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沈警遇神女記

香艷叢書 作者:(清)蟲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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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警,字玄機,吳興武康人也。美風調,善吟詠,為梁東宮常侍,名著當時。每公卿宴集,必致驥邀之。語曰:“玄機在席,顛倒賓客。”其推重如此。

  后荊楚陷沒,入周為上柱國。奉使秦隴,途過張女郎廟。旅行多以酒肴祈禱,警獨酌水。其祝詞曰:“酌彼寒泉水,紅芳掇巖谷。雖致之非遠,而薦之略俗。丹誠在此,神其感錄。”既暮,宿傳舍。憑軒望月,作《鳳將雛含嬌曲》,其詞曰:

  命嘯無人嘯,含嬌何處嬌。

  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憐宵。

  又續(xù)為歌曰:

  靡靡春風至,微微春露輕。

  可惜關山月,還成無用明。

  吟畢,聞簾外嘆賞之聲,復云:“閑宵豈虛擲,朗月豈無明?!币糁记逋?,頗異于常。忽見一女子搴簾而入,再拜云:“張女郎仲妹見使致意?!本愔司咭鹿?。未離坐,而二女已入。謂警曰:“跋涉山川,固勞動止。”警曰:“行役在途,春宵多感。聊因吟詠,稍遣旅愁。豈意女郎猥降仙駕,愿知伯仲。”二女郎相顧而笑。大女郎謂警曰:“妾是女郎妹,適廬山夫人長男。”指小女郎云:“適衡山府君小子。并以生日,同覲大姊,屬大姊今朝層城未旋。山中幽寂,良夜多懷。輒欲奉屈,無憚勞也。”遂攜手出門,共登一輜軿車,駕六馬馳空而行。

  俄至一處,朱樓飛閣,備極煥麗。令警止一水閣,香氣自外入內,簾幌多金縷翠羽,飾以珠璣,光照室內。須臾,二女郎自閣后冉冉而至。揖警就坐,又具酒肴。于是大女郎彈箜篌,小女郎援琴,為數弄,皆非人世所聞。警嗟賞良久,愿請琴譜寫之。小女郎笑謂警曰:“此是秦穆公周靈王太子神仙所制,不愿傳于人間?!本钟洈蹬粡透以L。及酒酣,大女郎歌曰:“人神相合兮后會難,邂逅相遇兮暫為歡。星漢移兮夜將闌,心未極兮且盤桓?!毙∨筛柙唬骸岸春嶍戀怙L生流,清夜闌兮管弦幽。長相思兮衡山曲,心斷絕兮秦隴頭?!庇指柙唬骸半]上云車不復居,湘川斑竹淚沾余。誰念衡山煙霧里,空望雁足不傳書?!本烁柙唬骸皠⒗稍鴼v許多年,張碩凡得幾時憐。何意今人不及昔,暫來相見更無緣。”二女郎相顧流涕,警亦下淚。小女郎謂警曰:“蘭香姨,智瑛姊,亦常懷此恨矣。”

  警見二女郎歌極歡,而未知密契所在。警顧小女郎曰:“潤玉此人可念也?!绷季茫笈擅?,與小女郎同出。及門,謂小女郎曰:“潤玉可便伴沈郎寢?!本栏腥绮蛔缘?,遂攜手入門。已見小婢前施臥具。小女郎執(zhí)警手曰:“昔從三妃游湘川,見君于舜帝廟,讀湘王碑,此時憶念頗切。不謂今宵得諧宿愿。”警亦備記此事,執(zhí)手款敘。不能已也。小婢麗質,前致詞曰:“織女無賴,已復斜河。寸陰幾時,何勞煩數?!彼煅趹艟蛯?,備極歡昵。將曉,小女郎起謂警曰:“人神事殊,無宜于晝。大姊已在門首?!本谑潜С种掠谙ィ矓㈦x別。須臾,大女郎即復至前,相對流涕,不能自己。復置酒,警歌曰:“時值行人心不平,那宜萬里阻關情。只今隴上分流水,更泛從來哽咽聲?!本速浶∨芍腑h(huán)。小女郎贈警金合歡結,歌曰:“心纏幾萬結,縷系幾千回。結怨無窮極,結心終不開?!贝笈少浘庣R子,歌曰:“憶昔窺瑤鏡,相看望明月。彼此俱照人,莫令光影滅?!辟洿痤H多,不能備記,粗憶數首而已。遂相與出門,復駕輜軿車,送至廟下,乃執(zhí)手鳴咽而別。

  及至館,懷中探得瑤鏡、金縷結,良久乃言于主人,夜而失所在。時同旅咸怪警夜有異香。警后使回,至廟中,于神座后得一碧箋,乃小女郎與警書,備敘離情。書末有篇云:“飛書到沈郎,尋已到衡陽。若存金石契,風月兩相望?!睆拇怂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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