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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滌草堂:石濤的最后歸宿

石濤與揚州的緣分很深,在定居揚州前,他至少來過四次。晚年石濤定居揚州,開始著手為自己建一個“家”,“大滌草堂”為石濤的最后歸宿。有研究者稱大滌草堂古樹老屋、有堂有閣,頗具園林特征,實際恐怕不然。

石濤與揚州的緣分很深,在定居揚州前,他至少來過四次。晚年石濤定居揚州,開始著手為自己建一個“家”,“大滌草堂”為石濤的最后歸宿。有研究者稱大滌草堂古樹老屋、有堂有閣,頗具園林特征,實際恐怕不然。因了自己的居所“大滌草堂”,石濤生命的最后幾年,也自取別號為“大滌子”。

石濤山水扇面《山居賞秋》(上海博物館藏)中的大滌草堂局部,此畫跋有:“雨若翁自秦淮訪予大滌堂下……索寫數(shù)筆,庭前老翁,似有悲秋意于懷?!?/p>


舊揚州城當(dāng)時被分為東、西也即新城和舊城兩部分——舊城是在明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東向擴展形成新城,保留了舊城的東墻及兩個大門,原本圍繞舊城東墻的護城河,則變成新城區(qū)內(nèi)的一條南北交通水道。

由于聯(lián)系中國南北交通動脈的大運河環(huán)繞其周圍,也由于以兩淮鹽運司為代表的政府單位設(shè)在這里,同時鹽商以及過往船運司都將總部設(shè)在這里,因而揚州成了一個兼具行政管理和商業(yè)運營兩種性質(zhì)的繁華大城市。

石濤與揚州的緣分很深,在定居揚州前,他至少來過四次。

清代康熙年間的揚州府圖


石濤的師祖木陳道忞(1596—1674)曾在揚州八大名剎之一的凈慧寺做過住持,康熙十二年(1673),三十二歲的石濤第一次到揚州,就住進了凈慧寺,當(dāng)時的住持為祥光本吉,從輩分上說,他是石濤的師叔。祥光本吉圓寂于康熙二十年(1681),他的徒弟破愚原智接任住持——此后,石濤每來揚州,基本都會住在凈慧寺中,相信也會受到破愚原智的照顧。

凈慧寺位于揚州南門外古運河西側(cè),今雙橋鄉(xiāng)裴莊村境內(nèi),始建于宋代初年,本為席氏園,后改為寺。清順治年間,僧人照吉始建禪堂,邀請了名僧木陳道忞居之。順治十六年(1659),奉詔入宮為順治帝說法,道忞應(yīng)詔入京,順治帝賜號弘覺禪師,御書“大護法不見僧過,善知識能調(diào)物情”對聯(lián),又作七言詩一幅賜寺。

道忞之后,凈慧寺漸衰落。后經(jīng)歙縣人吳家龍重修,河道總督楊茂勛為寺建殿??滴醵辏?663),巡鹽御史張政、知府雷應(yīng)元重建天王殿及寮房;四十四年(1705),康熙皇帝南巡,賜該寺“真成佛國香云界,不數(shù)淮山桂樹叢”一聯(lián);四十六年(1707),康熙帝又賜“靜慧寺”匾額及詩扇、金佛等物。據(jù)記載,此時的凈慧寺周長一里多,前有方墻,后有竹林,殿宇錯落有致,木陳道忞的塔矗立寺中,這是凈慧寺的鼎盛時期。

咸豐三年(1853),毀于太平軍的兵火。

康熙三十二年(1693),對帝都再無任何幻想的石濤離開北京,南返揚州。

康熙三十四年(1695),石濤暫時離開揚州,去了儀征、巢湖、合肥,秋天,借住于凈慧院。后來,又小住于許松齡的園子里。

這一年的春夏之交,石濤在《巢湖圖》上題詩云:

且喜無家杖笠輕,別君回首片湖明。

從來學(xué)道都非住,住處天然未可成。

詩下有款:“乙亥夏月,合淝李容齋相國與太守張見陽兩先生相招予,以昔時芝麓先生稻香樓施予為掛笠處。予性懶不能受,相謝而歸。”

陸心源《穰梨館過眼錄》卷三十六《石濤方文山書畫合冊》,石濤在第三頁設(shè)色山水上題詩:

無發(fā)無冠泱兩般,解成畫里一漁竿。

蘆花淺水不知處,偌大乾坤收拾間。

顯然,石濤這次的安徽之行,是在尋求一個能夠自己安住的地方。從這時的“無冠無發(fā)”,到他給八大山人寫信說自己是“有冠有發(fā)之人”,也僅僅五年時間而已。

晚年石濤所居的揚州,已經(jīng)不是40年前的揚州,此時的揚州是蘇、皖、贛、湘、鄂、豫六省官民食鹽的集散地,各省的商人云集揚州,揚州的商業(yè)日漸繁榮,它已經(jīng)從戰(zhàn)亂中恢復(fù)過來。

大滌草堂所在的揚州小秦淮


運河北來繞城向瓜洲流去,城里東南沿河一帶的地方叫河下,商人們大都聚集在河下,他們在這里一邊做著貿(mào)易,一邊忙于游宴。熱衷于藏畫的富商也日益增多,且不同于北京、南京那樣一些政治中心,書畫市場十分活躍。商人中的風(fēng)雅之士,許多人成了石濤的朋友。

尤其是一些徽商,在石濤的生活中更為重要。

徽州府由歙縣、休寧、婺源、祁門、黟縣和績溪等縣組成,因而所謂的“徽商”,可能來自其中的任何一縣——有人統(tǒng)計,歙縣人主要為鹽商,休寧人主要為典當(dāng)商,祁門主要為茶商——揚州的徽商大部分是歙縣人,休寧排在第二位。不過,大部分的休寧人更多是在兩浙而不是在兩淮從事鹽縣貿(mào)易。

出版于明代的《士商工覽》中有一條史料極有意思:揚州府與徽州之間的線路,是以儀征為起點,而不是以揚州府城為起點;另外,鹽引是由南京頒發(fā),而不是揚州,從地理位置上來說,儀征比揚州更接近南京,所以,儀征是長江北岸商業(yè)活動的重要中心,是鹽務(wù)監(jiān)掣所在處,外運的食鹽必須在這里稱掣,并從淮揚運河中使用的運鹽駁船轉(zhuǎn)至可以在長江上航行的大船上。

弄明白這一點,就可以知道石濤一些重要的朋友為什么會住在儀征了。

因揚州處于當(dāng)日交通樞紐,繁華、富裕,石濤的許多舊友,也住在揚州。

排比一下石濤創(chuàng)作于這段時間內(nèi)的作品,經(jīng)??梢园l(fā)現(xiàn)他的作品是作于“大樹堂”“大樹下”“于河下”等處。

石濤這些年創(chuàng)作的書畫上,經(jīng)常署有青蓮草閣、耕心草堂、岱瞻草堂等,除了康熙二十六年(1687)所作黃海云濤題語“丁卯冬日,北游不果,客廣陵大樹下”之外,他在康熙三十七年(1698)所作澄心堂紙上的題款為:“戊寅冬曰,廣陵東城草堂并識?!笨滴跞四辏?699)所作《黃山圖卷跋》云:“勁庵先生游黃山還廣陵,招集河下,說黃山之勝……己卯又七月?!?/p>

石濤畫作


南河下街是清代官宦豪商的住宅區(qū),徽、鄂、湘、贛鹽商的聚集地。

現(xiàn)在的南河下,有大大小小的街巷70多條,曲折勾連,蜿蜒相通——丁家灣右邊到頭有一條幽深小巷叫蘇唱街,是明清時代蘇昆藝人寓居的地方;在蘇唱街的右邊有一條小巷叫青蓮巷,據(jù)說是李白來揚州居住過的地方。

大樹巷在丁家灣中段東側(cè)——大樹巷名稱的由來,有兩種說法。一是大樹巷是由幾條巷子組成,形似一棵大樹的枝枝丫丫。另一種說法是因為清初巷內(nèi)有鹽商聚義的“大樹堂”。石濤在住進大滌草堂之前,就多次在大樹巷作畫。

特別需要指出的是,現(xiàn)存石濤疊石的片石山房在城東南,其前為南河下,東為北河下,后有巷名大樹巷。

石濤有一首《題隔江山色圖》:

才結(jié)新茅屋,欣逢好友回。

三千余里外,一水隔江來。

霜色明沙渚,鐘聲隱廢臺。

相期真絕倒,持贈二難才。

這首詩作于丙子冬,即康熙三十五年(1696)的冬天,證明他的大滌草堂已經(jīng)建成,在冬天,他搬進了新居。

遷至大滌堂后,石濤明顯地淡化了自己曾經(jīng)為僧的經(jīng)歷,甚至還刻意改為道士裝束,雖然他依然與僧人交游,到寺院參拜,在書畫作品上仍然使用刻有原本法號的印章,唯一的區(qū)別是他開始將創(chuàng)作地點寫成“大滌堂”。

康熙三十八年(1699)五月,石濤的老友許頤民(勁庵)到大滌草堂中拜訪石濤。

許氏家族不僅富有,還熱心于社會公益事業(yè),曾多次捐款修學(xué)校,而且許頤民較早涉足于藝術(shù)收藏領(lǐng)域,他的弟弟許桓齡也是清初重要的藝術(shù)贊助人。武漢東湖屈原紀(jì)念館藏有《鄭板橋題許柏庵隸書軸》,可見鄭板橋?qū)υS頤民的書法較為推崇,也證明許頤民在書法上有相當(dāng)?shù)某删汀?/p>

石濤畫作


石濤畫作《竹西之圖》局部


石濤和他聊起黃山之美,因而作《黃山圖卷》,這件作品遂成為石濤晚年畫黃山的代表作品。畫卷結(jié)尾處題有長詩,對黃山的勝境作了熱情生動的贊頌,同時石濤也提到,當(dāng)五年前石濤給勁庵先生談黃山的勝景時,勁庵先生還不以為然,認(rèn)為言過其實,而當(dāng)他親身游歷之后,馬上宴請賓客,對黃山贊不絕口。從詩里的“座中盡是黃山友”之句來看,赴勁庵先生宴請的那些人,也基本都是徽州人。

徽商江世棟(岱瞻)也是石濤書畫作品的長期收藏者和贊助人。江世棟本人擅長書法,世為富商,為人豪爽,見義必為,家富收藏。江世棟有8個兒子,以江昱、江恂最為知名,時人稱為“廣陵二江”。江恂收藏的金石書畫,可謂富甲天下,到其子江德量仍子承父業(yè),以收藏聞名??滴跞四辏?699)二月,石濤在江世棟的岱瞻草堂觀畫,看到《汪柳澗摹黃大癡江山無盡圖卷》,石濤在卷后作一長題,表達(dá)他對當(dāng)時畫壇的看法,是研究石濤繪畫 思想的重要文獻之一。這一年的四月,石濤又應(yīng)江世棟之約,為八大山人所作之山水一補景。

然而,不管在哪里,不管友人對石濤有多好,畢竟都是寄居,不是自己的“家”。

石濤開始著手為自己建一個“家”。

石濤選的這個地方,位于舊城東墻的北門即大東門外一個擁擠的住宅區(qū)。這塊地擠在城墻和運河之間,甚至都無法確定被歸入新舊哪一個城區(qū)。

大東門一帶和拱宸門外的天寧寺連在一起,在晉代,這里都是謝安的別墅。時光流逝,這一帶攔腰建城,城里城外都挖了市河,除了幾棵千年銀杏以外,其余都難尋當(dāng)日遺蹤了。

在清代,這里除了規(guī)模宏大的天寧寺外,真武廟、火星廟、彌陀寺、曇花庵、準(zhǔn)提庵、九蓮庵、小司徒廟也沿河延綿不斷。

距石濤年代并不算久遠(yuǎn)的李斗在《揚州畫舫錄》卷九中對這一地段有這樣的描寫:

大東門外城腳下,河邊皆屋。路在城下,寬三五尺,里中呼為攔城巷。東折入河邊。巷中舊多怪,每晚有碧衣人長四尺許,見人則牽衣索生肉片,遇燈火則匿去,居人苦之。有道士乞緣,且言此怪易除也。命立泰山石敢當(dāng),除夕日用生肉三片祭之。以法立石,怪遂帖然。

大東門外城腳河邊,半為居人屋后圍墻,半為河邊行路。無河房,惟土娼王天福家,門外有河房三間,半居河中,半在岸上,外圍花架,中充窗欞,東水關(guān)最勝處也。

這里的環(huán)境當(dāng)然算不上優(yōu)雅,石濤說,他睡覺的時候,甚至可以聽到行人的腳步聲。但這個地方也有“優(yōu)勢”:比如地價不會比繁華的地區(qū)貴,鄰近城內(nèi)最為熱鬧的小秦淮運河區(qū),不遠(yuǎn)的新城內(nèi),也有許多他的商人朋友,他們是他作品主要的購買者與收藏者。在河的對岸,還可以看見揚州的地標(biāo)性建筑:董子祠。瓊花觀則坐落于經(jīng)過大東門通往新城的大道上。

在李驎寫的《大滌子傳》中,對大滌草堂的描述極為簡單:

南還,棲息于揚之大東門外,臨水結(jié)屋數(shù)椽,自題曰“大滌堂”。而“大滌子”之號因此稱焉。

正因為房子不算寬敞高大,所以石濤沒有辦法將八大山人送他的《大滌草堂圖》掛在一個合適的地方。他致八大山人的信中,希望八大能按他的要求另畫一幅《大滌草堂圖》:

濟欲求先生三尺高一尺闊小幅,平坡上老屋數(shù)椽,古木樗散數(shù)枝,閣中一老叟,空諸所有,即大滌子大滌草堂也。

有研究者稱大滌草堂古樹老屋、有堂有閣,頗具園林特征,實際恐怕不然。

因了自己的居所“大滌草堂”,石濤生命的最后幾年,也自取別號為“大滌子”。

1697年的春天,他在創(chuàng)作的一系列作品上,開始署上“大滌堂”的字樣。

“大滌”的“滌”除了蕩滌、洗凈之義外,還與余杭的大滌山有關(guān)。

大涂山是余杭的兩座名山之一?!断檀九R安志》卷二十四《大滌洞天》解釋它的名字含義為:“此山清幽,大可洗滌塵心,故名。”更有人將大滌山的道教源頭,追溯到漢武帝元封三年(前108)。順治元年(1644),明滅,大滌山一方面吸引了許多明遺民歸隱于此;一方面又受到順治與康熙皇帝的支持,其興盛可想而知。

大滌山道教三十六洞天的第三十四洞天,屬于道教中的龍門支派,其地位足以與佛教禪宗的臨 濟宗相提并論??滴跞辏?693),石濤離開北京回到揚州。夏季,友人張景蔚有浙西之行,臨行前,石濤應(yīng)友人之約,仍然以回憶的形式,為他畫了一幅手卷:《余杭看山圖》。題款為:“余杭看山圖,為少文先生打稿,寄請博教。苦瓜和尚濟。”

石濤所謂的“打稿”,正如他一貫主張的“搜盡奇峰打草稿”一樣,他不屑于對景作機械的描摹,而是來自于山川對他的感動,那些山川中的隱居者、垂釣者、探友者、獨行者都能喚起他的感動,而自漢代起就備受推崇的仙山題材,更為石濤的山水畫卷增添了不可言說的幻境之美。

等到張景蔚從余杭回來,石濤在畫上又補了一段題跋:

湖外青青大滌山,寫來寄去渾茫然。

不知果是余杭道,紙上重游老眼閑。

癸酉冬日,借亭先生攜此卷游余杭,歸來云與大滌不異,君戲印證,我得重游,再寄博笑。

實際上,當(dāng)石濤做這段題跋時,距他上次過余杭,已經(jīng)過去了差不多30年了。

石濤將“大滌”作為自己的名號,第一次是出現(xiàn)在《秦淮憶舊》的冊頁上。這意味著,石濤告別了佛門,也告別了自己的過去。

康熙三十九年(1700),石濤在《庚辰除夜詩》中說:

生不逢年豈可堪,非家非室冒瞿曇。

而今大滌齊拋擲,此夜中心夙響慚。

錯怪本根呼不憫,只緣見過忽輕談。

人聞此語莫傷感,吾道清湘豈是男!

六十歲的石濤在詩中表明,“即此血心,亦非以愧恥自了生平也?!睆默F(xiàn)在起,他拋棄了自己的一切過往,迎接新的自我。

康熙三十九年(1700)左右,石濤致書八大——兩人只是以書信聯(lián)系,從未謀面——先是稱“聞先生花甲七十四五,登山如飛,真神仙中人。濟將六十,諸事不堪”,然后說前面那幅畫的尺寸有些大,“屋小放不下”,最好能夠重新再畫一幅小一點的立軸,三尺高,一尺闊,畫上大滌草堂,幾棵古樹。石濤還特別強調(diào):

款求書大滌子大滌草堂,莫書和尚。濟有冠有發(fā)之人,向上一齊滌。

這是石濤最后的覺悟,也是石濤一生最后的歸宿。

石濤畫作


不過,他的生計似乎一直一直處于艱難之中,除了賣畫糊口之外,還潛心撰寫被后人奉為經(jīng)典的《畫語錄》——這是他一生藝術(shù)的總結(jié)。

在石濤作畫時,有一位少年時常呆在他的身邊,這個人就是揚州八怪之一的高翔,此時只有18歲。

康熙四十六年(1707),七月,石濤在創(chuàng)作的作品上說“病腕”,以后署年的作品就再也沒有發(fā)現(xiàn)過了。“病腕”,其實可能并不僅僅是手腕出了問題,也許是身體的其他部位病了,影響到了執(zhí)筆的手腕。隨著病情的惡化,石濤應(yīng)該在這一年的秋冬之際就去世了,葬在生前就已定下的墓地?fù)P州蜀崗。

石濤墓


石濤生前并無子嗣,同年早些時候,他為自己畫了一幅《墓門圖》,題了一首透著清冷、凄苦的詩:

誰將一石春前酒,漫灑孤山雪后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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