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太平洋——一個海軍陸戰(zhàn)隊員瓜島戰(zhàn)役親歷記》作者:(美) 斯朗, 麥克埃內里,譯者: 季我努 ,重慶出版社,2016年6月
《浴血太平洋——一個海軍陸戰(zhàn)隊員瓜島戰(zhàn)役親歷記》(作者:斯朗?麥克埃內里,譯者: 季我努 ),一部由最后的戰(zhàn)爭親歷者、海軍陸戰(zhàn)隊老隊員、九十多歲美國陸戰(zhàn)隊老兵吉姆?麥克埃內里口述,由曾獲普利策新聞提名獎的軍事歷史學家比爾?斯朗執(zhí)筆的珍貴回憶錄。瓜達卡納爾島戰(zhàn)役是太平洋戰(zhàn)爭中最為慘烈的一場戰(zhàn)役,被軍史專家們稱為“太平洋上的斯大林格勒戰(zhàn)役”,其在二戰(zhàn)中的重要程度及慘烈程度由此可見一斑。作者根據(jù)戰(zhàn)爭親歷者——海軍陸戰(zhàn)隊員吉姆的口述實錄,把我們帶回了當時的瓜島戰(zhàn)役的現(xiàn)場,用生動的敘述,為讀者呈現(xiàn)了一幅令人難忘的戰(zhàn)爭歷史畫面。本文接上一篇《轉折意義的混戰(zhàn):美軍陸戰(zhàn)隊無一傷亡,多數(shù)日本兵被刺刀干掉!》。
1月10日凌晨1點半后,沃特剛剛帶人把37毫米口徑野戰(zhàn)炮布置好,日軍就向陸戰(zhàn)隊第5團3營K連發(fā)動了第一次沖鋒。
按照沃特的命令,陸戰(zhàn)隊員們等日軍幾乎沖到面前時才開火。陣地上所有的武器——步槍、手榴彈、機槍、卡賓槍和那門不可缺少的37毫米口徑野戰(zhàn)炮一起發(fā)威,日軍的沖鋒被打散,留下一堆尸體退了回去。
黎明到來前,日軍總共發(fā)動了四次沖鋒,每次都損失慘重。天亮后,海軍陸戰(zhàn)隊在陣地下的斜坡上發(fā)現(xiàn)了超過200具日軍尸體。
幾個小時之后,剛剛上任的海軍陸戰(zhàn)隊第1師副師長萊繆爾·謝潑德將軍來到3營堅守的山丘陣地,決定給這座山取一個新名字。
“我們將把它稱為沃特山?!彼f。
1月10日晚應該是第5團3營K連連史上最值得紀念的日子。我所在的3排和連里其他排直接面對了日軍的五次沖鋒,我們的連長霍爾丹上尉成了士兵們口中的傳奇。
“每一次日軍向我們發(fā)起沖鋒的時候他總是和我們在一起,”K連的一個士兵后來對我說,“他一手拿槍一手拿刀。當我們子彈都打光的時候,我看到他用刀向一個日本兵猛砍,接著把那混蛋舉起來,像扔一個足球一樣扔下山去。他把我們召集起來,激勵我們要做好更艱巨的戰(zhàn)斗準備?!?/p>
被摧毀之日軍指揮部。1944年2月
霍爾丹身上集中了一些優(yōu)秀的品質,膽色過人、軍事技術出色而且天生聰慧,連隊所有人都尊敬他,而且以他為連長而自豪。他絕對配得上在沃特山的激烈戰(zhàn)斗中獲得“英勇善戰(zhàn)”銀星勛章。
在醫(yī)務連的時候,來自新澤西州的老朋友湯姆·奧尼爾中尉來看了我。在瓜島時他和我一起在K連,后來調到L連。他帶來的消息像一堆磚頭狠狠地砸在我身上,給我內心帶來的痛苦比腿帶來的更厲害。
湯姆的綽號是“野馬”,意思是他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一步步成為一名海軍陸戰(zhàn)隊優(yōu)秀軍官的。我確信他到醫(yī)院來不是浪費時間的。他沮喪地對我說:
“幾天前我們失去了3位非常優(yōu)秀的士兵。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我們的一門105毫米口徑火炮打出的一發(fā)炮彈被彈回來,結果落在自己人頭上,他們三個就這樣死了。我想你肯定想知道他們是誰?!?/p>
湯姆說話的語氣使我內心感到很不舒服。“對,我確實很想知道,”我說,“他們是誰?”
“道奇和諾姆·湯普森返回到3營指揮所拿手榴彈時被炮彈擊中,”湯姆說,“他倆當場就被炸死了,其他一些家伙也受傷了,但是——”
“你說有三個人死了,”我打斷了他說話,“第三個人是誰?”
湯姆不再看我?!傲_·加格諾離其他人幾步遠,但是他被許多碎片擊中,是的,他沒有躲得開,麥克?!?/p>
“哦,該死的!”我說。這句話我記得已經(jīng)說過許多次了。
盟軍軍醫(yī)救護受傷的盟軍士兵
我加入連隊之前,道奇和諾姆就已經(jīng)在K連了,他們是部隊的精英。我還記得道奇駕駛一艘“希金斯”登陸艇向瓜島沖去時的身影。艇上滿載著年輕而驚慌的海軍陸戰(zhàn)隊士兵,而道奇卻滿不在乎地高唱著歌曲。我知道,在所有班長中,湯姆是最受士兵尊敬的。
不過更讓我難以接受的是羅·加格諾的死。我想朝湯姆·奧尼爾大叫,告訴他不要再開玩笑了。
羅不可能死的,我告訴自己。經(jīng)歷過自殺溪的殘酷戰(zhàn)斗后,怎么會被自己人的炮彈炸死?湯姆肯定是弄錯了!
可惜他沒有。羅死了,現(xiàn)實又一次令我深深地心痛。我不敢想象他的妻子和他尚在襁褓中的女兒是怎么在家里等他回來。我想如果換成我的話肯定會瘋的。
1944年1月12日,我從醫(yī)務連回到第5團3營K連。醫(yī)生們?yōu)槲业臍埻葎?chuàng)造了奇跡。當他們把繃帶拿掉的時候,我?guī)缀醺杏X不到疼痛和腫脹了。
我感覺此時的身體條件比當初離開墨爾本的時候好多了——瘧疾至少暫時得到了控制,皮膚病得到了根治。圣靈群島上的一切也似乎都比當初更美好了。沃特山很安全,伯根灣周邊只剩下一個被命名為660高地的日軍據(jù)點。到1月16日,日軍的最后一次反攻被擊潰,660高地也被我們占領。
美軍第93步兵師之士兵在布干維爾島追蹤日軍
但是我們沒有歡慶。在我內心深處只有一片空虛,這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排解。
返回K連后,我被臨時安排頂替羅做排長。換作以前這樣的升遷肯定會使我很高興,但是那時我沒有太多感覺。
這段時間陸戰(zhàn)隊里當排長的就像脖子上綁了一顆定時炸彈,通常都活不了太長時間。
連里的許多好朋友都死了,對此我無能為力,只是想知道什么時候我也會送命。但我盡量不浪費時間和能量去思考這樣的問題。如果想得太多,腦子會被弄亂的。
我不能確定是否還會結交羅·加格諾和雷米·包爾達克那樣的好朋友,我不想再體會失去他們的痛苦。我也很害怕想起童年時的布魯克林好友查理·斯密斯。我一直沒有他的消息。不過這也不錯,至少沒人告訴我他死了。
現(xiàn)在,我所想的最多的就是在圣靈群島做好分內的事情,盡可能快地結束這一切,然后平安離開。但我們那時誰也沒想到,在這座號稱“綠色地獄”的小島上,我們居然要待上3個半月時間。
日軍正在整體撤退,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到他們并盡可能把他們都干掉。
我想,如果我們把他們扔在那里不管,恐怕其中大多數(shù)得自己死去。日本人的情況很糟糕。他們中有很多人患上了熱帶疾病,還有很多人受了傷。他們缺衣少糧,連走路都沒有力氣,更別提打仗了。
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里,日本人的悲慘境況得到了一次又一次驗證。不幸的是,盧珀圖斯將軍不想就這么放過他們,陸戰(zhàn)第5團三個營超過5000人接到的命令是跟著他們走,在他們將死未死時“盡可能地幫一把”。
我們遇到的第一個問題是指揮官居然不能確定該怎樣走。大家先是被告知可以乘坐“希金斯”登陸艇沿岸邊行進到伯根灣東邊某地,上岸后盡量找到日軍。但是在實施之前這個方案已經(jīng)被否定了。
取而代之的路線是沿著新不列顛北海岸的大路走。為了盡快追上撤退的日本人,K連輕裝前進,沒有攜帶機槍和迫擊炮,當然更不可能有炮兵隨行支援。火箭筒、M-1步槍和手榴彈是我們隨身攜帶的最厲害的武器了。
M1式加蘭德步槍,美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裝備的制式步槍
我們還得到一群當?shù)厝说膸椭?。他們給我們帶路,還送給我們幾條獵犬。不得不說,這群當?shù)厝舜_實有兩下子,他們的獵犬也很厲害,尤其是其中一條叫多伯曼的短尾狗,我很奇怪它是怎么找到躲藏得很隱蔽的日軍的。那家伙就像追一群鵪鶉,狂吠著把一群群日本人從樹叢里轟出來。
被嚇得驚慌失措的日本人想不起來向我們開槍,他們腦子里只想著逃跑。我們輕松追上去把他們干掉,多數(shù)時候只用刺刀就行了。
日本人通常都躲在路的轉彎處,他們沒精打采和疲憊不堪的樣子常常會讓我們喪失警惕,認為他們無力反擊。但我們錯了,我們的新排長姆斯·林克中尉為這個錯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中尉沒有經(jīng)歷過多少戰(zhàn)斗,他徑直走向一排彈坑,以為里面沒有人。結果其中一個坑里有日軍,林克就這樣被他們打死了。
比爾·鮑爾施密德中尉接替林克成了我們的排長。這又是一個沒有經(jīng)驗的軍官。在排長位置上,他們是最容易被殺掉的軍官。
鮑爾施密德是一戰(zhàn)老兵的兒子,他總是隨身攜帶一支“豬腿”左輪手槍,是他父親在法國時用過的。他后來成為一名非常優(yōu)秀的海軍陸戰(zhàn)隊軍官,但剛接任我們排時卻顯得很青澀,有一次派我去執(zhí)行任務差點要了我的命。
當時我們進入一個村莊,路上有不少彈坑。村民們說那些彈坑是空的,但是鮑爾施密德不太相信,我也不相信。
“嘿,麥克,”他告訴我,“去那看看,檢查一下那些坑,我會掩護你的?!?/p>
我不想一個人去,但鮑爾施密德的命令必須照做。幸運的是,那些坑確實是空的,日軍已經(jīng)走了很長時間了。
過后不久,他把我叫到一邊向我道歉。“對我來講這是個很糟糕的行動,麥克,”他說,“我感到很抱歉。我使你處于險境,我不應該那樣做的。我們應該只是往坑里扔一些手榴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