖書館英文印,3115388237,142671。末頁藍字?。簶虼?,鉛筆:1663。此書購于東京神田泰云堂。
五、宮內(nèi)省図書寮編《圖書寮漢籍善本書目》四卷 附録一卷,東京:文求堂,昭和五年(1930)十二月,昭和六年九月發(fā)行,影印本,封面內(nèi)側印:橋川,時雄。3196485209,20894,《文選》有紅點記號。
六、福井県內(nèi)務部編《若狹及び越前に於ける古代遺跡》,福井:福井県內(nèi)務部,大正九年(1920)四月三十日,《福井縣史蹟勝地調査報告》第一冊。前襯頁毛筆字:贈呈 橋川時雄先生 昭和二十年一月元旦 吉田健三,23460。本書與《若狹及越前に於サる奈良朝以後の主なる史跡》合訂,《若狹及越前に於サる奈良朝以後の主なる史跡》(福井縣史蹟勝地調査報告:第二冊),大正十年三月二十日,大正十年三月卅一日發(fā)行。
《若狹及び越前に於ける古代遺跡》前襯頁毛筆字
七、東洋文庫編《小田切文庫目録》,東京:東洋文庫,昭和十三年[1938]五月十五日,封面白文方?。簶虼?,封面內(nèi)存藍字印:橋川。藍文圓?。簢⒈逼綀D書館藏。3196484426,平裝,30193。東洋文庫最初設立時的監(jiān)事小田切萬壽之助的日文、漢文藏書,昭和十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由其遺孀及嗣子捐贈給了東洋文庫。其中有“葉德輝煥彬甫藏閱書”“葉德輝”“觀古樓”“九葉傳經(jīng)”“葉氏德輝鑒藏”等藏書印記的古籍有十五種。
八、朝鮮考古學會編《白神壽吉氏蒐集考古品圖録》,朝鮮考古學會編《白神壽吉氏蒐集考古品圖録》,京都:桑名文星堂,昭和十六年(1941)十一月二十日發(fā)行,《朝鮮考古図録》第一冊,大八開灰布面精裝,3186383216,23435,封面內(nèi)側藍字?。簶虼?,正文首頁藍文方印:國立北京圖書館收藏,版權頁藍字?。簶虼?。國圖另一冊條碼號:3186380386,封面內(nèi)側上藍字印:久下,23436。這是久下司的舊藏。
九、文部省教化局總務課編《重要美術品等認定物件目録》,東京:內(nèi)閣印刷局,三月二十日。封面內(nèi)側藍字?。簶虼?,前襯頁一鋼筆字:昭和十八年七月十九日 橋川氏御來訪の際之を贈呈す 上田生。20831,藍文圓?。簢⒈逼綀D書館藏,內(nèi)文首頁藍文方印:國立北京圖書館收藏。非賣品。
《重要美術品等認定物件目録》前襯頁鋼筆字
十、池內(nèi)宏述 錢稻孫譯《安東省輯安縣高句麗遺蹟》,新京(長春):滿日文化協(xié)會,康德三年/昭和十一年(1936)六月,北圖重裝封面,前襯頁一鋼筆字:橋川學兄惠存 著者。6328,3014625093,300295,藍文圓?。簢⒈逼綀D書館藏,正文首頁藍文方?。簢⒈本﹫D書館收藏。前面是日文本,后面是錢稻孫的中譯本,最后是珂羅版圖片,封底版權頁藍字?。阂痪盼迦昃旁率E日。
《安東省輯安縣高句麗遺蹟》前襯頁鋼筆字
十一、曲亭馬琴《本朝水滸伝を読む並批評》,一函,藍色布套,布套黃紙上題簽:本朝水滸を讀む并批評,棕色厚紙封面、封底,則有白紙題簽:本朝水滸伝批評 全。正文首頁朱文長?。呵~文庫,朱文方?。簶虼〞r雄,里面夾了兩張宣紙片:橋川、子雍。藍格稿紙,版心下有“清制”字樣,228753。封面內(nèi)空白一葉,有文字是葉,共三十一葉。內(nèi)文五面有朱筆批點,第三十一葉前半葉文章末尾處有朱文長?。呵~文庫。第三十一葉后半葉有毛筆字題跋:“明治三十一年十月,春城學人識す”,其中說此批評系饗庭篁村秘藏之珍本,坪內(nèi)逍遙曾借閱并抄寫,他又親自抄寫了此書,并進行了編輯。
春城學人,系市島春城的號,即市島謙吉(1860-1944),他與高田早苗同為官立東京英語學校出身,明治七年進入東京開成學校讀書,明治九年七月與新入學的坪內(nèi)逍遙相識,明治十年四月該校與東京醫(yī)學校合并而改名東京大學。明治十四年政變,大隈重信下臺,市島也從大學退學,而參加了大隈新組建的憲政改進黨。先后任職于該黨機關報《內(nèi)外政黨事情》,以及擔任《高田新聞》《新瀉新聞》主筆。明治二十三年十月進入讀賣新聞社,次年一月接替高田早苗成為《讀賣新聞》主筆。二十七年成為眾議院議員,三十四年因病辭去議員職務,在高田推薦下任東京專門學校圖書館長。明治三十五年(1902),東京專門學校更名早稻田大學,市島謙吉就任早大圖書館首任館長,把自藏約八千冊圖書放入圖書館。然后他積極開展收書活動,五年后圖書館達到了十萬冊的收藏規(guī)模。市島擔任館長達十五年,并擔任過日本圖書館協(xié)會初代會長。1905年以大隈重信為總裁,以市島為中心設立了國書刊行會,以刊刻、翻印近代以前的寫本、印本等重要資料為己任。市島主持了該會的一系列出版文化活動(加藤哲夫《巻頭言:春城市島謙吉の像》,《早稲田大學図書館紀要》57號[2010年3月])。
因而該書系市島謙吉于明治三十一年(1898)自坪內(nèi)逍遙抄本抄寫的,而早稻田大學圖書館現(xiàn)藏有市島的另一冊抄本:《本朝水滸傳を読む并批評》(曲亭馬琴撰,明治31[1898],天保4年成 饗庭篁村蔵本を坪內(nèi)逍遙が寫したものの寫,市島春城舊蔵,和裝)。說明當時市島抄寫了兩冊。千葉文庫,應為千葉鉱蔵的藏書,千葉鉱蔵(1870-1938),又名千葉掬香,別號臨川、臨川夢人。明治-昭和時期翻譯家,曾在美、德留學,回國后任教于早稻田大學,與市島謙吉是同事。市島所抄這冊由千葉鉱蔵得去(明治三十四年八月二十四日,尾崎紅葉在給市島的信中提及千葉鉱蔵,見《春城師友録》,東京:國書刊行會,2006,316頁)。京都東方文化研究所圖書館曾有其多部舊藏,并有“擁書樓千葉氏珍藏記”等藏書印。另外早稻田大學圖書館藏有《新累解脫物語》卷之1-5(曲亭馬琴纂脩 葛飾北齋畫,心齋橋筋唐物町[大坂):文金堂,文化四年[1807],印記:千葉藏書之印,千葉鉱蔵舊蔵)。而《擁書樓千葉氏藏書入札目録》(誠堂書店:光明堂書店,會期:昭和6年11月23日,會場:東京図書クラブ,主催:東京書林定市會),系1931年千葉鉱蔵舊藏的販賣目錄,應該就在此時千葉鉱蔵的藏書開始在東京舊書店中售賣,正逢橋川1931年4月8月陪同江瀚、胡玉縉二人自北平出發(fā),先到京都,隨后又到東京,5月21日回到北平(《橋川時雄の詩文と追憶》,118頁,513-514頁),因而這冊寫本應在此時被橋川購得。
市島謙吉進入《讀賣新聞》時,饗庭篁村已從該社編輯局辭職了。明治二十二年十一月,饗庭篁村由讀賣新聞社辭職,時任主筆的高田早苗挽留而未果。在高橋健三(時任內(nèi)閣官報局局長,明治二十六年進入大阪朝日新聞社,成為實際的主筆)斡旋下,次月篁村進入了東京朝日新聞社。篁村的女婿山田清作(他是坪內(nèi)逍遙的實際秘書,稀書復制會的主事者,與市島交往密切)在回憶文章中提及,篁村買到了不少曲亭馬琴的遺物,而瀧澤家譜上還有馬琴雅致的印章。其中有一卷廢紙被打開,發(fā)現(xiàn)都是別人寫給馬琴的信札,其中有渡邊華山、平田篤胤、山東京伝等名流。這些書信中的珍品后來為市島春城所得,而饗庭篁村的收藏大多也進了早稻田大學圖書館。饗庭死后,其馀的凈琉璃本收藏進入了大阪朝日新聞社,還有些通過某書店進入橫濱的渡邊和太郎“文庫”,其他則有散佚。全部藏書都有“饗庭文庫”藏書印。(《竹のや主人饗庭篁村(抄)》,載坪內(nèi)祐三編《饗庭篁村》,東京:筑摩書房,2003年,437頁)。而據(jù)早稻田大學圖書館所藏《春城日志》記載,昭和四十年(1907)六月二十二日,坪內(nèi)逍遙及饗庭篁村所藏的瀧澤馬琴草稿及手稿本約二百冊轉讓早稻田大學圖書館的談判完成,二十五日饗庭的馬琴資料就運達圖書館。四十一年(1908)十一月六日,早稻田大學圖書館舉辦了瀧澤馬琴六十年祭辰會、消息展覽會,次日七日的會期約有二千人來館參觀(春城日志研究會編《市島謙吉(春城)年譜(稿)》,35頁,39頁)。
而市島與坪內(nèi)逍遙則是東大的同學,屬于師兄弟關系。市島回憶說,在校時,坪內(nèi)逍遙就多才多藝,當時洋學生大都讀馬琴的小說,而坪內(nèi)可以自如地用馬琴風格寫七五調的好文章,常令同輩人驚異。他還富于滑稽才能,用式亭三馬的調子來寫戲弄文字。又善于畫鳥羽繪,他在詩歌、繪畫等方面皆有造詣,同窗都認為他將來必在文壇成名(市島春城《坪內(nèi)逍遙翁》,《春城師友録》,122頁)。明治十八年(1885)9月坪內(nèi)逍遙完成了《小說神髓》,其中多處以曲亭馬琴的小說為范例。明治二十三(1890)坪內(nèi)擔任了《讀賣新聞》文藝版主編,市島則為《讀賣新聞》主筆。他們又先后在東京專門學校任教,因而成為早稻田大學初創(chuàng)時期的重要人物。大正十一年(1922)九月,關東大地震后,坪內(nèi)把藏書捐贈給了早大圖書館。
而曲亭馬琴的《本朝水滸伝を読む並批評》最早刊于《出版月評》第十號(明治二十一年五月卅一日)與第十一號(明治二十一年六月三十日)、第十三號(明治二十一年八月卅一日)。《出版月評》是日本第一份書評雜志,由官報局長高橋健三發(fā)起,巖谷立太郎、陸實共同出版,杉浦重剛與陸實是雜志中心人物。而讀賣新聞社的饗庭篁村也是該月評社社友,高橋健三最欣賞他的文章。所以該刊所刊發(fā)的曲亭馬琴這篇長文,原稿應該是得自饗庭篁村處。坪內(nèi)逍遙則自姻親饗庭篁村處借抄,而市島謙吉又從坪內(nèi)處借抄了至少兩冊。一冊自存,一冊歸了千葉鉱蔵。當時該刊還連載了依田學海對曲亭馬琴小說《南窓里見八犬士伝》《椿說弓張月》的長篇評論文章。依田學海曾說:“余幼嗜小說,最好曲亭所著,至如八犬伝、俠客傳,暗誦數(shù)節(jié),以夸強記。與翁外孫渥美正幹交,得翁所著家譜家乘。”(《稗史小傳》,《奇文觀止:本朝虞初新志》卷中,孫渥美正幹,明治十六年十月一日)
曲亭馬琴的外孫渥美正幹編的《曲亭雑記》(第一輯上編-第五輯上編,明治二十一-二十三年)未收入此文,可見當時渥美正幹手里并無此稿。而市島謙吉主持的國書刊行會于明治四十四年(1911)三月刊行了《曲亭遺稿》,其中收入曲亭馬琴遺著中未刊行于世的二十二種著作。該書編者難波常雄、神戶竜治、文傳正興,是在饗庭篁村指導下進行的編纂校訂,因而正式發(fā)表了這篇《本朝水滸伝を読む並批評》。另外早稻田大學圖書館還藏有曲亭馬琴的手稿《南總里見八犬傳》第八輯卷之1-5(曲亭主人編次,天保2-3[1831-1832],6冊,稿本,序?見返し題:八犬傳第八輯 外題:里見八犬傳第八輯,滝沢馬琴舊蔵,付屬資料:八犬傳草稿出品時參考札?封筒計5點[市島謙吉筆])這也是市島謙吉經(jīng)手的。
曲亭馬琴《本朝水滸伝を読む並批評》
因而,如果繼續(xù)在國圖及中科院圖書館等處搜尋,會發(fā)現(xiàn)更多橋川的舊藏,其中隱藏著他的交游以及學術志趣,也會發(fā)掘出更多有趣的故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