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翰林院檢討加詹事府贊善銜六合徐鼒譔 列傳第三十 李定國（白文選） 劉文秀 李定國（白文選）劉文秀 李定國字鴻遠(yuǎn)，延安人。與孫可望、艾能奇、劉文秀同為獻(xiàn)賊義子，賜張姓。獻(xiàn)賊性喜殺，亂蜀時(shí)立賞格：凡部卒日得男壯手二百雙者授把總，女倍之、童稚不計(jì)；官以次進(jìn)階。寅出酉還，以為常?？赏吽旖灾翆④?。 歲丙戌（一六四六），我大清兵戮獻(xiàn)賊于西充之鳳凰坡；定國時(shí)偽稱撫南將軍，與可望、能奇、文秀及偽都督白文選、馮雙禮等招集殘寇，由重慶南竄。明年丁亥（一六四七）春，破遵義，入貴州?？赏霸颇暇壬扯ㄖ拗畞y，令定國分兵襲臨安。臨安為沙部李阿楚駐守，拒戰(zhàn)甚力。定國穴地置炮，崩其城；阿楚赴火死，城中士民悉被屠。遂圍晉寧及昆陽、呈貢、歸化，晉寧知州冷陽春、呈貢知縣夏祖訓(xùn)等俱死之。江川知縣周柔強(qiáng)率兵拒于撫仙湖，戰(zhàn)敗，一軍盡殲。迤東諸郡屠戮之慘，不亞于蜀也。 時(shí)永歷帝立肇慶，詔令不及至滇，可望乃妄自尊；還至黔中自稱平東王，定國等亦皆自名為王。置四王府，盡撤昆陽、呈貢二城磚石為之?？赏\竊大號，然定國、能奇輩猶儕視之；定國尤倔強(qiáng)，遇事相抗。可望思所以示威，與文秀密為計(jì)；于己丑（一六四九）春以演武，當(dāng)場縛定國，聲其罪，杖之百。已復(fù)相抱哭，令取沙定洲自贖。定國心憾之，念兄事久，未可造次發(fā)難；輒領(lǐng)所部馳至普洱討定洲，圍以木城，絕其水道。閱五旬，諸蠻懼，降者相續(xù)，乃擒定洲及其屬數(shù)百人以出；回至省，剝其皮，號令通衢。黔國公沐天波來，具禮謝雪不共讎；凡滇人之?dāng)t沙毒者，咸稱快焉。定國既并蠻部，聲勢益強(qiáng)；可望遂無以為制，獨(dú)霸之念于是乎沮。會聞粵東有君，乃具表奉朔求封爵；孫、李之隙自此始。 永歷帝初封定國為侯，尋進(jìn)公。壬辰（一六五二）春，上居安龍；我大清遣定南王孔有德統(tǒng)師南伐。有德分重兵駐柳州為聲援，己以七百騎趨河池州入黔?？赏堃远▏龀鼷u將軍馮雙禮副之，率步騎八萬出楚；連復(fù)沅、靖，殺我總兵楊國勛。進(jìn)攻湖南，我續(xù)順公沈永忠棄寶慶，退保湘潭。定國時(shí)駐兵武岡，偵知桂林空虛，乃分遣西勝營張勝、鐵騎右營郭有名率精兵由西延大埠頭便道趨嚴(yán)關(guān)，而令雙禮率前軍都督高存恩、鐵騎前營王會、武安營陳國能、天威營高文貴、坐營靳統(tǒng)武合兵先進(jìn)；敗王師于驛湖，斬驍將李四，進(jìn)薄全州。定國自率右軍都督王之邦、金吾營劉之講、左協(xié)營吳子圣、武英營廖魚、標(biāo)騎左營卜寧合兵繼進(jìn)，途接驛湖之報(bào)，慮全州之眾奔逸、并力于桂林也，傳令全州傅城者無急攻；令未至而全州已下，乃令己軍過全州者急過毋入，雙禮諸軍亦出城合進(jìn)。時(shí)張勝、郭有名已至嚴(yán)關(guān)，與定國軍相距十里；約曰：『敵至，則舉炮傳警』！薄暮聞炮，諸軍欲赴之；定國曰：『無庸』！俟之寂然；蓋有德遣救全州之兵，見明兵已營關(guān)上，旋退去也。明日，王師至關(guān)下；勝傳炮，定國令諸軍蓐食傳麾。甫交鋒，象僨歸，定國斬馭象者；諸軍奮勇前進(jìn)，象亦突陣。王師大奔，死亡不可勝計(jì)；天大雷雨，橫尸遍野。追及于大榕江；有德急入桂林，定國晝夜環(huán)攻。七月癸酉（初四日），克之，有德自殺；叛將陳邦博及其子曾禹、祖秘希、孔承先、孫龍、孫延世、曾盛、董英、袁道光等被執(zhí)，并伏誅。庚辰（十一日）取永州，殺我守將紀(jì)國相、鄧胤昌、姚杰等數(shù)十人，進(jìn)復(fù)梧州。十一月辛巳（十三日），克衡州。我大清命敬謹(jǐn)親王尼堪督師進(jìn)討，遇于衡州城下，大戰(zhàn)竟日；定國不能支，敗走。尼堪乘勝逐北，遇伏歿于陣；定國收兵屯武岡。 方捷書發(fā)自桂林也，其人窮日夜易馬而奔。既至貴陽，直入殿墀，下馬臥地不能起；灌以湯藥乃蘇，探懷中，出捷書。于是大宴三日；可望題請封定國為西寧郡王兼行軍都招討、馮雙禮為興國侯，遣檢討方于宣、中書楊惺光赍敕犒軍，行有日矣。而諸軍之入楚也，獨(dú)可望之護(hù)軍稱「駕前軍」者，不發(fā)；駕前軍者固選鋒，聞桂林之捷，生妒心曰：『北兵本易殺，我輩獨(dú)不得一當(dāng)』！又定國多取金帛，上所鹵獲惟孔有德金印、金冊、人■〈艸浸〉數(shù)捆，官庫財(cái)物估價(jià)僅盈萬。馮雙禮以是不服，密啟可望，言『定國專后，恐難制』！諸往來使命者又多增飾喜怒，謂『定國聞郡王封，滋不悅；曰：「封賞出自天子，奈何以王封王」』！于是可望益忌之。而是時(shí)定國軍威壯盛，不復(fù)可制；可望忿甚。已聞衡州之?dāng)?，遣使召赴沅州議事；說者曰：『此偽游云夢計(jì)耳』！龔彝亦致書定國曰：『來必不免』！定國因止不行；率所部走廣西，涕泣謂其下曰：『不幸少陷軍中，備嘗險(xiǎn)阻！思立尺寸功，匡扶王室，垂名不朽。今甫得斬名王、奏大捷，而猜忌四起！且我與撫南弟同起云南，一旦絓誤，輒遭廢棄；忌我當(dāng)必尤甚！我妻子俱在云南，豈得已而奔哉』！諸營聞之，有引軍從者。明年，可望自將精騎追之，猝與大兵遇于寶慶，大?。淮蟊嘁€，定國遂據(jù)守粵西。 時(shí)上在安龍，日就窮促，而可望逆謀益亟；上乃密與大學(xué)士吳貞毓、中官張福祿、全為國等謀遣給事中林青陽赍敕赴定國營進(jìn)封晉王，令統(tǒng)兵入扈。定國奉詔感泣，許以身報(bào)；上復(fù)鑄「屏翰親臣」金印賜之。已而馬吉翔泄其謀，自貞毓而下十八人俱被害；可望憾定國益深。定國亦恐其來襲，出掠廉、雷以避之；破高州，進(jìn)攻新會，為大兵所敗?？赏劧▏鴶●v柳州，命馮雙禮襲之；定國燒糧走。雙禮謂其怯也，追之，遇伏被擒；定國禮而釋之，由是雙禮傾心于定國焉。明年，定國退駐南寧，衰弱不振；可望遣總兵張明志、關(guān)有才襲之。定國計(jì)無所出，中書金維新、曹延生日：『明志等兵雖多，皆帥主舊部下，安敢相敵！今以奇兵襲之，彼不虞我之至也，且驚而潰。我乘勝至安龍，迎皇上入云南；美名厚實(shí)兼收之矣』！定國然之。率靳統(tǒng)武、高文貴等集兵萬人，拔寨從小路行五日，出明志營后，猝沖之，明志軍大亂；降其眾三千人，進(jìn)趨安龍?？赏麄芍?，趣令白文選劫上赴黔；文選竟與定國連和，奉上由安南衛(wèi)西趨云南。滇中守將劉文秀亦怨可望，共迎上入城，居可望第。定國亟令收吉翔；吉翔復(fù)媚事之，以免（詳「吉翔傳」）。論功，封文秀為蜀王、文選鞏昌王。文選還黔，可望怒其二于定國也，奪其眾而鞿之；然以家口在滇，未敢反。丁酉（一六五七）夏，上命張虎歸其妻子；秋七月，遂舉兵反。九月，定國、文秀御之交水，白文選暨馬進(jìn)忠、維興等悉叛可望來歸；賊狼狽入黔，挈妻子奔長沙，投我經(jīng)略洪承疇軍前以降（詳「可望傳」）。雙禮、進(jìn)忠俱晉爵為王，其余諸將進(jìn)秩有差。 戊戌（一六五八）二月，王師自蜀、楚、粵三路會兵入黔；定國分遣其將劉正國、楊武等扼守三陂、紅關(guān)諸險(xiǎn)要，馬進(jìn)忠駐貴州。四月，王自奇、關(guān)有才反，定國自將討平之。我楚師入鎮(zhèn)遠(yuǎn)，貴州告急，不及救；自奇等誅，而貴州遂不守矣。蜀師至三陂，正國遁；遵義亦失。五月，蜀師破楊武兵于開州之倒流水。秋七月朔，上拜定國為招討大元帥，賜黃鉞?；泿煹知?dú)山州；十月，三路兵俱集，戒期入滇。定國與文選、雙禮等亦分三路御之，連戰(zhàn)皆?。淮鬆I妻子俱散失，諸將北走不相顧，馬寶等降。報(bào)至，上奔永昌。己亥（一六五九）正月三日，大兵入云南；上下詔罪己。定國還鉞待罪，請削秩；不許。 二月望日，大兵抵大理之玉龍關(guān)，文選戰(zhàn)敗，定國令總兵靳統(tǒng)武以兵四千扈上奔騰越。己乃伏兵磨盤山，即高黎貢山也；大理寺卿盧桂生叛降于我，泄其謀，復(fù)大敗。報(bào)聞，上與馬吉翔、李國泰等連夜走緬甸。定國收余眾追扈，則上西行，去騰越已百里；念君臣俱死無益，聞文選屯兵木邦，就之謀曰：『主上入緬，敕漢兵無入關(guān)；我若深入，恐生不測禍。萬一北兵有警，此地?zé)o險(xiǎn)要可御；莫若妥擇邊境屯集，作后圖』！而文選以上左右無重兵，請身入捍衛(wèi)，意不合；定國遂自引所部從孟艮抵猛緬駐札。前此潰眾陸續(xù)至，勢稍振。未幾，移營孟連；賀九儀邀文選部將張國用、趙得勝等歸之。孟艮有女酋長，懼為所并，糾眾抗拒；定國滅之，據(jù)其城。以敕印招土司，謀恢復(fù)沅江；土司那嵩受總督印，密為傳布，各土司亦有聽命者。會吳三桂破沅江，那嵩自焚死，事不果。九儀妻子在滇，為三桂所得，令作書招之。九儀將出降，定國杖殺之；國用、得勝皆怏怏有二志。總兵唐宗堯，奸弁也；守磨艿。凡告奮勇投孟艮者，已悉收隸麾下；商賈往來者，財(cái)貨悉被劫。由是南北道梗，滇中、阿瓦消息絕不通。已文選別由木邦舉兵薄阿瓦，再舉皆不克；乃還兵至孟艮會定國，合兵進(jìn)逼錫箔江（即垌■〈土白〉也）。辛丑（一六六一）夏四月，定國遣使入城求上，不許；相持久，乃退屯三十里。緬人于郊外立木城，偪寨拒戰(zhàn)；定國、文選大破之，決計(jì)渡河。駕浮橋濟(jì)師，為緬所斷。復(fù)遣都督丁仲柳等于上流造船；工將竣，緬出奇兵焚擊，仲柳棄船走，復(fù)不果。初，定國屢購夷民具奏，密請上速計(jì)出坎；且言：『臣等兵不敢深入者，激則恐生內(nèi)變也。必善諭緬人送之出境，方為上策。諸臣在內(nèi)，何泄泄不以為意也』？上以璽書獎(jiǎng)慰之。先后凡三十余疏，半為緬人所獲，不得達(dá)。尋與文選議分兵進(jìn)次桐塢，以十六舟攻之；緬人鑿沈其五，遂引還。而國用、得勝以九儀之死銜定國，挾文選北走，將出降；抵耿馬，遇定國部將吳三省。三省于安龍之?dāng)?，尋獲定國家口來詣孟艮，至則定國已移營；及至磨艿，知宗堯奸，殺之。兵弱不敢深入，流連孟定、耿馬間。文選見三省，不言而涕。三省察有變，說以情、質(zhì)以義；諸將心動，復(fù)合軍屯于錫箔。吳三桂偵知之，亟令馬寶率兵追文選，且招之；文選倉猝遂降。是冬十二月朔，緬人執(zhí)上及兩宮獻(xiàn)于三桂。明年壬寅（一六六二）四月戊午（十五日），上殂于云南，明亡（自戊戌（一六五八）二月以后事，互詳「本紀(jì)」及「紀(jì)年」）。 上之舟行入緬也，從官云散，馬九功入古刺江、國泰入暹羅。二國與緬為世讎；暹羅以女為定國妃，令國泰間道通殷勤，謀連兵攻緬。九功亦為古刺招潰兵三千人，致書定國相犄角。方克期進(jìn)兵，而滇訃聞；定國躃踴號哭，自擲于地，不食三日，表于上帝以祈死。于六月十一日生辰病作，謂其子嗣興、部將靳統(tǒng)武曰：『任死荒徼，無降也』！越數(shù)日，定國卒。未幾，統(tǒng)武亦卒；嗣興竟以所部降。古刺、暹羅之師失望而返。后有自緬至者曰：定國所葬地，至今春草不生；蠻人過之，輒跪拜而去云。 白文選，陜西吳堡人；獻(xiàn)賊偽前軍府都督，與王尚禮、王自奇為同儕。賊死，從孫可望潰走川南。庚寅（一六五○）秋九月，可望自滇回黔，命文選副劉文秀圖蜀；克遵義。明年，文秀還，留文選守嘉定；降將吳三桂以王師入川，文選不能抗，走黔中。壬辰（一六五二）五月，復(fù)由遵義出重慶，將向成都；會劉文秀敗于保寧而罷。十一月，以玀猓兵五萬列象陣攻辰州，克之；我總兵徐勇、參將張鵬、游擊吳光鼐先后陣歿。自是威聲頗著。然文選雖為可望用，心不直其所為；前巡撫錢邦芑因而說以大義，大感動，折箭自誓殺可望。既，可望聞田州之?dāng)?，知李定國必至安龍，疾召文選將兵迎上入貴州。太后聞之哭，從官皆哭；文選因以情告曰：『姑遲行，且俟西府至』（西府者，定國也）！遂以「輿徒不集」報(bào)，陰留候之。數(shù)日，定國至，遂共扈上入云南；封鞏國公。奉命回貴陽宣諭可望，可望大怒，欲興兵與定國決戰(zhàn)；文選曰：『天子在彼，戰(zhàn)非策也。盍兩和之』！可望謂文選畏定國強(qiáng)，猶未知其同謀也。又以妻孥在滇，未敢為逆；乃復(fù)遣議和。文選白上謂：『張虎為可望心腹，不可令在輦轂下』！上命虎送可望妻孥還貴州，同謀事始泄；文選還自滇，可望奪其兵而幽之。丁酉（一六五七）秋，〔可望〕與諸將謀犯闕，馬寶紿可望謂：『使功莫如使過，文選才足任也』！釋之為大總統(tǒng)。既渡盤江，率所部奔曲靖，單騎見定國、文秀于朝曰：『諸將已有成約，宜速出戰(zhàn)！遲則不可為矣』。定國未之信，文選誓之曰：『誑皇上、負(fù)國家者，身死萬箭下』！言畢，上馬馳；定國遂悉師出陣。甫交綏，而文秀之驍將李本高馬蹶被殺，定國、文秀色懼欲退；文選怒曰：『張勝已往云南；我退則彼精騎躡吾后，不鳥散，亦蹂為肉泥耳！死于陣，不愈死于走乎！況馬維興輩必相應(yīng)也』。率所部直沖維興營。維興開營納之，合兵繞可望陣后；定國、文秀繼進(jìn)，大破之?？赏仟N，降于王師。論功，進(jìn)鞏昌王。明年戊戌（一六五八），王師分三路入滇，定國亦分三路拒之；命文選出西路率眾四萬守七星關(guān)抵生界立營示欲攻遵義者，以牽制吳三桂之師。聞三桂已出遵義，于十一月二十日自生界回七星關(guān)守險(xiǎn)；四山壁立，水勢洶涌，山上樹木參天，名曰天生橋。三桂厚養(yǎng)向?qū)?，由苗疆繞渡出天生橋之背，扼七星關(guān)大路。文選偵知，棄關(guān)走可渡橋；而守橋之馬寶亦奔，乃焚橋走沾益。已而三路兵皆潰，上倉猝西行。文選走大理，列陣下關(guān)，眾尚萬余。定國以數(shù)百騎赴之；文選憤，涕叱之曰：『主上以全國全師畀王，一旦至此，誰執(zhí)其咎』！定國南向叩頭，愿一死贖前罪。文選收涕謝曰：『王幾許人，死敵何益！王行矣，文選以一身當(dāng)之耳』！定國乃引兵追扈。王師至玉龍關(guān)，文選與張先璧、陳勝之師又?jǐn)?，由沙木和走右甸；尋走?zhèn)康，入木邦。時(shí)上已入緬，定國求之不獲，乃就文選謀屯邊隘圖再舉；而文選以上左右無重兵，恐緬人生心，由間道渡隴川、潞江，踵上所在求之。以兵臨阿瓦城，不得實(shí)耗，乃罷；時(shí)去上所在纔六十里，寂無知者。庚子（一六六○）秋七月，再由木邦舉兵薄阿瓦。阿瓦有新、舊二城：上居舊城之者梗，而緬酋自居于新城。緬人謀以敕書止之，命毋進(jìn)兵；文選不奉詔，謂使者曰：『前者祁將軍來，詔云已航閩。若前詔為真，則今敕為贗；使今敕為真，則航閩后何自而來？君非臣何以威眾，臣非君何以使人！蠻人不足信也』。急攻新城。垂克矣，緬人紿之曰：『三日后，出新城讓王』。文選信之，卻兵十里。城中得固備，攻之，反為所?。煌p鴣城痛哭而去。已聞定國取孟艮，并有賀九儀之眾；移書責(zé)以大義。定國遂全師而西，中途遇文選，購緬人密奏，上璽書慰勞。文選造浮橋迎蹕，距行在纔六、七十里；緬人斷其橋，計(jì)不行。乃刑牲歃盟，誓必克緬。緬酋拔其豪邊牙鲊、邊牙■〈牛果〉為大將，集兵十五萬，遇于錫箔江；定國、文選兵不及十一，且戎器耗散，惟操長刀、手槊、白棓以斗。定國前隊(duì)稍卻，文選警眾橫截之，緬兵大敗，僵死萬計(jì)；遂渡錫箔江。既濟(jì)，乃謀渡大金沙江，不克。尋與定國分兵進(jìn)次桐塢，以十六舟攻之；緬人鑿沈其五。部將張國用、趙得勝以賀九儀之死也，銜定國；謂文選曰：『王毋為九儀之續(xù)』！挾文選入山。尋挾之北走；路過耿馬，文選見定國部將吳三省，不言而涕出。三省察有變，因言『云南軍降者皆怨恨不得所，人心思明甚于往日』！張、趙復(fù)心動，與三省合屯于錫箔江。會副將馮國恩被獲，軍情盡泄；三桂選前鋒疾馳三百里至江濱，文選毀橋走茶山。三桂慮其窺木邦后路，乃自與愛星阿結(jié)筏渡江；而令馬寶分兵追文選。及于孟養(yǎng)，單騎說之，乃降；隸漢軍正白旗，封承恩公（見「貳臣傳」）。祁將軍者，咸陽侯祁三升也；嘗上表迎蹕緬甸，馬吉翔以敕書止之，痛哭撤師。后以與定國不和，走戶臘；三桂招之，乃降。 劉文秀，籍貫不可詳，獻(xiàn)賊義子；為偽撫南將軍，掠川南諸郡。獻(xiàn)賊死，稱偽撫南王；與孫可望同儕而能下之。庚寅（一六五○）九月，可望自滇回黔；聞楊展死，遣王自奇偕文秀圖蜀。忠國公王祥戰(zhàn)于烏江不勝，自刎死；文秀降其眾，盡收遵義地。遣別將盧名臣取重慶，而己引兵渡金沙江攻建昌；連陷越嶲、黎、雅。王自奇至川南，袁韜、武大定拒之；聞文秀至，撤兵還戰(zhàn)。文秀以大兵壓其前、自奇泝流擊其尾，大敗就擒，遂降。既取嘉定，順流東下而前，破遵義。時(shí)所遣別將盧名臣者入涪州，李占春逆戰(zhàn)于群豬寺口而敗；于大海在忠州聞之，知不支，遂放舟出夔門入楚，降于王師。諸將盡散，無敢應(yīng)敵者；譚宏、譚詣、譚文亦皆降于文秀。乃留白文選守嘉定、劉鎮(zhèn)國守雅州，還師云南。 壬辰（一六五二）春，降將吳三桂以王師入蜀，文選、鎮(zhèn)國不能支，退入黔中。 可望復(fù)命文秀（？），討虜將軍王復(fù)臣副之，將步騎六萬出敘州、重慶以向成都。文秀善撫士卒，蜀人聞其至，所在響應(yīng)；諸郡邑為三桂所克者，次第收復(fù)。戰(zhàn)于敘州，圍之?dāng)?shù)重，三桂走綿州；擒我都統(tǒng)白含貞、白廣生，三桂退守保寧。捷聞，封南康王。初，文秀引兵追躡，惟恐失敵；復(fù)臣諫曰：『三桂，勁敵也。我軍驕矣，以驕軍當(dāng)勁敵，能無失乎』！不聽。至保寧，又諫曰：『毋圍城！圍則師分而弱』。文秀曰：『三桂坐守孤城，計(jì)日可下；將軍何怯也』！令張先璧軍其西南。先璧，驍將也，號黑神；然勇而輕敵。三桂登城見之，曰：『是可襲而破也』！出精騎犯其壘，果驚潰。轉(zhuǎn)戰(zhàn)而南，復(fù)臣營為亂軍所擾，又阻以水勢，不支。三桂乘勝奮擊，復(fù)臣手?jǐn)財(cái)?shù)人；曰：『大丈夫不能生擒名王，豈可為敵所辱』！遂自刎。文秀撤圍退，三桂不敢追；曰：『生平未嘗見如此惡戰(zhàn)！令如復(fù)臣言，吾軍休矣』！報(bào)至貴陽，可望擬詔曰：『不聽良謀，損大將，劉撫南罪當(dāng)誅；念有復(fù)城功，罷職閑住』。 文秀歸云南；諸軍或分守蜀、或調(diào)征楚，從者百余人而已。諸軍以廢處文秀太過，咸有怨心；自是不樂為可望用矣。會有勸可望招定國者，南寧鎮(zhèn)朱養(yǎng)恩言之尤切；可望終忌之。乃謀起文秀；文秀聞之，單騎見可望，言己下劣，恐不勝。可望強(qiáng)起之，疏請為大招討。乙未（一六五五）五月，由川南進(jìn)攻常德，敗績。丙申（一六五六）春三月，定國奉上由安南衛(wèi)西走云南，抵曲靖；時(shí)文秀守滇，亦素怨可望，聞定國至，陽與都督王尚禮、王自奇、賀九儀等議守城，而私以數(shù)騎詣定國曰：『我輩以秦王為董卓；但恐誅卓后，又有曹操耳』！定國指天自誓，遂偕奉上入滇都。論功，晉爵蜀王。明年丁酉（一六五七）秋九月，可望舉兵犯闕，破于交水；文秀引兵追之至貴陽，收潰卒得三萬人，屯守邊隘。定國聞而忮之，召之還；并召諸將之在邊者，論功小大為分兵多寡之地。及王師猝至，兵失其將、將不得兵，迄于大潰。 文秀在滇，郁郁不自得；每屏人語曰：『退狼進(jìn)虎，晉王必?cái)?！病革，上遺表曰：『臣精兵三萬人，在黎、雅、建、越之間窖金二十萬，臣將郝承裔知之。臣死之后，若有倉猝，請駕幸蜀；臣妻操盤匜、臣子御羈靮，以十三家之兵出營陜、洛，庶幾轉(zhuǎn)敗為功也』！戊戌（一六五八）夏四月庚寅（二十四日），卒。是冬十二月，定國敗于炎遮河，倉卒議移蹕；部將陳建舉文秀遺表請幸蜀，議者以為不可，乃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