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之所以存者治也，其所以亡者亂也。人君莫不好治而惡亂，樂存而畏亡。然嘗觀上記〔二〕，近古以來，亡代有三，穢國不數〔三〕，夫何故哉〔四〕？察其敗，皆由君常好其所亂，而惡其所治；憎其所以存，而愛其所以亡〔五〕。是故〔六〕雖相去百世，縣年一紀〔七〕，限隔九州〔八〕，殊俗千里〔九〕，然其亡征敗跡〔一０〕，若重規(guī)襲矩〔一一〕，稽節(jié)合符〔一二〕。故曰：雖有堯、舜之美，必考于周頌〔一三〕；雖有桀、紂之惡，必譏于版、蕩〔一四〕。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一五〕。
〔一〕○鐸按：春秋以降，迄于漢世，分封同姓，不量能而授官，故亡國敗家相續(xù)，此望治者所以思得賢材共相舉救者也。故以“思賢”命篇。
〔二〕呂氏春秋務本篇云：“嘗試觀上古記”：高誘注：“上古記，上世古書也。”
〔三〕“穢”當作“滅”。賢難篇云：“三代之以覆，列國之以滅?！睖纭⒎x字形相近。漢書食貨志：“彭吳穿穢貊、朝鮮”，史記平準書作“彭吳賈滅朝鮮”，誤正類此。呂氏春秋安死篇云：“亡國不可勝數”，高誘注：“不可勝數，亡國多也?！薄痂I按：此“數”字讀去聲?！安粩怠奔础盁o數”，與“有三”對。史記張釋之馮唐傳贊：“不偏不黨，不黨不偏”，即書洪范“無偏無黨，無黨無偏”。襄三年左傳引商書：“無偏無黨”，新序雜事一作“不偏不黨”。周語上：“是以事行而不?！?，潛嘆篇作“事行而無敗”。是“不”與“無”同也。此書無、不多互用，汪偶未照耳。
〔四〕“故”字舊脫，據治要補。
〔五〕治要“以”作“與”，“亂”、“治”上并有“以”字?！皭骸迸f作“忘”，據治要改。漢書董仲舒?zhèn)髟疲骸叭司挥泊娑鴲何Ｍ觯欢y國危者甚眾，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滅也?！?br />
〔六〕“故”字據治要補。
〔七〕續(xù)漢書律歷志劉昭注引樂協圖征云：“天元以甲子朔旦冬至，日月起于牽牛之初，右行二十八宿，以考王者終始?；虮M一其歷數，或不能盡一，以四千五百六十為紀，甲寅窮?！彼尉ⅲ骸凹o”即“元”也。四千五百六十者，五行相代一終之大數也。王者即位，或過其統，或不盡其數，故一共以四千五百六十為甲寅之終也。王者起必易元，故不復沿前而終言之也?！?br />
〔八〕新語道基篇云：“九州絕隔。”
〔九〕晏子春秋問上云：“古者百里而異習，千里而殊俗?！?br />
〔一０〕韓非子有亡征篇?！痂I按：“敗跡”已見明闇篇。
〔一一〕爾雅釋山郭璞注：‘“襲”亦“重”?！痂I按：襲、疊古音同部，今習用“疊”字?！ 惨欢趁献釉疲骸叭艉戏?jié)?！倍Y記儒行鄭注：‘“稽”猶“合”也。’
〔一三〕荀子非相篇云：“欲知上世，則審周道。”淮南子精神訓高誘注：“考，觀也?！薄痂I按：舊說周頌為周室成功致太平之詩，故曰“必考于周頌”。
〔一四〕并詩大雅。“版”今作“板”，爾雅釋訓作“版”。禮記玉藻鄭注：‘“幾”猶“察”也?！薄白I”與“幾”同?！痂I按：管子小匡篇：“關市幾而不正”，即孟子公孫丑上篇“關譏而不征”，是“譏”與“幾”同也。
〔一五〕詩蕩。
夫與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也；與亡國同行者，不可存也〔一〕。豈虛言哉〔二〕！何以知人之〔三〕且病也？以其不嗜食也。何以知國之將亂也？以其不嗜賢也〔四〕。是故病家之廚〔五〕，非無嘉饌也，乃其人弗之能食，故遂于死也。亂國之官，非無賢人也，其君弗之能任，故遂于亡也〔六〕。夫生梁〔七〕，旨酒甘醪，所以養(yǎng)生也〔八〕，而病人惡之，以為不若菽麥糠糟欲清者〔九〕，此其將死之候也。尊賢任能，信忠納諫，所以為安也，而闇君惡之，以為不若奸佞阘茸讒諛之〔一０〕言者〔一一〕，此其將亡之征也〔一二〕。老子曰：“夫唯病病，是以不病?！币追Q“其亡其亡，系于苞桑?！惨蝗场笔枪署B(yǎng)壽之士，先病服藥；養(yǎng)世之君，先亂任賢，是以身常安而國永永也〔一四〕。
〔一〕韓非子孤憤篇文?！痂I按：淮南子說山訓：“與死者同病，難為良醫(yī)；與亡國同道，難與為謀?！币啻肆x?！ 捕忱献釉疲骸肮胖^曲則全者，豈虛言哉！”
〔三〕“之”字舊脫。
〔四〕文子微明篇云：“人之將疾也，必先不甘魚肉之味；國之將亡也，必先惡忠臣之語。”○鐸按：且、將一聲之轉，故互其文。
〔五〕說文云：“廚，庖屋也?！?br />
〔六〕兩“于”字治要無。按定四年左傳云：“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荀子正論篇云：“國雖不安，不至于廢易遂亡謂之君?！闭f苑建本篇云：“民怨其上，不遂亡者，未之有也。”齊策：‘蘇秦曰：“中山，千乘之國也，而敵萬乘之國三，再戰(zhàn)比勝，此用兵之上節(jié)也。然而國遂亡?！薄浴八焱觥边B文之證?！痂I按：箋所引諸書“遂”字，或為語詞，或與“墜”同，而皆不足以說此。“于”猶“以”也。韓非子解老篇：“慈，于戰(zhàn)則勝，以守則固?！崩献印坝凇弊鳌耙浴薄！坝谒馈?、“于亡”猶言“以之死”、“以之亡”耳。治要無兩“于”字，蓋不得其義而妄刪，不足據也。
〔七〕爾雅釋言釋文引字林云：“
，飯食也?！庇衿浴?br />”為俗“飯”字?！吧垺蔽丛?。鹽鐵論散不足篇云：“豆羹白飯，綦膾熟肉?！薄吧垺被颉鞍罪垺敝`?！痂I按：生、白形音俱遠，無緣致誤。實貢篇云：“夫說粱飯食肉?！迸c此同謂美食也。若白飯則何美之有？
〔八〕莊子有養(yǎng)生主篇?；茨献犹┳逵栐疲骸胺始∧w，充腸腹，供嗜欲，養(yǎng)生之末也。”
〔九〕“欲”當作“飲”。楚辭招魂云：“挫糟凍飲，酎清涼些?！蓖跻葑ⅲ骸皟觯??！薄痂I按：“清”疑當作“凊”，謂“寒水”也。蔡邕為陳留縣上孝子狀：“臣為設食，但用麥飯寒水。”箋引招魂“挫糟凍飲”，則又以美食當惡食矣。莊子人間世：“爨無欲清之人?！贬屛模骸扒澹咝苑??！弊之斪鲀酢！ 惨唬啊场爸弊峙f脫。
〔一一〕漢書李尋傳云：“諸阘茸佞?，抱虛求進?！薄 惨欢撑f脫“也”字，據何本補。治要載尹文子曰：“凡國之將存亡有六征。”韓非子亡征篇云：“亡征者，非曰必亡，言其可亡也?！薄 惨蝗撤窬盼??！ 惨凰摹硟伞坝馈弊钟姓`。程本作“國脈永”。按“脈”字疑非是。素問四氣調神大論云：“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淮南子說山訓云：“良醫(yī)者，常治無病之病，故無病。圣人者，常治無患之患，故無患?！薄鹩衢性疲骸稀坝馈弊植徽`，下“永”字乃“●”之誤?！?，古文“?！弊?，見說文?！吧沓０病迸c“國永?！?，兩文相對。
上醫(yī)醫(yī)國，其次下醫(yī)醫(yī)疾〔一〕。夫人治國，固治身之象〔二〕。疾者身之病，亂者國之病也。身之病待醫(yī)而愈，國之亂待賢而治。〔三〕治身有黃帝之術〔四〕，治世有孔子之經〔五〕。然病不愈而亂不治者，非〔六〕針石之法誤〔七〕，而五經之言誣也，乃因〔八〕之者非其人。茍非其人〔九〕，則規(guī)不圓而矩不方，繩不直而準不平〔一０〕，鉆燧不得火〔一一〕，鼓石不下金〔一二〕，驅馬不可以追速，進舟不可以涉水也〔一三〕。凡此八者，天之張道〔一四〕，有形見物，茍非其人，猶尚無功，則又況乎懷道術以撫民氓，乘六龍以御天心者哉〔一五〕？
〔一〕“下醫(yī)”二字衍。晉語：‘醫(yī)和曰：“上醫(yī)醫(yī)國，其次疾人?！薄痂I按：晉語“人”字衍，“醫(yī)”字蒙上省。此文“醫(yī)”字不省。
〔二〕呂氏春秋審分覽云：“夫治身與治國，一理之術也?！焙鬂h書崔骃后實傳政論云：“為國之法，有似理身?！薄 踩稠n詩外傳三：“傳曰：太平之時，無瘖、聾、跛、眇、尪蹇、侏儒、短折，父不哭子，兄不哭弟，道無襁負之遺育，然各以其序終者，賢醫(yī)之用也。故安止平正。除疾之道無他焉，用賢而已矣。” 〔四〕漢書藝文志：“醫(yī)經：黃帝內經十八卷，外經三十七卷?！?br />
〔五〕白虎通五經篇云：“孔子定五經，以行其道。”
〔六〕“非”舊作“唯”。
〔七〕“針石”治要作“灸針”。素問血氣形志篇云：“形樂志苦，病生于脈，治之以灸刺。形苦志樂，病生于肉，治之以針石。”八正神明論：“凡刺之法，必候日月星辰四時八正之氣。氣定乃刺之?！?br />
〔八〕“因”疑“用”。 〔九〕易系辭下傳云：“茍非其人，道不虛行?！?br />
〔一０〕呂氏春秋分職篇云：“為圓必以規(guī)，為方必以矩，為平直必以準繩?！?br />
〔一一〕說文云：“●，陽●也?！闭撜Z云：“鉆燧改火?！薄办荨迸c“●”同。○鐸按：禮記內則鄭注所謂“木燧”是也。
〔一二〕論衡量知篇云：“銅錫未采，在眾石之間。工師鑿掘，爐橐鑄鑠乃成器。未更鑄橐，名曰積石。積石與彼路畔之瓦、山間之礫一實也?！闭沿ゾ拍曜髠髟疲骸八熨x晉國一鼓鐵，以鑄刑鼎”，杜注：“令晉國各出功力，共鼓石為鐵”，疏云：“冶石為鐵。用橐扇火，動橐謂之鼓?！薄 惨蝗场膀岏R”、“進舟”舊作“金馬”、“土舟”，據治要改。鉆、鼓，驅、進同類?！痂I按：驅馬、進舟并行之疾者，不得其人而用之，則不可追速涉水，作金馬、土舟，則非其指。治要是也。
〔一四〕“張”謂“張著”。漢書王莽傳云：“事勢張見。”○鐸按：張、章同音，而義亦近，周語：“其飾彌章”，韋注：“章，著也。”
〔一五〕易干彖曰：“時乘六龍以御天。”
夫治世不得真賢，譬猶治疾不得真藥也〔一〕。治疾當得〔二〕真人參〔三〕，反得支羅服〔四〕；當得麥門冬，反得烝穬麥〔五〕。己而不識真〔六〕，合而服之〔七〕，病以侵劇〔八〕，不自知為人所欺也。乃反謂方不誠而藥皆無益于療病〔九〕，因棄后藥而弗敢飲〔一０〕，而便〔一一〕求巫覡者，雖死可也〔一二〕。人君求賢，下應以鄙，與直不以枉。己不引真，受猥官之〔一三〕，國以侵亂，不自知為下所欺也。乃反謂經不信而賢皆無益于救亂，因廢真賢不復求進〔一四〕，更任俗吏〔一五〕，雖滅亡可也〔一六〕。三代以下，皆以支羅服、烝穬麥合藥，病日痁而遂死也〔一七〕。
〔一〕“真藥”舊作“良醫(yī)”，據治要、意林改。御覽數引并同?！痂I按：“治世”御覽數引作“理世”，避唐諱改。
〔二〕“得”字舊脫，據何本補?！痂I按：御覽七三九、九九一引并有“得”字。
〔三〕說文云：“
，人
，藥艸，出上黨?！薄皡ⅰ睘椤?br />”之借。
〔四〕意林及御覽七百卅九、九百九十一“羅服”字皆從艸作，無“支”字。御覽九百八十引正論云：“理世不得真賢，猶治病無真藥。當用人參，反得蘿菔根。”“支蘿菔”即“蘿菔根”也。
〔五〕“得”字舊脫，據御覽七百卅九補?！胺儭迸f作“橫”，按證類本草六引陶隱居云：“根似穬麥，故名麥門冬?！苯駬?，下同。
〔六〕王先生云：‘“而”字衍?！^培按：“而”字非衍，勸將篇云：“己而不能以稱明詔”，是其例。○鐸按：汪說是也。而、乃古同聲而通用。史記淮陰侯傳：“相君之背，貴乃不可言。”漢書蒯通傳“乃”作“而”，是其證。說見經傳釋詞?！ 财摺衬臃枪ブ衅疲骸敖裼嗅t(yī)于此，和合其祝藥之于天下之有病者而藥之。”周禮：“疾，醫(yī)以五味、五谷、五藥養(yǎng)其病”，鄭注：“其治合之齊，則存乎神農、子儀之術云?！贬屛模骸昂?，如字，又音合?！?br />
〔八〕說文云：“侵：漸進也?！睗h書哀帝紀贊云：“即位痿痹，末年寢劇。”王莽傳云：“太師王舜，自莽篡位后，病痿寢劇死?！鳖亷煿抛⒉⒃疲骸皩?，漸也?！睂嫛⑶至x通。史丹傳云：“上疾稍侵”，師古注：“稍侵，言漸篤也?！庇衷疲骸弦蚣{謂丹曰：“吾病寢加?！薄瘞煿抛ⅲ骸皩?，漸也?！彼囄闹菊撫t(yī)經云：“拙者失理，以愈為劇?！睋P雄傳注：‘鄭氏云：“劇，甚也。”’
〔九〕舊脫“療”字，據御覽七百卅九補。說文云：“●，治也?；驈?作療?！?br />
〔一０〕“而弗敢飲”御覽作“弗敢復飲”。
〔一一〕“便”御覽作“更”?！痂I按：下文“更任俗吏”，則作“更”是。
〔一二〕楚語云：“民之精爽不攜貳者，則明神降之。在男曰覡，在女曰巫?！笔酚洷怡o傳云：“信巫不信醫(yī)，六不治也?！彼貑栁宀貏e論云：“拘于鬼神者，不可與言至德；惡于針石者，不可與言至巧。病不許治者，病必不治?！毙抡Z資質篇云：“衛(wèi)人有病將死者，扁鵲至其家，欲為治之。病者之父退而不用，乃使靈巫求福請合，對扁鵲而祝。病者卒死，靈巫不能治也。”
〔一三〕“與真”以下文有脫誤。王先生云：“大意言人君求賢與直，下應以鄙與枉，己不識真，猥受官之耳。傎倒脫誤，遂不可讀。”繼培按：此即漢書董仲舒?zhèn)魉啤百t不肖渾殽，未得其真”也?！鹩衢性疲骸芭c”讀為“舉”，古字通用。周官師氏職：“王舉則從”，故書“舉”為“與”，是其證也?！芭c直”即“舉直”也?！安弧弊帜恕跋隆弊种`，“以”字上又脫“應”字，當作“與直，下應以枉”，與上句“求賢，下應以鄙”相對成義。’又云：‘“引”字乃“別”字之誤?！凹翰粍e真，受猥官之”，與上文說治疾曰“己不識真，合而服之”文義一律?！笆茆僦彼淖忠嘁捎姓`，但莫可訂正耳。’○鐸按：“受”當為“授”，與下文“不量其材而受之官”誤同?！百恕奔础百酥T侯”，續(xù)漢書百官志：“舊列侯奉朝請在長安者，位次三公。中興以來，唯以功德賜位特直者，次車騎將軍；賜位朝廷侯，次五校尉；賜位侍祠侯，次大夫。其余以肺腑及公主子孫奉祠墓于京都者，亦隨時見會，位在博士、議郎下?！眲⒄炎⒁鷱V制度曰：“是為偎諸侯?！弊忠嘧鳌摆瘛?，后漢書鄧禹傳章懷注引漢官儀云：“其次下土小國侯，以肺腑親、公主子孫奉墳墓于京師，亦隨時朝見，是為隈諸侯者也?！眲懺唬骸摆瘛碑斪鳌百恕?，事在獨斷?！Z子制不定篇：“特賴其尚幼倫、猥之數也。”（建本作“倫暖”，潭本作“倫●”，“倫”字不誤。盧本作“偷猥”，“猥”字不誤）洪頤
讀書叢錄謂漢官儀有隈諸侯，“猥”與“隈”同。唐仁壽亦云：“倫、猥即謂倫侯及猥諸侯。”孫詒讓札迻七破例引之，嘆其至確，而劉師培賈子新書斠補亦引續(xù)漢志以證之。然則此文“受猥官之”，正謂授猥諸侯而官之。下文云：“皇后兄弟，主婿外孫，年雖童妙，未脫桎梏，由借此官職，功不加民，澤不被下，而取侯?！奔闯写宋亩晔鲋?，是其明證矣?！ 惨凰摹硡问洗呵镆伤破疲骸盎笥谒剖空?，而失于真士?！?br />
〔一五〕以上文例之，當作“而更任俗吏者”。漢書賈誼傳云：“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鄉(xiāng)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br />
〔一六〕管子八觀篇云：“離本國，徙都邑，亡也。有者異姓，滅也。”
〔一七〕小爾雅廣名云：“疾甚謂之阽。”“痁”與“阽”同。
書曰：“人之有能，使循其行，國乃其昌〔一〕?！笔枪氏韧鯙楣贀袢恕捕常氐闷洳摹踩?，功加于民〔四〕德稱其位〔五〕，人謀鬼謀，百姓與能〔六〕，務順以動天地如此〔七〕。三代開國建侯〔八〕，所以傳嗣百世〔九〕，歷載千數者也〔一０〕。
〔一〕書洪范。今書作“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史記宋世家“邦”亦作“國”，避高祖諱也。“循”當作“修”。修、羞聲相涉而誤。藝文類聚六十二引后漢李尤云臺銘云：“人修其行，而國其昌?！逼渥C也?！痂I按：桂馥札樸七亦云：‘潛夫論引書“使羞其行”，“羞”作“循”。案此無義可尋，蓋“羞”以聲誤為“修”，又因修、循形近誤為“循”耳?！职葱?、修古字通，儀禮鄉(xiāng)飲酒禮：“乃羞無算爵”，禮記鄉(xiāng)飲酒義作“修爵無數”，是其例。 〔二〕書呂刑云：“在今爾安百姓，何擇非人？”○鐸按：本政篇引此經而說之云：“安其人者，必先審擇其人。故國家存亡之本，治亂之機，在于明選而已矣?！?br />
〔三〕淮南子泰族訓云：“英俊豪杰，各以小大之材處其位，得其宜?！?br />
〔四〕“民”舊作“人”，據治要改。
〔五〕荀子富國篇云：“德必稱位?！薄 擦骋紫缔o下傳。
〔七〕系辭上傳云：“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
〔八〕“三代”忠貴篇作“五代”。本傳注云：“謂唐、虞、夏、商、周也?！币淄统蹙牛骸袄ê睢！睅熒狭骸伴_國承家?！?br />
〔九〕治要“傳”上有“能”字?！痂I按：當據補。
〔一０〕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序云：“尚書有唐、虞之侯伯，歷三代千有余載，自全，以蕃衛(wèi)天子?！?br />
自春秋之后，戰(zhàn)國之制，將相〔一〕權臣，必以親家〔二〕?；屎笮值埽餍鐾鈱O，年雖童妙〔三〕，未脫桎梏〔四〕，由〔五〕借此官職，功不加民，澤不被下〔六〕而取侯〔七〕，多受茅土〔八〕，又不得治民效能以報百姓，虛食重祿，素餐尸位〔九〕，而但事淫侈，坐作驕奢，破敗而不及傳世者也〔一０〕。
〔一〕“相”字舊脫。
〔二〕荀子非相篇云：“婦人莫不愿得以為夫，處女莫不愿得以為士，棄其親家而欲奔之者，比肩而起?！薄坝H”謂父母，“家”謂夫也。漢時則以“親家”為“親戚”通稱。后漢紀：“明帝永平元年，東海王強薨，詔諸王京師親家皆詣東海奔喪。”后漢書東海王強傳稱“親戚”，是其證也。后漢書馬皇后紀：“諸姬主朝請”，列女傳作“諸王親家朝請”。又郭皇后紀云：“后弟況遷大鴻臚，帝數幸其第，會公卿諸侯親家飲燕?！备]皇后紀云：“年六歲能書，親家皆奇之?！焙鬂h紀：“章帝建初三年，竇憲兄弟親幸，自馬氏侯及王主親家莫不畏憚?！崩m(xù)漢書禮儀志載上陵儀有百官四姓親家婦女。后漢書應奉傳章懷注引汝南記云：“親家李氏。”○鐸按：此“親家”謂族外親戚，與古以父母兄弟為親戚者義別。箋所引后漢紀、后漢書“親家”，即續(xù)漢書禮儀志引獨斷所謂“凡與帝后有瓜葛者”。至汝南記所載，乃男女姻家父母相呼之稱，“親”讀去聲，不當引以說此。
〔三〕“妙”讀為“眇”。書顧命云：“眇眇予末小子?！蔽褐娟愃纪踔矀魃鲜枨笞栽囋疲骸敖K軍以妙年使越”，“妙”亦“眇”之借。
〔四〕王先生云：‘易蒙初六：“發(fā)蒙，利用刑人，用脫桎梏?！敝芏Y大司寇疏引鄭注：“木，在手曰桎，在足曰梏?！庇执笮罅模骸巴Ｖ妗?，李氏集解引虞翻曰：“告謂以木楅其角?！焙罟唬骸瓣?，楅也。以木為之，橫施于角，止其抵之威也?！睍M誓：“今惟淫舍牿牛馬”，正義稱鄭注以“牿”為“桎梏”之“梏”，施梏于牛馬之腳，使不得走佚。詳稽經訓，并以“桎梏”為拘囚之具，因而凡就拘制者皆謂之“桎梏”，故學校謂之“?！?，荷校亦謂之“校”，取義木囚，亦其例也。童蒙情識未定，宜用防閑，故脫桎梏則吝。此云“未脫桎梏”，正言不離童幼耳。未可以關木之罪人，概就塾之童子也。’○鐸按：此猶言“未離襁褓”耳。漢書王莽傳云：“孝武皇帝裂三萬戶以封衛(wèi)青。青子三人，或在襁褓，皆為通侯?！笔瞧涫隆?br />
〔五〕“由”字誤。○鐸按：詩王風君子陽陽傳：“由，用也?！?br />
〔六〕毛詩車舝序云：“德澤不加于民?！?br />
〔七〕漢書李廣傳云：“諸妄校尉以下，材能不及中，以軍功取侯者數十人?！庇衷疲骸皬V之軍吏及士卒，或取封侯。”而“取侯”不辭，疑“侯”上脫“封”字?；蛟疲骸叭『睢碑敒椤傲泻睢薄！痂I按：“侯”上脫“封”字，說近是?！ 舶恕唱殧嘣疲骸疤熳犹?，以五色土為壇?；首臃鉃橥跽?，受天子之社土，以所封之方色，東方受青，南方受赤，他如其方色。苴以白茅授之。各以其所封方之色歸國以立社，故謂之受茅土。漢興，以王子封為王者得茅土。其它功臣及鄉(xiāng)亭他姓公侯，各以其戶數租入為限，不受茅土，亦不立社也?！?br />
〔九〕白虎通京師篇云：“有能然后居其位，德加于人然后食其祿。”漢書朱云傳云：“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闭摵饬恐疲骸拔睦艨招?，無仁義之學，居位食祿，終無以效，所謂尸位素餐者也。素者，空也?？仗摕o德，食人之祿，故曰素餐。無道藝之業(yè)，不曉政治，默坐朝廷，不能言事，與尸無異，故曰尸位?！?br />
〔一０〕史記十二諸侯年表序云：“諸侯恣行，淫侈不軌?！睗h興以來諸侯王年表序云：“諸侯或驕奢
，邪臣計謀為淫亂，大者叛逆，小者不軌于法，以危其命，殞身亡國?！薄捌茢 鄙弦擅摗按艘浴倍?。
子產有言：“未能操刀而使之割，其傷實多〔一〕。”是故世主〔二〕之于貴戚也，愛其嬖媚之美，不量其材而授之官〔三〕，不使立功自托于民，而茍務高其爵位，崇其賞賜〔四〕，令結怨于下民，〔五〕縣罪于惡〔六〕，積過既成，豈有不顛隕者哉〔七〕？此所謂“子之愛人，傷之而已”哉〔八〕！ 〔一〕襄卅一年左傳。
〔二〕“世”舊作“也”，何本作“人”，并誤。
〔三〕“授”舊作“受”。漢書董仲舒?zhèn)髟疲骸傲坎亩诠佟！?br />
〔四〕齊語云：“勸之以賞賜?！壁w策：‘左師觸詟見太后曰：“今媼尊長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國，一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托于趙？”’此文本之。
〔五〕漢書李尋傳云：“為主結怨于民。” 〔六〕韓非子亡征篇云：“懸罪而弗誅?！鼻f子寓言篇云：“無所縣其罪”，郭注：“縣，系也?！睗h書陳湯傳云：“宜以時解縣通籍”，孟康曰：“縣，罪未竟也，如言縣罰也。”按“縣罪于”以下當有二字，與“下民”對。此文大意與忠貴篇末段相同，彼云“下自附于民氓，上承順于天心”，此“惡”字蓋即“天心”之誤。志氏姓篇：“于諸侯無惡”，晉語作“諸侯無二心”，亦一證。○俞樾云：‘ “縣罪于”下脫二字，當與上“結怨于下民”相對成文?！皭骸毕旅摗凹取弊??！皭杭确e”，“過既成”，亦相對成文?！?br />
〔七〕后漢書馮衍傳：“社稷顛隕。”按“隕”亦作“殞”，隗囂傳云：“妻子顛殞?！编囄鲎愚D辭篇云：“終顛殞乎混冥之中?！?br />
〔八〕襄卅一年左傳。
先主之制，官民必論其材，論定而后爵之，位定然后祿之〔一〕。人君也此君不察〔二〕，而茍以親戚色官之人典官者〔三〕，譬猶以愛子易御仆〔四〕，以明珠易瓦礫〔五〕，雖有可愛好之情，然而其覆大車而殺病人也必矣〔六〕。書稱“天工人其代之”〔七〕，傳曰：“夫成天地之功者，未嘗不蕃昌也〔八〕?！庇纱擞^之，世主欲無功之人而強富之〔九〕，則是與天斗也。使無德況之人〔一０〕與皇天斗，而欲久立，自古以來，未之嘗有也〔一一〕。
〔一〕禮記王制云：“凡官民，材必先論之。論辨然后使之，任事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祿之?！薄痂I按：后漢書左周黃傳論云：“辯論其才，論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祿之?！迸c此皆述意。 〔二〕文有脫誤。賢難篇云：“時君俗主不此察也?！贝松w同于彼?；虍斣啤叭司乐鞑徊臁??！痂I按：此疑當作“今之君也不此察”?！敖裰睂ι稀跋戎鳌毖??！敖瘛闭`為“人”，又脫“之”字，下“君”字涉上而衍，“不”字又倒在“此”字下，遂不可讀。
〔三〕“色”舊作“邑”。按墨子尚賢中篇云：“王公大人有所愛其色而使其心，不察其知而與其愛。是故不能治百人者，使處乎千人之官；不能治千人者，使處乎萬人之官。此其故何也？曰：若處官者，爵高而祿厚，故愛其色而使之焉。”“色官”本于彼?！痂I按：此“親戚”謂子弟。呂氏春秋去私篇：“內舉不避子”，新序雜事一作“內舉不回親戚”，是其證?！吧佟敝^以面目姣好為官者。典官，主官事也。
〔四〕詩出車毛傳：“仆夫，御夫也?！闭锣嵐{：“仆，將車者也?！?br />
〔五〕呂氏春秋樂成篇云：“民聚瓦礫?！被茨献泳裼栐疲骸耙曊鋵氈橛瘢q石礫也?！薄痂I按：此明珠乃以合藥者，易之以瓦礫則病不治，故曰“殺病人”。古以珠玉治疾，漢書王莽傳：“美玉可以滅瘢?！奔雌渥C。
〔六〕○鐸按：古“大車”有二義：一為大夫之車，詩王風大車傳：“大車，大夫之車”是也；一為牛車，晉語五：“遇大車當道而覆”，韋注：“大車，牛車也”是也。此取前義。
〔七〕皋陶謨。
〔八〕“功”舊作“力”。按鄭語：‘史伯曰：“夫成天地之大功者，其子孫未嘗不章。”’本書忠貴篇亦云：“成天地之大功者，未嘗不蕃昌也?！遍h元年左傳云：“其必蕃昌?！薄痂I按：此所引乃尚書大傳逸文。汪引鄭語，蓋以傳為春秋外傳，疏矣。
〔九〕○鐸按：“強”字當在“欲”下。
〔一０〕爾雅釋詁云：“貺，賜也?！薄皼r”與“貺”同。漢書武帝紀元封元年詔曰：“遭天地況施”，應劭曰：“況，賜也。”管子四時篇云：“求有德賜布施于民者而賞之?！薄暗聸r”猶言“德賜”。
〔一一〕按漢書鮑宣傳，宣上書言：“陛下上為皇天子，下為黎庶父母，奈何獨私養(yǎng)外親與幸臣董賢，多賞賜以大萬數？非天意也?！庇盅裕骸叭瓴罡瞪掏龉Χ狻９倬裟颂煜轮倬?，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悅民服，豈不難哉？”又言：“董賢但以令色諛言自進。賞賜亡度，竭盡府藏，豈天意與民意？天不可久負，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宜為謝過天地，解讎海內”云云，此篇大恉與彼同。
〔一〕○鐸按：春秋以降，迄于漢世，分封同姓，不量能而授官，故亡國敗家相續(xù)，此望治者所以思得賢材共相舉救者也。故以“思賢”命篇。
〔二〕呂氏春秋務本篇云：“嘗試觀上古記”：高誘注：“上古記，上世古書也。”
〔三〕“穢”當作“滅”。賢難篇云：“三代之以覆，列國之以滅?！睖纭⒎x字形相近。漢書食貨志：“彭吳穿穢貊、朝鮮”，史記平準書作“彭吳賈滅朝鮮”，誤正類此。呂氏春秋安死篇云：“亡國不可勝數”，高誘注：“不可勝數，亡國多也?！薄痂I按：此“數”字讀去聲?！安粩怠奔础盁o數”，與“有三”對。史記張釋之馮唐傳贊：“不偏不黨，不黨不偏”，即書洪范“無偏無黨，無黨無偏”。襄三年左傳引商書：“無偏無黨”，新序雜事一作“不偏不黨”。周語上：“是以事行而不?！?，潛嘆篇作“事行而無敗”。是“不”與“無”同也。此書無、不多互用，汪偶未照耳。
〔四〕“故”字舊脫，據治要補。
〔五〕治要“以”作“與”，“亂”、“治”上并有“以”字?！皭骸迸f作“忘”，據治要改。漢書董仲舒?zhèn)髟疲骸叭司挥泊娑鴲何Ｍ觯欢y國危者甚眾，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滅也?！?br />
〔六〕“故”字據治要補。
〔七〕續(xù)漢書律歷志劉昭注引樂協圖征云：“天元以甲子朔旦冬至，日月起于牽牛之初，右行二十八宿，以考王者終始?；虮M一其歷數，或不能盡一，以四千五百六十為紀，甲寅窮?！彼尉ⅲ骸凹o”即“元”也。四千五百六十者，五行相代一終之大數也。王者即位，或過其統，或不盡其數，故一共以四千五百六十為甲寅之終也。王者起必易元，故不復沿前而終言之也?！?br />
〔八〕新語道基篇云：“九州絕隔。”
〔九〕晏子春秋問上云：“古者百里而異習，千里而殊俗?！?br />
〔一０〕韓非子有亡征篇?！痂I按：“敗跡”已見明闇篇。
〔一一〕爾雅釋山郭璞注：‘“襲”亦“重”?！痂I按：襲、疊古音同部，今習用“疊”字?！ 惨欢趁献釉疲骸叭艉戏?jié)?！倍Y記儒行鄭注：‘“稽”猶“合”也。’
〔一三〕荀子非相篇云：“欲知上世，則審周道。”淮南子精神訓高誘注：“考，觀也?！薄痂I按：舊說周頌為周室成功致太平之詩，故曰“必考于周頌”。
〔一四〕并詩大雅。“版”今作“板”，爾雅釋訓作“版”。禮記玉藻鄭注：‘“幾”猶“察”也?！薄白I”與“幾”同?！痂I按：管子小匡篇：“關市幾而不正”，即孟子公孫丑上篇“關譏而不征”，是“譏”與“幾”同也。
〔一五〕詩蕩。
夫與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也；與亡國同行者，不可存也〔一〕。豈虛言哉〔二〕！何以知人之〔三〕且病也？以其不嗜食也。何以知國之將亂也？以其不嗜賢也〔四〕。是故病家之廚〔五〕，非無嘉饌也，乃其人弗之能食，故遂于死也。亂國之官，非無賢人也，其君弗之能任，故遂于亡也〔六〕。夫生梁〔七〕，旨酒甘醪，所以養(yǎng)生也〔八〕，而病人惡之，以為不若菽麥糠糟欲清者〔九〕，此其將死之候也。尊賢任能，信忠納諫，所以為安也，而闇君惡之，以為不若奸佞阘茸讒諛之〔一０〕言者〔一一〕，此其將亡之征也〔一二〕。老子曰：“夫唯病病，是以不病?！币追Q“其亡其亡，系于苞桑?！惨蝗场笔枪署B(yǎng)壽之士，先病服藥；養(yǎng)世之君，先亂任賢，是以身常安而國永永也〔一四〕。
〔一〕韓非子孤憤篇文?！痂I按：淮南子說山訓：“與死者同病，難為良醫(yī)；與亡國同道，難與為謀?！币啻肆x?！ 捕忱献釉疲骸肮胖^曲則全者，豈虛言哉！”
〔三〕“之”字舊脫。
〔四〕文子微明篇云：“人之將疾也，必先不甘魚肉之味；國之將亡也，必先惡忠臣之語。”○鐸按：且、將一聲之轉，故互其文。
〔五〕說文云：“廚，庖屋也?！?br />
〔六〕兩“于”字治要無。按定四年左傳云：“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荀子正論篇云：“國雖不安，不至于廢易遂亡謂之君?！闭f苑建本篇云：“民怨其上，不遂亡者，未之有也。”齊策：‘蘇秦曰：“中山，千乘之國也，而敵萬乘之國三，再戰(zhàn)比勝，此用兵之上節(jié)也。然而國遂亡?！薄浴八焱觥边B文之證?！痂I按：箋所引諸書“遂”字，或為語詞，或與“墜”同，而皆不足以說此。“于”猶“以”也。韓非子解老篇：“慈，于戰(zhàn)則勝，以守則固?！崩献印坝凇弊鳌耙浴薄！坝谒馈?、“于亡”猶言“以之死”、“以之亡”耳。治要無兩“于”字，蓋不得其義而妄刪，不足據也。
〔七〕爾雅釋言釋文引字林云：“
，飯食也?！庇衿浴?br />”為俗“飯”字?！吧垺蔽丛?。鹽鐵論散不足篇云：“豆羹白飯，綦膾熟肉?！薄吧垺被颉鞍罪垺敝`?！痂I按：生、白形音俱遠，無緣致誤。實貢篇云：“夫說粱飯食肉?！迸c此同謂美食也。若白飯則何美之有？
〔八〕莊子有養(yǎng)生主篇?；茨献犹┳逵栐疲骸胺始∧w，充腸腹，供嗜欲，養(yǎng)生之末也。”
〔九〕“欲”當作“飲”。楚辭招魂云：“挫糟凍飲，酎清涼些?！蓖跻葑ⅲ骸皟觯??！薄痂I按：“清”疑當作“凊”，謂“寒水”也。蔡邕為陳留縣上孝子狀：“臣為設食，但用麥飯寒水。”箋引招魂“挫糟凍飲”，則又以美食當惡食矣。莊子人間世：“爨無欲清之人?！贬屛模骸扒澹咝苑??！弊之斪鲀酢！ 惨唬啊场爸弊峙f脫。
〔一一〕漢書李尋傳云：“諸阘茸佞?，抱虛求進?！薄 惨欢撑f脫“也”字，據何本補。治要載尹文子曰：“凡國之將存亡有六征。”韓非子亡征篇云：“亡征者，非曰必亡，言其可亡也?！薄 惨蝗撤窬盼??！ 惨凰摹硟伞坝馈弊钟姓`。程本作“國脈永”。按“脈”字疑非是。素問四氣調神大論云：“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淮南子說山訓云：“良醫(yī)者，常治無病之病，故無病。圣人者，常治無患之患，故無患?！薄鹩衢性疲骸稀坝馈弊植徽`，下“永”字乃“●”之誤?！?，古文“?！弊?，見說文?！吧沓０病迸c“國永?！?，兩文相對。
上醫(yī)醫(yī)國，其次下醫(yī)醫(yī)疾〔一〕。夫人治國，固治身之象〔二〕。疾者身之病，亂者國之病也。身之病待醫(yī)而愈，國之亂待賢而治。〔三〕治身有黃帝之術〔四〕，治世有孔子之經〔五〕。然病不愈而亂不治者，非〔六〕針石之法誤〔七〕，而五經之言誣也，乃因〔八〕之者非其人。茍非其人〔九〕，則規(guī)不圓而矩不方，繩不直而準不平〔一０〕，鉆燧不得火〔一一〕，鼓石不下金〔一二〕，驅馬不可以追速，進舟不可以涉水也〔一三〕。凡此八者，天之張道〔一四〕，有形見物，茍非其人，猶尚無功，則又況乎懷道術以撫民氓，乘六龍以御天心者哉〔一五〕？
〔一〕“下醫(yī)”二字衍。晉語：‘醫(yī)和曰：“上醫(yī)醫(yī)國，其次疾人?！薄痂I按：晉語“人”字衍，“醫(yī)”字蒙上省。此文“醫(yī)”字不省。
〔二〕呂氏春秋審分覽云：“夫治身與治國，一理之術也?！焙鬂h書崔骃后實傳政論云：“為國之法，有似理身?！薄 踩稠n詩外傳三：“傳曰：太平之時，無瘖、聾、跛、眇、尪蹇、侏儒、短折，父不哭子，兄不哭弟，道無襁負之遺育，然各以其序終者，賢醫(yī)之用也。故安止平正。除疾之道無他焉，用賢而已矣。” 〔四〕漢書藝文志：“醫(yī)經：黃帝內經十八卷，外經三十七卷?！?br />
〔五〕白虎通五經篇云：“孔子定五經，以行其道。”
〔六〕“非”舊作“唯”。
〔七〕“針石”治要作“灸針”。素問血氣形志篇云：“形樂志苦，病生于脈，治之以灸刺。形苦志樂，病生于肉，治之以針石。”八正神明論：“凡刺之法，必候日月星辰四時八正之氣。氣定乃刺之?！?br />
〔八〕“因”疑“用”。 〔九〕易系辭下傳云：“茍非其人，道不虛行?！?br />
〔一０〕呂氏春秋分職篇云：“為圓必以規(guī)，為方必以矩，為平直必以準繩?！?br />
〔一一〕說文云：“●，陽●也?！闭撜Z云：“鉆燧改火?！薄办荨迸c“●”同。○鐸按：禮記內則鄭注所謂“木燧”是也。
〔一二〕論衡量知篇云：“銅錫未采，在眾石之間。工師鑿掘，爐橐鑄鑠乃成器。未更鑄橐，名曰積石。積石與彼路畔之瓦、山間之礫一實也?！闭沿ゾ拍曜髠髟疲骸八熨x晉國一鼓鐵，以鑄刑鼎”，杜注：“令晉國各出功力，共鼓石為鐵”，疏云：“冶石為鐵。用橐扇火，動橐謂之鼓?！薄 惨蝗场膀岏R”、“進舟”舊作“金馬”、“土舟”，據治要改。鉆、鼓，驅、進同類?！痂I按：驅馬、進舟并行之疾者，不得其人而用之，則不可追速涉水，作金馬、土舟，則非其指。治要是也。
〔一四〕“張”謂“張著”。漢書王莽傳云：“事勢張見。”○鐸按：張、章同音，而義亦近，周語：“其飾彌章”，韋注：“章，著也。”
〔一五〕易干彖曰：“時乘六龍以御天。”
夫治世不得真賢，譬猶治疾不得真藥也〔一〕。治疾當得〔二〕真人參〔三〕，反得支羅服〔四〕；當得麥門冬，反得烝穬麥〔五〕。己而不識真〔六〕，合而服之〔七〕，病以侵劇〔八〕，不自知為人所欺也。乃反謂方不誠而藥皆無益于療病〔九〕，因棄后藥而弗敢飲〔一０〕，而便〔一一〕求巫覡者，雖死可也〔一二〕。人君求賢，下應以鄙，與直不以枉。己不引真，受猥官之〔一三〕，國以侵亂，不自知為下所欺也。乃反謂經不信而賢皆無益于救亂，因廢真賢不復求進〔一四〕，更任俗吏〔一五〕，雖滅亡可也〔一六〕。三代以下，皆以支羅服、烝穬麥合藥，病日痁而遂死也〔一七〕。
〔一〕“真藥”舊作“良醫(yī)”，據治要、意林改。御覽數引并同?！痂I按：“治世”御覽數引作“理世”，避唐諱改。
〔二〕“得”字舊脫，據何本補?！痂I按：御覽七三九、九九一引并有“得”字。
〔三〕說文云：“
，人
，藥艸，出上黨?！薄皡ⅰ睘椤?br />”之借。
〔四〕意林及御覽七百卅九、九百九十一“羅服”字皆從艸作，無“支”字。御覽九百八十引正論云：“理世不得真賢，猶治病無真藥。當用人參，反得蘿菔根。”“支蘿菔”即“蘿菔根”也。
〔五〕“得”字舊脫，據御覽七百卅九補?！胺儭迸f作“橫”，按證類本草六引陶隱居云：“根似穬麥，故名麥門冬?！苯駬?，下同。
〔六〕王先生云：‘“而”字衍?！^培按：“而”字非衍，勸將篇云：“己而不能以稱明詔”，是其例。○鐸按：汪說是也。而、乃古同聲而通用。史記淮陰侯傳：“相君之背，貴乃不可言。”漢書蒯通傳“乃”作“而”，是其證。說見經傳釋詞?！ 财摺衬臃枪ブ衅疲骸敖裼嗅t(yī)于此，和合其祝藥之于天下之有病者而藥之。”周禮：“疾，醫(yī)以五味、五谷、五藥養(yǎng)其病”，鄭注：“其治合之齊，則存乎神農、子儀之術云?！贬屛模骸昂?，如字，又音合?！?br />
〔八〕說文云：“侵：漸進也?！睗h書哀帝紀贊云：“即位痿痹，末年寢劇。”王莽傳云：“太師王舜，自莽篡位后，病痿寢劇死?！鳖亷煿抛⒉⒃疲骸皩?，漸也?！睂嫛⑶至x通。史丹傳云：“上疾稍侵”，師古注：“稍侵，言漸篤也?！庇衷疲骸弦蚣{謂丹曰：“吾病寢加?！薄瘞煿抛ⅲ骸皩?，漸也?！彼囄闹菊撫t(yī)經云：“拙者失理，以愈為劇?！睋P雄傳注：‘鄭氏云：“劇，甚也。”’
〔九〕舊脫“療”字，據御覽七百卅九補。說文云：“●，治也?；驈?作療?！?br />
〔一０〕“而弗敢飲”御覽作“弗敢復飲”。
〔一一〕“便”御覽作“更”?！痂I按：下文“更任俗吏”，則作“更”是。
〔一二〕楚語云：“民之精爽不攜貳者，則明神降之。在男曰覡，在女曰巫?！笔酚洷怡o傳云：“信巫不信醫(yī)，六不治也?！彼貑栁宀貏e論云：“拘于鬼神者，不可與言至德；惡于針石者，不可與言至巧。病不許治者，病必不治?！毙抡Z資質篇云：“衛(wèi)人有病將死者，扁鵲至其家，欲為治之。病者之父退而不用，乃使靈巫求福請合，對扁鵲而祝。病者卒死，靈巫不能治也。”
〔一三〕“與真”以下文有脫誤。王先生云：“大意言人君求賢與直，下應以鄙與枉，己不識真，猥受官之耳。傎倒脫誤，遂不可讀。”繼培按：此即漢書董仲舒?zhèn)魉啤百t不肖渾殽，未得其真”也?！鹩衢性疲骸芭c”讀為“舉”，古字通用。周官師氏職：“王舉則從”，故書“舉”為“與”，是其證也?！芭c直”即“舉直”也?！安弧弊帜恕跋隆弊种`，“以”字上又脫“應”字，當作“與直，下應以枉”，與上句“求賢，下應以鄙”相對成義。’又云：‘“引”字乃“別”字之誤?！凹翰粍e真，受猥官之”，與上文說治疾曰“己不識真，合而服之”文義一律?！笆茆僦彼淖忠嘁捎姓`，但莫可訂正耳。’○鐸按：“受”當為“授”，與下文“不量其材而受之官”誤同?！百恕奔础百酥T侯”，續(xù)漢書百官志：“舊列侯奉朝請在長安者，位次三公。中興以來，唯以功德賜位特直者，次車騎將軍；賜位朝廷侯，次五校尉；賜位侍祠侯，次大夫。其余以肺腑及公主子孫奉祠墓于京都者，亦隨時見會，位在博士、議郎下?！眲⒄炎⒁鷱V制度曰：“是為偎諸侯?！弊忠嘧鳌摆瘛?，后漢書鄧禹傳章懷注引漢官儀云：“其次下土小國侯，以肺腑親、公主子孫奉墳墓于京師，亦隨時朝見，是為隈諸侯者也?！眲懺唬骸摆瘛碑斪鳌百恕?，事在獨斷?！Z子制不定篇：“特賴其尚幼倫、猥之數也。”（建本作“倫暖”，潭本作“倫●”，“倫”字不誤。盧本作“偷猥”，“猥”字不誤）洪頤
讀書叢錄謂漢官儀有隈諸侯，“猥”與“隈”同。唐仁壽亦云：“倫、猥即謂倫侯及猥諸侯。”孫詒讓札迻七破例引之，嘆其至確，而劉師培賈子新書斠補亦引續(xù)漢志以證之。然則此文“受猥官之”，正謂授猥諸侯而官之。下文云：“皇后兄弟，主婿外孫，年雖童妙，未脫桎梏，由借此官職，功不加民，澤不被下，而取侯?！奔闯写宋亩晔鲋?，是其明證矣?！ 惨凰摹硡问洗呵镆伤破疲骸盎笥谒剖空?，而失于真士?！?br />
〔一五〕以上文例之，當作“而更任俗吏者”。漢書賈誼傳云：“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鄉(xiāng)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br />
〔一六〕管子八觀篇云：“離本國，徙都邑，亡也。有者異姓，滅也。”
〔一七〕小爾雅廣名云：“疾甚謂之阽。”“痁”與“阽”同。
書曰：“人之有能，使循其行，國乃其昌〔一〕?！笔枪氏韧鯙楣贀袢恕捕常氐闷洳摹踩?，功加于民〔四〕德稱其位〔五〕，人謀鬼謀，百姓與能〔六〕，務順以動天地如此〔七〕。三代開國建侯〔八〕，所以傳嗣百世〔九〕，歷載千數者也〔一０〕。
〔一〕書洪范。今書作“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史記宋世家“邦”亦作“國”，避高祖諱也。“循”當作“修”。修、羞聲相涉而誤。藝文類聚六十二引后漢李尤云臺銘云：“人修其行，而國其昌?！逼渥C也?！痂I按：桂馥札樸七亦云：‘潛夫論引書“使羞其行”，“羞”作“循”。案此無義可尋，蓋“羞”以聲誤為“修”，又因修、循形近誤為“循”耳?！职葱?、修古字通，儀禮鄉(xiāng)飲酒禮：“乃羞無算爵”，禮記鄉(xiāng)飲酒義作“修爵無數”，是其例。 〔二〕書呂刑云：“在今爾安百姓，何擇非人？”○鐸按：本政篇引此經而說之云：“安其人者，必先審擇其人。故國家存亡之本，治亂之機，在于明選而已矣?！?br />
〔三〕淮南子泰族訓云：“英俊豪杰，各以小大之材處其位，得其宜?！?br />
〔四〕“民”舊作“人”，據治要改。
〔五〕荀子富國篇云：“德必稱位?！薄 擦骋紫缔o下傳。
〔七〕系辭上傳云：“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
〔八〕“三代”忠貴篇作“五代”。本傳注云：“謂唐、虞、夏、商、周也?！币淄统蹙牛骸袄ê睢！睅熒狭骸伴_國承家?！?br />
〔九〕治要“傳”上有“能”字?！痂I按：當據補。
〔一０〕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序云：“尚書有唐、虞之侯伯，歷三代千有余載，自全，以蕃衛(wèi)天子?！?br />
自春秋之后，戰(zhàn)國之制，將相〔一〕權臣，必以親家〔二〕?；屎笮值埽餍鐾鈱O，年雖童妙〔三〕，未脫桎梏〔四〕，由〔五〕借此官職，功不加民，澤不被下〔六〕而取侯〔七〕，多受茅土〔八〕，又不得治民效能以報百姓，虛食重祿，素餐尸位〔九〕，而但事淫侈，坐作驕奢，破敗而不及傳世者也〔一０〕。
〔一〕“相”字舊脫。
〔二〕荀子非相篇云：“婦人莫不愿得以為夫，處女莫不愿得以為士，棄其親家而欲奔之者，比肩而起?！薄坝H”謂父母，“家”謂夫也。漢時則以“親家”為“親戚”通稱。后漢紀：“明帝永平元年，東海王強薨，詔諸王京師親家皆詣東海奔喪。”后漢書東海王強傳稱“親戚”，是其證也。后漢書馬皇后紀：“諸姬主朝請”，列女傳作“諸王親家朝請”。又郭皇后紀云：“后弟況遷大鴻臚，帝數幸其第，會公卿諸侯親家飲燕?！备]皇后紀云：“年六歲能書，親家皆奇之?！焙鬂h紀：“章帝建初三年，竇憲兄弟親幸，自馬氏侯及王主親家莫不畏憚?！崩m(xù)漢書禮儀志載上陵儀有百官四姓親家婦女。后漢書應奉傳章懷注引汝南記云：“親家李氏。”○鐸按：此“親家”謂族外親戚，與古以父母兄弟為親戚者義別。箋所引后漢紀、后漢書“親家”，即續(xù)漢書禮儀志引獨斷所謂“凡與帝后有瓜葛者”。至汝南記所載，乃男女姻家父母相呼之稱，“親”讀去聲，不當引以說此。
〔三〕“妙”讀為“眇”。書顧命云：“眇眇予末小子?！蔽褐娟愃纪踔矀魃鲜枨笞栽囋疲骸敖K軍以妙年使越”，“妙”亦“眇”之借。
〔四〕王先生云：‘易蒙初六：“發(fā)蒙，利用刑人，用脫桎梏?！敝芏Y大司寇疏引鄭注：“木，在手曰桎，在足曰梏?！庇执笮罅模骸巴Ｖ妗?，李氏集解引虞翻曰：“告謂以木楅其角?！焙罟唬骸瓣?，楅也。以木為之，橫施于角，止其抵之威也?！睍M誓：“今惟淫舍牿牛馬”，正義稱鄭注以“牿”為“桎梏”之“梏”，施梏于牛馬之腳，使不得走佚。詳稽經訓，并以“桎梏”為拘囚之具，因而凡就拘制者皆謂之“桎梏”，故學校謂之“?！?，荷校亦謂之“校”，取義木囚，亦其例也。童蒙情識未定，宜用防閑，故脫桎梏則吝。此云“未脫桎梏”，正言不離童幼耳。未可以關木之罪人，概就塾之童子也。’○鐸按：此猶言“未離襁褓”耳。漢書王莽傳云：“孝武皇帝裂三萬戶以封衛(wèi)青。青子三人，或在襁褓，皆為通侯?！笔瞧涫隆?br />
〔五〕“由”字誤。○鐸按：詩王風君子陽陽傳：“由，用也?！?br />
〔六〕毛詩車舝序云：“德澤不加于民?！?br />
〔七〕漢書李廣傳云：“諸妄校尉以下，材能不及中，以軍功取侯者數十人?！庇衷疲骸皬V之軍吏及士卒，或取封侯。”而“取侯”不辭，疑“侯”上脫“封”字?；蛟疲骸叭『睢碑敒椤傲泻睢薄！痂I按：“侯”上脫“封”字，說近是?！ 舶恕唱殧嘣疲骸疤熳犹?，以五色土為壇?；首臃鉃橥跽?，受天子之社土，以所封之方色，東方受青，南方受赤，他如其方色。苴以白茅授之。各以其所封方之色歸國以立社，故謂之受茅土。漢興，以王子封為王者得茅土。其它功臣及鄉(xiāng)亭他姓公侯，各以其戶數租入為限，不受茅土，亦不立社也?！?br />
〔九〕白虎通京師篇云：“有能然后居其位，德加于人然后食其祿。”漢書朱云傳云：“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闭摵饬恐疲骸拔睦艨招?，無仁義之學，居位食祿，終無以效，所謂尸位素餐者也。素者，空也?？仗摕o德，食人之祿，故曰素餐。無道藝之業(yè)，不曉政治，默坐朝廷，不能言事，與尸無異，故曰尸位?！?br />
〔一０〕史記十二諸侯年表序云：“諸侯恣行，淫侈不軌?！睗h興以來諸侯王年表序云：“諸侯或驕奢
，邪臣計謀為淫亂，大者叛逆，小者不軌于法，以危其命，殞身亡國?！薄捌茢 鄙弦擅摗按艘浴倍?。
子產有言：“未能操刀而使之割，其傷實多〔一〕。”是故世主〔二〕之于貴戚也，愛其嬖媚之美，不量其材而授之官〔三〕，不使立功自托于民，而茍務高其爵位，崇其賞賜〔四〕，令結怨于下民，〔五〕縣罪于惡〔六〕，積過既成，豈有不顛隕者哉〔七〕？此所謂“子之愛人，傷之而已”哉〔八〕！ 〔一〕襄卅一年左傳。
〔二〕“世”舊作“也”，何本作“人”，并誤。
〔三〕“授”舊作“受”。漢書董仲舒?zhèn)髟疲骸傲坎亩诠佟！?br />
〔四〕齊語云：“勸之以賞賜?！壁w策：‘左師觸詟見太后曰：“今媼尊長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國，一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托于趙？”’此文本之。
〔五〕漢書李尋傳云：“為主結怨于民。” 〔六〕韓非子亡征篇云：“懸罪而弗誅?！鼻f子寓言篇云：“無所縣其罪”，郭注：“縣，系也?！睗h書陳湯傳云：“宜以時解縣通籍”，孟康曰：“縣，罪未竟也，如言縣罰也。”按“縣罪于”以下當有二字，與“下民”對。此文大意與忠貴篇末段相同，彼云“下自附于民氓，上承順于天心”，此“惡”字蓋即“天心”之誤。志氏姓篇：“于諸侯無惡”，晉語作“諸侯無二心”，亦一證。○俞樾云：‘ “縣罪于”下脫二字，當與上“結怨于下民”相對成文?！皭骸毕旅摗凹取弊??！皭杭确e”，“過既成”，亦相對成文?！?br />
〔七〕后漢書馮衍傳：“社稷顛隕。”按“隕”亦作“殞”，隗囂傳云：“妻子顛殞?！编囄鲎愚D辭篇云：“終顛殞乎混冥之中?！?br />
〔八〕襄卅一年左傳。
先主之制，官民必論其材，論定而后爵之，位定然后祿之〔一〕。人君也此君不察〔二〕，而茍以親戚色官之人典官者〔三〕，譬猶以愛子易御仆〔四〕，以明珠易瓦礫〔五〕，雖有可愛好之情，然而其覆大車而殺病人也必矣〔六〕。書稱“天工人其代之”〔七〕，傳曰：“夫成天地之功者，未嘗不蕃昌也〔八〕?！庇纱擞^之，世主欲無功之人而強富之〔九〕，則是與天斗也。使無德況之人〔一０〕與皇天斗，而欲久立，自古以來，未之嘗有也〔一一〕。
〔一〕禮記王制云：“凡官民，材必先論之。論辨然后使之，任事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祿之?！薄痂I按：后漢書左周黃傳論云：“辯論其才，論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祿之?！迸c此皆述意。 〔二〕文有脫誤。賢難篇云：“時君俗主不此察也?！贝松w同于彼?；虍斣啤叭司乐鞑徊臁??！痂I按：此疑當作“今之君也不此察”?！敖裰睂ι稀跋戎鳌毖??！敖瘛闭`為“人”，又脫“之”字，下“君”字涉上而衍，“不”字又倒在“此”字下，遂不可讀。
〔三〕“色”舊作“邑”。按墨子尚賢中篇云：“王公大人有所愛其色而使其心，不察其知而與其愛。是故不能治百人者，使處乎千人之官；不能治千人者，使處乎萬人之官。此其故何也？曰：若處官者，爵高而祿厚，故愛其色而使之焉。”“色官”本于彼?！痂I按：此“親戚”謂子弟。呂氏春秋去私篇：“內舉不避子”，新序雜事一作“內舉不回親戚”，是其證?！吧佟敝^以面目姣好為官者。典官，主官事也。
〔四〕詩出車毛傳：“仆夫，御夫也?！闭锣嵐{：“仆，將車者也?！?br />
〔五〕呂氏春秋樂成篇云：“民聚瓦礫?！被茨献泳裼栐疲骸耙曊鋵氈橛瘢q石礫也?！薄痂I按：此明珠乃以合藥者，易之以瓦礫則病不治，故曰“殺病人”。古以珠玉治疾，漢書王莽傳：“美玉可以滅瘢?！奔雌渥C。
〔六〕○鐸按：古“大車”有二義：一為大夫之車，詩王風大車傳：“大車，大夫之車”是也；一為牛車，晉語五：“遇大車當道而覆”，韋注：“大車，牛車也”是也。此取前義。
〔七〕皋陶謨。
〔八〕“功”舊作“力”。按鄭語：‘史伯曰：“夫成天地之大功者，其子孫未嘗不章。”’本書忠貴篇亦云：“成天地之大功者，未嘗不蕃昌也?！遍h元年左傳云：“其必蕃昌?！薄痂I按：此所引乃尚書大傳逸文。汪引鄭語，蓋以傳為春秋外傳，疏矣。
〔九〕○鐸按：“強”字當在“欲”下。
〔一０〕爾雅釋詁云：“貺，賜也?！薄皼r”與“貺”同。漢書武帝紀元封元年詔曰：“遭天地況施”，應劭曰：“況，賜也。”管子四時篇云：“求有德賜布施于民者而賞之?！薄暗聸r”猶言“德賜”。
〔一一〕按漢書鮑宣傳，宣上書言：“陛下上為皇天子，下為黎庶父母，奈何獨私養(yǎng)外親與幸臣董賢，多賞賜以大萬數？非天意也?！庇盅裕骸叭瓴罡瞪掏龉Χ狻９倬裟颂煜轮倬?，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悅民服，豈不難哉？”又言：“董賢但以令色諛言自進。賞賜亡度，竭盡府藏，豈天意與民意？天不可久負，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宜為謝過天地，解讎海內”云云，此篇大恉與彼同。
鄂公網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