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之十一 風俗人物之八

安溪縣志(康熙癸丑版) 作者:(清)謝宸荃 主修,洪龍見 主纂


  《安溪縣志》卷之十一

  風俗人物 之八

  征文

  序

  柳 堤 序(并詩)

  詹敦仁

  夫柳之性,斷根插地,遂有生意,越一二年而籠睛蔽陰矣。予不知天地生物之心,且得以為負耒息耕之便焉;況是木刪之則枝葉倍長,剪之則芽蘗滋多,又得以供火爨之用焉。

  時方春也,綠染方勻,柔絲裊風,攪詩腸之百結(jié),宜吾一詠而一觴也。春云暮矣,雪絮飛球,悠揚遠近,嘆人生之聚散,宜閑居而自適也。于是秉耒就耕,書橫牛角,鋤且?guī)Ы?jīng),或偃息乎繁陰之下,開卷自得,悠然而樂。雖盛夏溽暑,白扇可置,風袂自快。則是柳之繁茂,不謂無庇物之效也。

  俄而涼飆颯至,一葉驚秋。露滴疏枝,月篩淡影。放出千巖霽色,靜籠數(shù)頃黃云。覺歲易以驚心,嘆年華之暗度。云雪飄飄,未春而絮。青山改色,覺老其容。既當收斂暇余,乃且呼童削其繁冗,伐其朽蠹。

  夫插柳之效,予既兩資其利,泚筆綴字,以示后人,仍紀之詩曰:"種稻三十頃,插柳百余株。稻可供饘粥,柳可爨庖廚。息來柳陰下,讀書稻田隅。以樂堯舜道,同是耕莘夫。"

  流 惠 亭 修 禊 序

  陳 宓

  得暇日,邀佳友,尋勝地,賞良辰,昔人以兼之為難;況綰銅束帶,吏議拘迫!仆來安溪,愛其山水,事煩才短,此事俱廢。積雨快晴,吏以告休。童子曰:"非修禊辰乎?"

  于是命友聯(lián)騎,東出龍津橋,步登高山。山上有臺,翠巘旁繞,下瞰曲湍,如過幾席。杯行到手,疾于飛羽。詠蘭亭之章,如與昔人同處一席。少焉,西登鳳池橋,憩于中亭。清風掀袂,如跨虹登漢。拿舟抵流惠亭,平湖偃日,紫荷刺水,白鷺窺人,草木芳蔚。游人堤上不絕,依稀錢塘西湖之勝。酒半假筆旁舍,即景成詠?;夭措p清閣,五峰屏立,一水鏡凈,觴一再引,日薄,意戀戀猶未足。

  嗟乎!樂不可極,游不可放。斯集俱同心友,又子侄偕來,向之數(shù)美,今已盡償,其所得不既充矣乎?詩以蘭亭修禊事為韻。

  文

  重 建 縣 廳 上 梁 文

  陳 宓

  藍溪古縣,桐郡名鄉(xiāng)。市環(huán)千室之弦歌,水繞萬山之耒耜。民居錯落,既日盛而歲繁;公宇卑陋,顧風旁而雨上。庸改高明之觀,以通幽隱之情。役不及民,財惟節(jié)用。耽耽棟梁,夏涼冬暖以俱宜;衎衎賓僚,辰入酉歸而共治。必省內(nèi)以無慊,斯面南而不慚。未能鳴單父之琴,遠希子賤;姑少葺襄城之廨,近效忠宣。肇舉修梁,敢申善頌。

  拋梁東,袞袞清波涌日紅。試問百川朝巨海,何如萬國仰重瞳?拋梁西,百丈新虹跨鳳池。多謝邑人齊盡力,春風隱隱上云梯。拋梁南,玉立巍峰覿面三。下瞰碧潭秋夜月,此心此景兩停涵。拋梁北,君王不戰(zhàn)邊烽息。北胡從此定無人,四海由來歸有德。拋梁上,日月風云妙相蕩。須知天命豈難諶?曾謂愚民庸可誑?拋梁下,萬頃黃云喜多稼。從今風雨了無憂,只待冬深觀臘蠟。

  伏愿上梁之后,時和歲豐,民淳俗厚。春風百里,總雞棲犬臥之鄉(xiāng);午日一庭,無雀角鼠牙之患。庶竭忠力,少報君恩。

  書

  答 當 路 陳 民 情 書

  蔡清(理學名臣,虛齋)

  福建多山路,山路多險隘。如今浦城縣仙霞等項及福清縣常思嶺,上官常所經(jīng)行,猶或詫為險峻,抑不知此猶通衢大路也。其險甚處,上有懸崖峭壁百千仞,下則有不測之坑谷,泉瀉其中,聲如震雷;而僅以盈尺之板,或半腐木枝架其上以渡,甚可危也。又或林木蒙翳,披一罅而入,數(shù)十百步不見天日,與探虎穴無異。其出也,木葉草刺,粘帶滿襟裳。當時平無事,行者無喧呼追迫之聲,猶若未甚害。不幸如去年漳賊溫文進倡亂,不三四日抵安溪縣,縣民匆卒委棄資產(chǎn),奔入泉。欲從陸行,則恐賊伺其隘,萬一無生;姑投溪舟,而人眾利先,溪舟小不足任,載胥及溺,皆無辜之民也??蓜偻丛?。

  夫橋梁道路,亦王政一端。諸葛公以倉皇立國于蜀,日不暇給,猶以此為務。今職方內(nèi)地,皇風清穆百余年,而此等事有司視為度外。設使溫文進輩稍有黠鼠之智,不離穴以即平地,則官軍雖數(shù)十萬,其如不得方軌、不得成列之徑路何?恐亦未能剿絕如此之易也。雖幸無虞,而行旅之出于其路者,犯涉艱危,亦有司君子所當留心者。

  竊意可于歲事稍豐之日,令有司督諭當?shù)卮笮眨蛘绽锓?,相地勢所便,以次分治之。非必大動工力,大抵皆有成路。如旁岸之徑,原用木度,則去其腐且小者,易以堅且闊者;或架方橋于其上,又善矣。其木石則取之左右無窮也。若林木叢翳處,則刊之焚之,使獸蹄稍遠,行人不至卒與虎狼遇也。

  今之大姓,家有余資,而濫費于淫祀何限,此等在在有之。若令舍彼為此,督諭有方,蓋未必不幡然樂趨也,未必皆勞鞭棰也。如民力不足,雖佐以官錢亦可。其于有事之日,兵民尤為大助。

  辯

  辯 經(jīng) 總 制 補 解 錢

  陳 宓

  竊見經(jīng)總制之名,出于宣和末陳亨伯之手,當時未至已甚。紹興中催行經(jīng)界之法,首稅契約者紛然,故其額最高。一時憸人輒為比較之說。比一歲后,稅契有限經(jīng)總制之額,無緣登之議,未嘗不嘆息亨伯之失于前,誠有望諸君子救之于末也。

  本縣地瘠民貧,而又經(jīng)界不行,民之逃產(chǎn)者比比皆是。切恐更數(shù)年后,不可復為。經(jīng)總制之額,本縣所納,遞年自有常數(shù),已是極費支吾,以疏謬之人為之,得不至乏供,誠為大幸。今承使庸行下青冊,俾逐月發(fā)指定補三百千,只補今年八月以前欠,而九月所解,并要十分登足,不理指定之數(shù)。此是近來酷政,諸邑苦之,方將訴于府判、監(jiān)簿以求伸也。府判、監(jiān)簿當從前后一定規(guī)模,不宜循此近者酷政,是必胥吏有以上惑清明。伏惟大賢孜孜為國,念兵食之不可缺,而不知兵所以衛(wèi)民,若使小邑摧膚剝髓以供軍實,則是以牙爪而病腹心,豈府判、監(jiān)簿之本心哉?區(qū)區(qū)不敢不辯者,正以縣有常法,不宜于今日頓使增也。

  倘蒙臺慈矜下邑之民貧,特照遞年之數(shù)與物,亦不敢恃寬宏而不加意于催科,庶幾少行其撫字之志耳。

  頌

  重 修 文 廟 頌

  張讀(宋直講)

  醫(yī)巫卜祝,術(shù)陋技庳,不忘所自,拳拳于師,事三若一,殆無愧詞。夫子之道,兩曜二儀。羲皇以來,管攝在茲。從為正路,背則他歧。得為中夏,失則南蠻。奈何為邑,弗處厥詞?

  猗歟鄭侯!仕學優(yōu)優(yōu)。念治扶教,每思其憂。祠宮圯陋,慨然興修。官寮協(xié)志,邑子贊謀。百皆具舉,鼓鼛弗休?;突痛髲B,幻化道周。展我夙心,奉祠春秋。俎陳豬羊,籩薦棗修。降登拜伏,宛在魯鄒。

  維此安溪,邑泉之西。水鏘玉佩,山峻云梯。逢衣藹藹,趨向不迷。桂籍鵷班,序次高躋。新宮告成,歡連耄倪。鳳髻崒嵂,三峰環(huán)崎。前列后擁,氣吐虹霓。異人穎客,鵬沖驥嘶。大夫之功,高與山齊。(按:重修文廟不知何年,其言鄭侯,必鄭自明也)。

  縣 令 楊 干 生 祠 頌

  陳 捷 卿

  噫嘻楊公,薰陶善教,古人之心,古人之貌。心正而清,月瑩冰壺,民之慕公,一日無渝。貌儼而溫,璠玙炳煥,民之仰公,一日無慢。煒燁丹青,肖公儀形,非敢為報,于以寓仰慕之情。

  賦

  戮  雙  虎  賦

  鄒 魯(本學教諭)

  正德上章執(zhí)徐春仲甲申,吉水龔公令安溪之四月,憫茲邑民,久罹虎患,乃焚文于城隍之祠,矢神必獲。 越翼日乙酉,果戮其一,越三日戊子,又戮其一,民胥神之。予目擊其事,乃為賦其實焉。辭曰:

  翳皇穹之賦物兮,厥洪纖之伙繁;溥元氣而磅礴兮,均蟲臂與鼠肝。稟造化之無心兮,紛并育乎兩間。胡惑沴以妨化兮,乃黠悍而冥頑。蛟鱷產(chǎn)于溪潭兮,镻蝁(音惡)聚于荊菅;鬼車凌空以呈怪兮,鼪(音生)鼯(音吾)螟蟘(音特)之恣夫貪殘。惟虎狼之虣(音暴)獰兮,伍眾丑其尤烈;雖甝(音含)虪(音叔)之殊形兮,具養(yǎng)威于巖穴。朵逐逐之饞頤兮,?。ㄒ翥y)虓(音囂)去虎(音頜)而齚(音責)嚙;悁(音冤)生民之罹毒兮,恒棲止之敖卼(音誤)臲(音臬)。駥(音戎)欣犌(音加)觸而禠(音斯)魄兮,牂(音臟)羭(音于)吭之弗盈;嗥狣(音兆)狵(音芒)以驚猋(音標)兮,豨(音希)豯(音奚)曾曷以寧憎。彌町疃于郊坰兮,時跋扈而憑陵;嗟復齋之遐逝兮,孰化覃于生生?(宋陳宓,號復齋,莆田人,為安溪令,邑有虎患,復齋為文禱于神,明日殺二虎。)

  乃惟西方之美人兮,龔渤海之華裔;咀椒蘭而佩芷(音齒)蕙兮,葺藥蘅以為戶?;始戎刂孕弈苜?,錫龍章與侯土;木兔 清溪而湔宿弊兮,脫瘝(音關(guān))恫以煦嫗。彼猛獸之為患兮,固前政之攸痝(音忙);侯引咎以責躬兮, 謂天儆余以紛攘;爰作冊兮禋(音因)禱,適閼逢兮辰良;與靈修兮訂約,冀速迸兮遐方。

  越厥明兮旃蒙,有奔告兮侯之宮。曰:"虎夜涉波兮,茲困于叢;洵侯之丹悃兮,幽明以通。"侯心奰(音幣)其奮迅兮,選獰矍以從事;羲和屏翳為之先驅(qū)兮,羌發(fā)縱而指示。鳴鉦鼓而赑(音幣)屃(音戲)兮,剨(音或)谽(音酣)谺(音蝦)之匉(音怦)訇(音轟)。操戣釨(音逵結(jié))與弓矢兮,直勇往而前攖。尤物咆哮以跳踉兮,撓萬夫而辟易;獲山靈之默相兮,我威用以欻(音倏)赫。爰洞厥膘兮貫喁,血若泉兮流紅。乃陳功兮車下,載戢戟兮櫜(音高)弓。

  越三日兮著雍,于溪滸兮復殄其雄。余以類而遐奔兮,徧黔黎以席慶;念伊誰之攸芘兮,荃有翼之人龍。予追夫昔之伊耆兮,殲猰(音亞)貐(音雨)與封狶(音希);迸犀象于窮荒兮,疇克纘夫蒼姬?彼驅(qū)鱷而戮蛟兮,固圣謨之莫企也;亦流芳于千載兮,侯驂之而曷愧也。

  重曰:"維彼虎烏(音烏)虎兔(音徒),肆厥兇兮; 民罔攸措,心忡忡兮。有赫者侯,憤于衷兮;爰命冊祝,達神聰兮。精波感召,置郵同兮;尋殪其虤(音顏), 余潛蹤兮。民以寧止,頌聲叢兮?;浳艟沤?,洎弘農(nóng)兮;哲人風響,迨今雄兮。侯之碩膚,諒同功兮。我摛厥辭,孰鐫礱兮?千秋萬祀,以永譽于無窮兮!"

  銘

  擇  善  堂  銘

  陳 宓

  人心之善,知之必明。厥見不惑,擇焉始精。道既在我,云胡不行!顏氏得一,拳拳服膺。執(zhí)而弗失,庶幾有成。惟知、仁、勇,一之以誠。不勉曷至,用念友生。

  念   齋   銘

  陳  宓

  道不遠人,欲之則至。心茍不存,則為自棄。人亦有言,圣狂質(zhì)異。質(zhì)以念移,本無定位。于戲敬哉!益勵乃志。

  歌

  民   間   歌

  陳 宓

  我有衍土,鳳山之陽。昔焉蕪穢,今則民歌農(nóng)桑。既溫且飽,復習乎典章。鳴呼!帝力于我其忘!

  詩

  辭 王 昶 袍 笏 命

  詹敦仁

  爭霸圖王事總非,中原失統(tǒng)可傷悲。

  去來賓主如郵傳,勝負干戈似局棋。

  周粟縱榮寧忍食,葛廬頻顧漫勞思!

  江山有待早歸去,好向巢林擇一枝。

  遷泉城留侯招游郡圃作

  敦  仁

  當年巧匠制茅亭,臺館翚飛匝郡城。

  萬灶貔貅戈甲動,千家羅綺管弦鳴。

  柳腰舞罷香風度,花臉妝勻酒暈生。

  試問庭前花與柳,幾番衰謝幾番榮?

  寄 劉 乙 處 士

  敦  仁

  音問相忘二十秋,天教我輩到南州。

  無窮風月隨宜樂,有分溪山取次收。

  好語傳來如昨夢,離情欲剖帶春愁。

  何時載酒從東下?細與劉君敘昔游。

  遣子琲訪劉乙贈以詩

  敦 仁

  掃石耕山舊子真,布衣芒屩自隨身。

  石崖壁立題詩處,知是當年鳳閣人。

  題  九  仙  山

  敦 仁

  太白歌中昔未聞,佛天高處卻逢君。

  姓名不落人間世,何事今朝不望云?

  題 二 石 將 軍

  敦  仁

  屹然相對兩將軍,化石經(jīng)年久臥云。

  待把山河還圣主,肯隨方國策元勛?

  諷南漢劉君儼更名龑詩

  敦  仁

  伏羲初畫卦,蒼氏乃制字。

  點畫有偏旁,陰陽貴協(xié)比。

  古者不嫌名,周人始稱諱。

  始諱猶未酷,后習轉(zhuǎn)多忌。

  或援他代易,或變文回避。

  濫觴久滋蔓,傷心日益熾。

  孫休命子名,吳國尊王意。

  莔霬  僻,壾昷  異。

  梁復踵其非,時亦跡舊事。

  需兔杰自其一, 闖是其二。

  鄙哉仉晵名,陋矣  義。

  大唐有天下,武后擁神器。

  私制迄無取,古音實相類。

  年載日月星,君臣佳天地。

  正國及照除,作史難詳備。

  唐祚值傾危,劉儼懷僭偽。

  吁嗟毒蛟輩,睥睨飛龍位。

  龑儼雖同音,形體殊乖致。

  廢學愧未弘,來問辱不棄。

  奇字難雄博,摛文伏韓智。

  因誦鄙所聞,敢布諸下吏。

  追和秦系《辭張建封》詩獻陳洪進

  詹 琲

  誰言悅口是輕肥?獨酌鵝瞰噉翠微。

  名利薄于秋紙扇,羊裘暖甚紫羅衣。

  心隨倦鳥甘棲宿,目送征鴻遠奮飛。

  擊壤太平朝野客,鳳山深處覓光輝。

  過安溪道中,泉石奇甚,

  絕類建劍間山水佳處,因吟

  朱文公

  驅(qū)車陟連岡,振轡出林莽。

  霧露曉方除,日照川如掌。

  行行遵曲岸,水石窮游賞。

  地偏寒筱多,澗激淙流響。

  祗役未忘倦,心神漸蕭爽。

  感茲懷故山,何日脫征鞅?

  題  鳳  山  庵

  朱文公

  心外無法,滿目青山。

  通元峰頂,不是人間。

  賦 梅 堂 十 首

  (錄其二)

  陳  宓(宋知縣)

  濃霜輕雪妒清華,暖日烘時只見花。

  天意似憐塵世界,故將茅舍換仙家。

  老覺無情戀物華,玉塵那復惜飛花!

  春風只在襟懷里,試問藍溪吏隱家。

  題  清  水  巖

  陳 宓

  飛溜無時斷,行云一日停。

  半年嗟苦雨,三度扣禪扃。

  巖岫方從認,松篁恰得醒。

  草木多掩映,岸竹半伶俜。

  舟子應頻喚,山農(nóng)訝屢耕。

  濺衣黃土重,侵屨碧泉冷。

  溪合高低白,林迷上下青。

  乍褰綿作障,重展玉為屏。

  古佛靈如在,微官德豈馨!

  心懸炷香案,容肅換衣亭。

  晚照催歸騎,清風惜暑欞。

  憑高閑一顧,人世是浮萍。

  題 縣 圃 三 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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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  宓

  曉來初日滿林光,猶見枝頭梅子黃。

  一對蟬聲相上下,柳絲搖曳與俱長。

  題  龍  津  橋

  陳 宓

  兼旬積雨截晴虹,洗出溪山罨畫中。

  別浦漁歌來瞑色,長橋人語半秋空。

  將歸留宿云津閣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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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 宓

  三年飽識溪山面,未省煙云際曉生。

  閣迥橋長正相映,桃源圖上有人行。

  游   月   湖

  陳 宓

  平蕪幾載翳云煙,一日重開便豁然。

  須信耕桑皆帝力,謾將歌詠祝堯年。

  金堤新插千株柳,玉井仍看十丈蓮。

  縣令愿同民快樂,西風來看繞湖田。

  題  清  水  寺

  曾從龍(晉江,狀元)

  壁立崢嶸萬仞峰,騎鯨俄蛻葛陂筇。

  空留詩句傳千古,今在蓬萊第幾重?

  巖上勝游成幻夢,壁間遺跡暗塵容。

  山僧好把紗籠護,莫學阇黎飯后鐘!

  題  等  法  院

  江白(宋縣尉)

  滿路煙花畫不成,棲桐佳致古流名。

  院鄰翠嶂千尋碧,門抗寒溪一帶清。

  晝影亂云遮暑氣,晚涼疏雨送秋聲。

  我來到此慵回首,倚檻吟看海月生。

  題  真  覺  院

  夏臻(主簿)

  半天聞梵唱,一徑踏松陰。

  起石云千仞,懸空瀑萬尋。

  題 大 眉 小 眉 山

  黃銳(宋知縣)

  一嶺復一嶺,一巔復一巔。

  步丘皆力穡,掌地也成田。

  線引山腰路,針穿石眼泉。

  眉山同是號,此處合生賢。

  題 宗 教 院

  劉鑄(宋知縣)

  雨過江山麗,春深筍蕨肥。

  扶藜蒼蘚破,移榻亂花飛。

  嘉定庚辰登清水巖記事

  連三益

  蓬萊一境最奇哉,門外坑流傍石隈。

  巨竹不知何時裂?喬松總是昔年栽。

  石移莫匪神功運,巖筑更無山鬼來。

  料得眾僧行道處,天花馥郁遍蒼苔。

  舟行藍溪寫懷二首次紫峰陳先生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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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懌(知縣)

  更鼓分明空谷音,獨憐世態(tài)有浮沉。

  乾坤何處非儒業(yè)?好吐丹心九陛深。

  清 溪 宮 寫 懷

  龔 穎(知縣)

  歇馬湖頭路亦多,多情無奈簿書何!

  鼠牙雀角真堪厭,秀水佳山喜再過。

  修竹拂云來鳳鳥,青松夾道掛藤蘿。

  羽人解說玄機妙,坐聽深更苦睡魔。

  同汪潛源兄經(jīng)營白葉堡宿多卿樓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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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 愛(南安知縣)

  石凳連云暗,肩輿帶雨行。

  足知山勢險,身為國謀輕。

  野鶴依人立,靈鼯掛竹鳴。

  風寒春未透,酌酒聽泉聲。

  東  岳  勸  農(nóng)

  汪  瑀

  四陽初動鳥催耕,稅駕東皋戴曉星。

  馌餉私田泥滑滑,筵開官閣雨冥冥。

  鶯啼隔葉懷音好,柳拂高堤照眼青。

  日暮何當髦士集!春風桃李醉翁亭。

  初  登  太  湖  巖

  詹彬(戶部主事,汝宜)

  發(fā)源自佛耳,名剎難稱儔。

  不雨山長潤,無風氣亦秋。

  銜杯僧共坐,穿徑月同游。

  寄語長安客,何如此地幽?

  和  韻

  李瀾(舉人)

  登眺舒望眼,有僧臥石云。

  林深迷故跡,池漾渙真文。

  樹影高低見,琴聲左右分。

  君親愿未慰,愧宿太湖村。

  游  清  水  巖  題

  詹仰庇(咫亭,邑人侍郎)

  岧峣佛閣萬山岑,泉瀉聲寒曲澗深。

  云度孤峰若有意,僧來芳徑自無心。

  飛蘿影外天花落,亂樹空中野鳥音。

  到此已知塵不雜,況逢游客早投簪。

  重 游 清 水 巖

  咫 亭

  面擁琪林翳,耳喧玉髓鳴。

  一時天幾色,半榻鳴千聲。

  佛室云長護,禪床月自明。

  重來支遁癖,更得故山情。

  登 東 岳 題 憑 虛 閣

  咫 亭

  玉殿香飄翠影浮,東巖真氣亂峰頭。

  千村煙火孤云晚,百雉山城萬樹秋。

  大嶺霞殘飛過鶩,清溪天凈舞潛虬。

  盤桓且醉今宵月,況伴神仙太乙樓。

  又

  黃鳳翔(儀庭,郡人榜眼)

  崔巍飛閣散秋晴,把酒憑欄近太清。

  簫鼓聲高催落照,郊原望盡俯孤城。

  千家煙火連云渺,一片溪山帶月橫。

  自笑老來身不系,良辰勝賞卻關(guān)情。

  又

  林云程(郡人太守)

  入座青浮佛閣虛,山光長護白蓮居。

  清溪縹渺慈航渡,寶篆氤氳劫火余。

  蟬咽秋聲催落木,鳥啼菩樹說真如。

  平疇萬井村煙靄,知是宰官化日舒。

  九日登憑虛閣得登字

  秦鐘震(郡人,恥罍)

  每逢佳節(jié)喜高憑,雖復望游不厭登。

  溪上云峰秋我老,尊前騷雅舊吾朋。

  敲殘鐘磬空林月,掛剩煙霞古壁藤。

  況值山城疏警柝,茱萸一插話孤僧。

  萬歷二十三年乙未冬十月游清水巖

  楊際會(乾銘,分巡興泉道)

  卓錫何年飛此地?上人去矣杳難尋。

  菩提樹老疑成果,羅漢松高已結(jié)陰。

  徑入蓬萊青嶂擁,洞封蘿薜白云深。

  車塵擾擾應慚我,虛閣憑來一嘯吟。

  清 水 覺 亭

 ?。ㄌ土魏罱ㄍ?,以覺名,是日同游)

  顏廷榘(永春八十三翁,桃陵)

  履自上方賜,身猶一索懸。

  石磨封蘚字,亭坐散花天。

  千級梯云上,中宵抱月還。

  宰官心似水,豈為世情牽?

  題 清 水 巖

 ?。〞r六老同游)

  莊國禎(郡人,陽山)

  捫蘿直上最高峰,遙聽僧堂已晚鐘。

  石壁崚嶒無鳥到,洞門幽窈有云封。

  一泓清水流千古,四望蒼山疊萬重。

  自是勝游天不斷,故教明月掛孤松。

  又

  林云程

  石勢嵯峨入碧空,盤紆路轉(zhuǎn)梵王宮。

  崖高斜掩半天日,野曠回吹萬壑風。

  游子籃輿穿樹杪,高僧錫杖度云中。

  巖花澗草幽相媚,坐眺行吟興未窮。

  又

  歐陽模(八山)

  千尋鳥道見山巔,四繞螺亭倚澗邊。

  樹掛云煙迷野色,徑回翠靄入禪天。

  磨碑細認前朝字,憑檻轉(zhuǎn)思出世緣。

  此際凌虛真境界,攜棋對酒伴閑眠。

  又

  黃鳳翔

  空亭谷口敞睛暉,迢遞層巖一徑微。

  翠壁丹崖開寶地,寒花細草拂荷衣。

  苔邊云影僧頻掃,松下棋聲鳥不飛。

  選勝何須方外去,浮生到此已忘機。

  又

  林喬相(錦峰)

  褰帷遙指最高峰,一望蓬萊碧漢中。

  鳥道余寒霜更滑,雞聲唱曉日初融。

  孤村煙火空林見,隔水漁樵野渡通。

  鐘磬杳聞深樹里,相攜步入碧蘿叢。

  又

  詹仰庇

  禪居杳在白云層,石徑陰森曉氣澄。

  法水喝來明夜月,香枝臥出暗寒藤。

  青山載酒隨閑到,飛閣聽經(jīng)倚醉登。

  五老風流千古勝,幽期憐有一髯僧。

  清溪八景回文

  秦鐘震(伯起,刑部郎中)

  鳳 麓 春 陰

  陰晴幻貌山環(huán)郭,日出啼禽春水麓。

  深澗流云抱石眠,林芳隱鳳標靈岳。

  龍 津 夜 月

  峰外云光搖彷彿,往來任棹孤明月。

  溶溶水浴脫鷗輕,龍劍空吟羞白發(fā)。

  東 皋 漁 舍

  皋東水竹繞人居,曬網(wǎng)晴風早圃鋤。

  高隱即仙尋向路,桃溪舊訪一舟漁。

  南 市 酒 家

  南市橋頭溪徑斜,醉春供酒有人家。

  探囊更取呼鮮販,籃出生魚兼俎蝦。

  蘆 瀨 行 舟

  蘆殘舞雪見高秋,細雨疏燈夜泊舟。

  無處無波隨泛泛,枯榮感物使人愁。

  葛 磐 坐 釣

  磐石碧流清坐笑,柳枝低掛長絲釣。

  安能靜慮濯纓塵,歡水游魚忘趣妙。

  閬 巖 夕 照

  閬瀛到者誰游客,好事春山高枕石。

  涼冷輕煙帶杖藜,蒼蒼倒影斜陽夕。

  薛 坂 曉 霞

  仙苑仙林云是家,錦枝千品艷開花。

  煙生水暖春風曉,天漫飛花散彩霞。

  題 青 林 巖

  詹仰庇

  千峰松檜蔭諸天,一澗紆回瀉百泉。

  游客自來春草徑,住僧為掃暮山煙。

  黑猿將子穿林過,白鹿騎人傍石眠。

  榮辱已知身外事,欲依此地學參禪。

  登青林巖訪重眉作十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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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顯方(同安舉人)

  白 水 漈

  貴湖山頂一潺湲,化作銀河撼萬山。

  匯至巖前聲漸細,恐驚師定喝教還。

  杏 谷

  春來丹杏爛巖阿,雨后新曦色更酡。

  世俗漫夸紅十里,此山開落不知多。

  題 憑 虛 閣

  李鳳鳴(閬瀛,戶部主事)

  躡屐攀藤過,煙霞祗樹林。

  俯城寒漏徹,到處白云深。

  如是風清梵,朅來月滌襟。

  無人賢度輩,解道凈蓮心。

  龍 潭

  郭貞一(元侯,同安進士)

  殷殷觸石氣如虹,灌莽驅(qū)除見化工。

  四海龍蛇方鼎沸,一潭魚鱉溯云漴。

  釣臺煙雨鼉磯上,納麓風雷鳥道中。

  地勢遙深天亦小,樽前抗首問詩筒。

  游宗教院步壁間韻

  洪垣星(遁庵)

  疏慵久已痼煙霞,此日風流憶謝家。

  山靜渾忘塵遠近,院深不辨世囂奢。

  禪心明滅定無定,宗教色空斜未斜。

  衣缽猶傳晉代舊,優(yōu)曇非復昔時花。

  覺 亭(清水巖)

  散步憑欄俯碧叢,滿眸煙色有無中。

  蒼苔踏破凌崖頂,覺路喚迷始悟空。

  羅 漢 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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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垣星

  昔傳身似菩提樹,今見手栽羅漢松。

  諸品都空誰不壞?祗留蒼骨老云峰。

  仙 境 巖(在長泰里)

  卓晚春(莆田)

  不到山中不識山,山人今日在人間。

  人間如何何不去,洞口桃花春自閑。

  晚春有道術(shù),莆人呼為小仙,游此題壁間。

  春杪憇泰湖巖鏡園,次少司寇咫亭詹公韻

  楊貞(克正,縣令)

  一鏡園開倚石關(guān),參天萬木向人閑。

  臨池鯉向偈中躍,洗缽泉余空外潺。

  檜老自靈龍象度,茶新能幻雨云還。

  只今選佛真如界,百丈圓明方寸間。

  冬日游藍溪清水巖

  葉獻論(懷蓼,進士,知縣)

  誰說曹溪缽后孤,此山蘭若復相須。

  層巖萬里禪光遠,曲徑千回蛻色殊。

  聽石寒流龍不毒,依蓮寶偈火還無。

  多羅樹里諸天喜,今日重清澄水珠。

  游 清 水 巖

  謝宸荃

  宸荃字亮工,號郎屏,北直保定府安肅縣人,

  辛丑聯(lián)捷進士,任安溪知縣。

  崢嶸峰巧聯(lián),湍激波濺濺。

  筍嫩堪飫腹,茗鮮足潤咽。

  亭高風露籠,殿古霧云煙。

  寂靜有何事,踏看不一邊。

  又

  清境名傳最上峰,拋煩陟險興何窮?

  巖巒疊累插天遠,溪水盤桓繞地通。

  危坐淡圓萬慮靜,叩心靈慧百緣空。

  蝜參幽邃一般味,迥邁風塵勞攘中。

  其 三

  撥冗尋幽陟岫巔,另開眼界別為天。

  鳥翔環(huán)繞鳴隨性,花發(fā)嬌妖枝斗妍。

  綠樹蔭濃炎暑遁,青楓葉茂爽涼旋。

  閑來題詠無多事,一日曠游一日仙。

  同 籋 老 游 清 水 巖

  鳥閑云淡堆高嵚,苔綠蔭濃爽氣侵。

  這樣清幽圖一幅,堪招勝友共披襟。

  又

  謝宸藻(字敬工)

  選勝尋溪上碧岑,白云流水自音音。

  閑看僧定頻翻貝,靜對騷壇幾弄琴。

  澗水曲瀠苔蘚薄,亂山環(huán)護薜蘿陰。

  訟庭雀角春來少,暫訪當今支遁林。

  又

  謝世晉(字子進)

  厭卻繁華地,特來幽邃邊。

  樹稠蔭掩映,竹茂影蹁躚。

  峰陡亭風迅,灘灣溪水旋。

  一般清致景,俗筆難傳焉。

  又

  謝承晉(字子勖)

  山高徑紆彎,水細漾波潺。

  到此澹幽地,徘徊不忍還。

  又

  謝凝晉(字子端)

  傳說佛勝境,不憚登臨來。

  處處人游過,清真獨樂哉。

  又

  謝桂馨

  盡日尋芳跡,峰巒不勝扳。

  清風堪解衣,笑傲在其間。

  又

  謝桂芝

  攀援暫偷閑,謾說登臨艱。

  一派寂清景,游看難遽還。

  又

  謝桂芳

  山不在高峰陡掀,水非為深灘潺湲。

  一般清味游人識,澹卻大千萬有繁。

  羅 漢 松

  謝桂芬

  菩提樹已久流傳,羅漢松今見  梴。

  空寂門中何所有,昔年手澤萬年延。

  清 水 泉 珠

  謝桂蘭

  偶到清巖下,泉珠涌涌流。

  滔滔不絕處,滄海詎難投。

  謝宸鑣(字揚工)

  覽勝登茲地,清幽自不群。

  空亭碧樹簇,絕巘 赭煙雰。

  古殿留殘碣,荒臺照夕曛。

  醉余連騎出,香霧自氤氳。

  謝宸鐸(字振工)

  蕭寺遠披榛,名山自結(jié)鄰。

  疏鐘清梵寂,香剎道緣新。

  說諦同僧飯,烹茶汲澗粼。

  塵氛應不到,客夢寄松筠。

  謝宸鄰(字欽工)

  微云點綴碧山厜,珠箔涓涓下翠湄。

  白日印持無著處,金蠅起覺不言時。

  鶴窺松舍茶初熟,路入云根客到遲。

  共話無生思日暮,暝鴉飛盡月如規(guī)。

  覺 亭

  謝宸佑(字代工)

  碧樹重重繞白云,探幽策蹇日初曛。

  疏鐘香靄花將暝,曲徑筠深影乍分。

  劍氣自能凌碧漢,琴聲早已奏南薰。

  山亭偶憩烹云霧,臥閱無生貝葉文。

  謝宸錄(字敘工)

  仙梵散珠宮,桃源此地逢。

  鳥馴窺戶牖,泉瀑響房櫳。

  月桂空巖落,名香法座籠。

  無生聊共證,且莫嘆西東。

  謝宸钅式(字惠工)

  怪石撐天半,呼朋共躋攀。

  孤亭侵碧落,高士遠塵寰。

  峰轉(zhuǎn)橋如帶,溪回水作環(huán)。

  家山如在望,暫此解愁顏。

  游 清 水 巖

  顧鼎錫

  浪跡天涯到十洲,山腰如線水如鉤。

  人從鏡里探花信,鳥向云中度麥秋。

  塔影岧峣遮鳳麓,鐘聲縹渺接蜃樓。

  荊州洵美非吾土,清晏江山且共游。

  又

  牛星輝(字凌宇)

  孤塔藏真隱翠微,坐余香雨卻沾衣。

  閑云一似禪心定,影落山椒靜不飛。

  贈太湖巖自來木猶存

  謝宸荃

  殿閣功成有自來,連連續(xù)續(xù)不曾灰。

  至今遺木仍然在,萬古千秋世世推。

  游 青 林 巖

  謝宸荃

  蒼蒼古剎巔,迥異口頭禪。

  參得林中意,超然千萬緣。

  贈建寧喻二府首薦

  謝宸荃

  遨游宦海廿余年,美政芳跡到處傳。

  秦地瘡痍曾振起,楚疆刁斗經(jīng)安全。

  威揚東粵蠻煙靖,恩浹江南蕩漾綿。

  八閩惟良推第一,姓名見卜金甌前。

  謝即翁父臺華誕,

  因清溪八景聯(lián)韻恭祝

  洪龍見

  鳳麓春陰馴雉時,龍津夜月賦新詩。

  東皋漁舍歡呼徹,南市酒家醉舞僛。

  蘆瀨行舟長破浪,葛磐坐釣閑垂絲。

  閬巖夕照岡陵翠,薛坂曉霞花滿枝。

  聯(lián)

  重修縣堂聯(lián)

  謝宸荃

  百里分符,敢云才浮于任,惟是朝乾夕惕,制心制事,比露潔冰清,冀追蹤夫龔黃卓魯;

  一同宣化,每思道貴乘時,不辭盤根錯節(jié),宜興宜革,等日光云燦,尚躋世以虞夏商周。

  重修明倫堂聯(lián)

  閬苑鐘英,聚岡巒之淑氣,會看品貯商霖,道扶羲馭,伯仲塤吹泮璧,共留心于地緯天經(jīng);

  藍溪濯錦,渙宇宙之大文,佇見才奔陸海,筆瀉潘江,卯辰翮匯云霄,侈摛藻于玉堂金馬。

  疏

  明隆慶二年,云南道試監(jiān)察御史臣詹仰庇題為"納忠言、罷采辦,以崇圣德,以紓國計"事:

  臣惟人君一心,攻之者眾。茍非聰明圣智,鮮有不為玩好所惑者;然貴乎悟之早、止之亟也。昔仲虺告湯曰:"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召公告武王曰:"玩人喪德,玩物喪志。"夫湯武非不明圣也,而仲虺、召公猶以不邇不殖、喪德喪志告之;惟湯武能受二臣之言,則益絕去玩好之私,養(yǎng)其清明之德,以為臣民之主,至今稱之。若夫昏庸之君,侈心一生,遂不可遏,雖有忠臣進諫,拒而弗納。由茲恣意縱欲,財耗民窮,欲其保宗社于無疆之休也難矣!竊見前者敕下戶部買辦珍珠寶石,旋即報罷,大小臣工莫不仰頌圣德,謂能悔之早、止之亟也。

  邇來復有采辦之旨,戶部不敢違命,廣用價值市之以進,而臺諫交章論列,臣疑其必溫詞容納,決意停止。及接圣諭,則曰:"內(nèi)庫缺珍珠,著戶部買些來,你何這說?姑不究!"夫陛下以天子之貴,四海之富,玩好珠石,所費無幾。臺諫之臣,似不當過計以煩瀆天聽。然忠臣愛君,必防其漸。臺諫汲汲不已于言者,亦以漸不可長故也。今事既往,言復不聽,臣亦當將順君德,又何事于言哉?但竊謂臺諫未有論議之先,陛下玩好之心不能自釋;既經(jīng)諫止之后,陛下玩好之心遂當悔悟。顧乃不降旨罷免,而反曰:"姑免究。"臣恐陛下玩物之心有漸,臺諫之言罔聞,由此群小得以乘間投欲,四方因以遠索貢獻,其弊將有不可勝言者。

  臣聞珍珠寶石,多藏中貴之家,因陛下索之愈急,則彼抬價愈高。珍珠數(shù)兩,費金數(shù)千,寶石一顆,值銀數(shù)十。以有用之國費,買無用之玩物,果何益哉!況今南北多事之秋,正國家用財之際,兩廣缺餉,疏請再四,當事者尚存根本之慮,不敢多與其請;而一欲珠石,遂無惜萬金之費。是何視土地人民之賤而珠石之貴也?

  災異薦至,男化女形,天之所以警陛下者章章明。更宜敦尚節(jié)儉,痛加修省,以答天心可也。乃聞災異之疏,略無儆畏,復有采辦之命,欲其天意眷佑,轉(zhuǎn)災為祥,不可得矣。

  伏望陛下以湯武為法,大嘉臺諫之言,明降停免之旨。今之既買進者則已,若買而未足者則悉罷之,后或有玩好之物陳之以惑陛下之耳目者,必嚴以斥之。則心無不正,身無不修,誤之于昔,猶能改之于今也。上天儆戒之意可答,臣民仰望之心可慰矣。臣不勝惓惓,罔知忌諱,冒干天威,無任激切悚懼之至!奉圣旨:"已有旨了。"

  ※   ※   ※

  隆慶二年,云南道試監(jiān)察御史臣詹仰庇題為"嚴究恣肆內(nèi)臣,以戒逸欲,以端近習"事:

  臣惟損德害身之大,莫過逸欲;而逸欲之漸,每起近習。蓋人君深居九重,延接正人之時少,親近便嬖之時多,侈靡習成,逸欲易生。至于損德害身,則莫之知也。是可不為之戒哉!

  臣聞本月初五日夜,內(nèi)宮監(jiān)研制火藥發(fā)火,延燒房屋十余間,道路傳言,謂制辦煙火進上。臣聞不勝驚駭。夫陛下躬行節(jié)儉,四方仰頌,阻抑寵幸,中官斂跡,臣固有以知陛下不肯為此也。兩廣弗寧,邊關(guān)報警,災異疊見,余哀未忘,臣又有以知陛下不樂為此也。蓋由此輩細人,諂諛側(cè)媚,讒巧奸邪,思無以悅陛下之心志,將欲緣此以為取寵之階;慮無以娛陛下之耳目,將欲假此以為求媚之漸;而于君德有損,君身有害,彼何知焉!況宮禁之地,法當嚴防,奈何以研火藥而焚燒房屋?設或蔓延殿宇,將若之何?縱恣無忌,至于此極!若不嚴行究治,則小人得肆其奸,而侈靡之事皆抵隙而進。

  伏望陛下大奮乾剛,敦尚儉德,深惡逸欲之漸,以端近習之風。將內(nèi)宮監(jiān)失事人員,盡行查究,一切煙火燈棚,悉行禁止,則于圣德不為無補、圣身不為無益也。

  再照每年正月十一日起至十五日止,京師東角頭張設燈市,繁華異常,每燈一架,值銀數(shù)百,中官富家,夸財競買,而游觀喧嚷,男女混雜,淫侈之俗,莫此為甚。臣謂京師者,四方表率也,陛下既以節(jié)儉為天下先,而京師顧奢靡若此,則四方相尚,民困俗偷,有由然矣。

  仍乞敕下廠、衛(wèi)禁革,使天下知敦本崇實,以成樸儉之風,未必非國家之福也。天下幸甚!臣民幸甚!

  奉圣旨:"已有旨了,該衙門知道。"

  ※   ※   ※

  隆慶二年,云南道試監(jiān)察御史臣詹仰庇為"披瀝忠悃,乞加慰問中宮,以全圣德"事:

  臣本草茅,荷蒙先帝作養(yǎng),發(fā)身科第,叨任民社,無益尺寸;伏蒙陛下簡拔,擢臣臺職,荷國厚恩,愧無補報。前以二疏干冒天威,自分貶斥,幸而圣恩浩蕩,俯賜寬容。臣雖粉身碎骨,未足圖報。竊謂臣居言官,有見輒言,無非忠君愛國之誠?;蛘咭允ゾ鲿r,不宜多言。又謂言官所言,宜中機會,外此皆為無益。臣謂此言未必皆非,但負圣君、負明時,則非臣所以惓惓報國之忠也。今不敢一一煩瀆圣聽,竊舉事之最大有關(guān)圣德者,為皇上陳之。

  嘗謂天子之有后,猶天之有地也。天子理陽教,后理陰教,所以建天下之極,為萬世之經(jīng)也。恭惟皇后殿下,先帝所錫以配陛下,以正位中宮者也。陛下宜遵先帝之命,篤宮闈之好,以為宗廟社稷之主,以為四方家人之則,可也。切聞皇后殿下舉動端莊,有拂圣心,向已多年。去歲圣駕謁陵,皇后隨行,朝野歡慶,群疑以釋。近聞久出坤寧,置諸別宮,寢食起居,不侍左右,以致抑郁成疾。陛下略無眷顧之意,中外議論紛紛,聞者莫不垂涕。萬一疾甚不起,其如貽天下后世之譏何?其如為圣德之累何?

  伏望陛下遵先帝之命,念宗社之重,及今請就正宮,命直侍曉事宮人奉以湯藥,加以慰問,則皇后抑郁之氣以舒,而睿體亦因以平和矣。臣每入朝之際,聞大小臣工莫不以此為陛下懷憂;但以事屬宮禁,不敢直言。臣謂知而不言者,欺也;言而不盡者,蔽也;欺與蔽,臣子之罪,雖死有余辜也。用是傾瀝心血,冒犯天威,伏望俯賜鑒納,臣死亦瞑目甘心矣。

  奉圣旨:"后侍朕多年,無子,又多病。近有疾,移居別宮,以暢意樂心,或可疾退。爾不曉宮中事,多言。姑免究!"

  ※   ※   ※

  隆慶二年,云南道監(jiān)察史臣詹仰庇題為"財用十分缺乏,乞賜清查欺冒,以裨國計"事:

  臣惟理財者經(jīng)國之要務,節(jié)用者為治之大端。財不理則綜核無法,而無以開財之源;用不節(jié)則侈靡無度,而無以止財之流;皆非求安圖治之術(shù)也。今天下財用日竭,在在倉庫空虛,當事諸臣,計無措處,議下群臣,各陳所見,以為經(jīng)理之宜。臣猥蒙任使,職居言官,恨無濟時之策,惟懷竊祿之慚。每于奉命巡視監(jiān)局庫藏,不敢不悉心盡職,以負報稱,謹以得于所見有裨財用者,為皇上陳之。

  臣于本年四月內(nèi)查得內(nèi)宮監(jiān)錢糧浩大,租稅甚多,其收納關(guān)支,漫無稽考。委行大使李可華查報去后,隨據(jù)本官將本監(jiān)各庫行廠作年例買辦關(guān)領物料總數(shù),造報到臣,臣仍批行再查房租、地租年計所入若干,從何支用,一并查明回報間,隨據(jù)內(nèi)宮監(jiān)揭稱:

  "先帝時,凡遇傳造緊急細巧御覽器物,雇覓各匠攢造,及四時買辦進供南方茉莉、瑞香、蘭草、松、桂等花木,俱是御前請出銀兩,本監(jiān)量為增添。自隆慶元年新政以來,傳造器物愈見精美,而四時進供花草、果品之類,俱是本監(jiān)委曲辦處,只靠屬廠些須,聊以濟急。所以不敢言者,別無他意,蓋為節(jié)奉傳造,不系外傳,此內(nèi)監(jiān)所切于忌諱者也。

  如謂地租者,或云楊樹、寶坻二處為言。蓋二處地方,乃九河下梢低洼滸泊所在,原非版籍民田。案查成化、弘治年間,御馬監(jiān)春、夏、秋放馬匹,本監(jiān)題準采打蘆葦苫蓋皇木之用,每遇年豐收成之后,量取些須,以為搬運蘆葦之費?;蛟粕轿鲝S、臺基等廠畦租者。案查先朝將本監(jiān)在內(nèi)年老內(nèi)宦不能供事者,出居外廠,各于本廠空閑余地,自行耕種,以為優(yōu)老之需,日積月滋,漸為園圃。本監(jiān)量取地租,輸之公堂,以備修飭廠房之用。

  如謂房租。案查隆慶元年九月內(nèi)該細瓦廠掌廠官呈稱:'本廠低洼,街衢高峻,四面濊水灌注,呈乞及時修理。'該先任太監(jiān)李芳建議,各官協(xié)力修舉,添造圍房,每月量取房資,以供傳造團鰲山,添雇匠役,買辦物料,所費不貲,不敢明載。如修理宮后苑藥欄,欽安殿、觀花殿、清望閣、玉芳軒等亭;慈寧宮花園、乾清宮擺設各樣南花、松竹、樹株,及四時供進時鮮蔬菜、果品;并修理南城河、南金海亭軒、龍鳳船只、秋千等項;及傳造寶雕渾貼金云龍豎柜、龍箱、擎臺、香幾等件;及成造白玉石等盆。俱系本監(jiān)委曲措處,而于戶、工二部并無干預也。"等因;到臣。

  又據(jù)大使李可華申稱內(nèi)開:

  "親詣該監(jiān)清查,再三不肯開報。但查得細瓦廠東西樓房共一百七間,南北平房共三百九十間,廠內(nèi)房七十余間,房租多寡不等,每月計約銀一百五十余兩,歲計一千八百余兩?;覐S一處,內(nèi)外三小廠,每歲共租銀五十四兩。糞廠每歲租銀五十兩。此特舉其可查之一二耳。至如在外楊村、寶坻等處抽分;清河豬房、土城豬房、獐鹿房、馬鞍山、大石窩、周家口、慈家屋、琉璃局、大石廠、小石廠、藍靛廠、皇木廠共十四處,則有地畝子粒抽分銀兩;在京神木廠、山西廠、鑄鐘廠、臺基廠、凈車廠、稻田廠、楸棍廠、通廟宅、隆福寺、琉璃窯、黑窯、北果園、柳花園、洗花房、河西花園、士城花園、外油漆作、蜂窩、東給廠共二十一處,俱有房租、地租月報;內(nèi)備用廠、金殿廠、外冰窯、廣通寺、張鉞房、西安門、北小石廠、海眼寺、蘆溝橋、狼岱地亦有租銀。本監(jiān)該管房地廣闊,錢糧甚大,各處租銀數(shù)目,難以細查。前項地方猶報不盡,節(jié)年征收租銀,本監(jiān)隱匿不行開報。

  及查先蒙欽差巡視庫藏,給事中龍光、監(jiān)察御史楊相題準自隆慶三年五月為始,聽本科道逐將該庫監(jiān)廠積貯合于錢糧,照依供用庫查刷事例,務求明確數(shù)目。戶、工二部辦用商解一應大小錢糧,俱要會同科道監(jiān)收,如有數(shù)目不明、隱漏參差等項,從重參治;及令帶管大使逐項登記出入之數(shù),本監(jiān)往來文移,不行科道掛號,私自收受,少有隱漏參差,許本官具由申奪在卷。"等因,到臣。

  臣看得該監(jiān)供應御用器物,費雖浩繁,然各庫關(guān)領,工部辦納,具有年領定額,而成造匠作,又不系雇覓,工資則供應有賴,可免賠累之難。據(jù)查隆慶元年,本監(jiān)開派工部物料,照依嘉靖七年事例,尚該銀一萬四千余兩。及太監(jiān)李芳酌議裁減,止用九千余金。在正派之中尚可節(jié)省,則其無待于前項房廠稅租,以為附益之需,從可知也。且細瓦廠店房,系內(nèi)府木石,用在官匠作,悉皆官錢。楊村、寶坻等處抽稅,神木、山西等廠地租,原皆官地,其間雖有曾經(jīng)題準者,本監(jiān)遂緣此浸漁,以為民害。夫何以朝廷之土地視為已有,濫取租稅,充入私囊,懼言官聲其欺罔之罪,動輒委諸供進難支,則是利歸于已,而過歸諸朝廷也。如果賴此租稅以補內(nèi)府不足之用,則皆為公費也;亦宜報入于官,明白支銷。孰得而議之?何必隱匿不行開報,而顧忌科道之稽查哉?

  伏乞敕下戶、工二部會同司禮監(jiān)巡視科道,將前項房廠在京者行五城兵馬,在外者行順天府,隨處查勘。要見租稅若干,仍拘本監(jiān)弘文等科書手吳東儒、史九思、錢陽、顧檜、楊俊、馮惠、賀錫、郝銳、周聚、范杰等質(zhì)審,實報年收租稅作何支用,及未盡報者,逐一清查。應革者議革,毋滋之以蠹國病民;應留者議留,悉取解內(nèi)庫;公需應存多寡以濟本監(jiān)幫補之用者,造報循環(huán)文冊存查。仍令巡視科道掛號監(jiān)收,中間如有隱漏者,容科道官查出參奏。

  及照楸棍一廠,逼近西山,該監(jiān)假藉,混占民業(yè)。查得先年曾經(jīng)撫按等官耿隨卿等,稔知民病,代為申奏,已經(jīng)該部復奉欽依查勘。太監(jiān)李芳捏詞妄瀆,仍舊侵奪,取煤射利。各廠之中,唯此一廠為害特甚,誠蠹國害民之尤者也。仍乞敕下該部節(jié)查題奏文卷及行勘事例,嚴速催報,或以本廠原額存留。其于混占小民山地,盡數(shù)給還。庶國計少紓,民困少息矣。

  再照人君之奢儉,四方系之以安危;朝廷之嗜好,左右視之為趨向。甚矣不可不慎也!臣竊觀該監(jiān)開稱成造團鰲山,修理宮苑花欄、龍鳳船、秋千架,傳造金豎柜、白玉盆之類,悉浮費冗用,誠如該監(jiān)所謂未及外傳者也。向者吊取戶部銀兩,在廷諸臣皆謂充足內(nèi)帑,以備緩急。今果如該監(jiān)所云,則是以有限之財,供無益之費,臣不知其何取也?蓋朝廷費出無經(jīng),則小人覬以為利,用無一二,而浸濫則十之七八矣。如成造團鰲山,物料取諸各庫,匠作役之在官,其費無幾,其工可稽,而遂報萬有余金,即一事之冒濫若此,他可知矣。況當中外詘乏之時,果能身親節(jié)儉,以為宮闈法,俾內(nèi)監(jiān)諸臣凜然畏法奉公,不敢效尤欺冒,則內(nèi)帑用足,何事取盈于邊輸?而司國計者,何至為賣官鬻爵之謀哉?

  臣目擊時艱,乃敢因事效忠,少冀有裨國用萬一。伏望陛下念邊餉措處之難,嚴群小靡濫之費,服食器用,惟以節(jié)儉為主。如金柜、玉盆、刻絲之類,皆無益冗費也,悉亟停止。近侍之臣,或以織造采辦玩好逢迎陛下者,是即奸貪小人之徒也;則屏斥而深罪之。如此,則正直者進,而好尚日端;節(jié)儉成習,而國計日裕矣。"

  奉圣旨:"詹仰庇這廝悖逆,屢次狂妄,著錦衣衛(wèi)拿來午門前著實打一百棍為民,不許黨護奏擾。各監(jiān)局科道官大使都革了,只照舊行。"

  ※   ※   ※

  萬歷十五年,都察院左僉都御史詹仰庇題為"一代醇儒,公論已定,表章猶闕,懇乞圣明核實賜謚,以示勸懲,以光人文"事:

  臣惟帝王之治,莫先乎重道而崇儒。夫重道崇儒者,帝王所以礪世磨鈍也。風化人心,世道國脈,于焉攸系。臣伏睹我朝治教休明,皆由列圣相承,以此為首務。我皇上紹隆圣統(tǒng),茂明帝學,尤孳孳汲汲,加意儒碩而表章之。是故士之幸而生于我朝,其修身得道,妙契圣賢之真?zhèn)?,如薛瑄 、胡居仁、陳獻章、王守仁者,既得進而從祀孔庭,廟食百世;其飭躬砥行,確守圣賢之正軌,如羅倫、羅洪先者亦得謚為文恭、為文毅,以六品之秩,而被華袞之褒。蓋所以闡揚往哲、廣厲來人,風化以振,人心以淑。世道有所維而益盛,國脈有所培而益昌矣。乃臣之愚,以諸臣之外,有德足以從祀,而俎豆之議未遑;賢足以得謚,而易名之典未及者;則于臣鄉(xiāng)得一人焉,南京國子監(jiān)祭酒蔡清是已。

  按清平生事實,臣聞之故老,讀其著書,考諸《皇明政要》、《理學名臣錄通紀》、《吾學編》、《憲章錄》、《八閩通志》之所紀載,參諸海內(nèi)縉紳之所議論,確然有據(jù)者,敬為皇上陳之。清以成化甲辰進士為禮部主事三年,調(diào)吏部復除禮部。既而乞南,既而請告。正德間,起江西按察司副使,提督學校。當其時,寧庶人內(nèi)蓄異志,外以虛禮與士大夫相結(jié),籠以智數(shù),脅以威權(quán),蓋無不游其彀中者。清獨守正秉禮,屹然特立。故事,三司以朔望朝王,次日乃謁孔子。清請先謁孔子,而后朝王。至其賀王誕日,清又獨去朝服中蔽膝。寧庶人銜之,于是有乘間言清與先臣林俊厚者。寧庶人益忌清,清遂引疾去。嘗語人曰:"寧藩所謂智足以拒諫,辯足以飾非,今雖逆節(jié)未萌,然竟可慮;但愿老天助宋而已。"蓋是時清已預見其微矣。

  既家居,杜門掃軌,潛心力學,以六經(jīng)為正宗,四書為嫡傳,周、程、張、朱為真派,研究細繹,摩擬闡解,有《四書蒙引》、《易經(jīng)蒙引》、《性理要解》諸書。蓋朱熹發(fā)明圣賢之旨,而清又發(fā)明朱氏之言,四方學者宗之,至今不廢。乃其勵志好修,省身克已,行不愧影,寢不愧衾,則又見于《密箴》一書。今觀其言,皆身心性情之實功,而不事口耳;皆天下國家之實用,而不為眩虛。與瑄之《讀書錄》,實足相擬。先臣林俊稱其凝重端雅,操養(yǎng)力專,而進取之念略;好古篤信,真風淵軌,使人躁息妄消。鄭曉稱其明經(jīng)博學,行潔心醇,氣清而色和,外簡而內(nèi)辯,可謂知清者。

  臣嘗取清生平反復論之:力抗藩王,獨立不懼,勁節(jié)也;方寧庶人舞智炫才,盛有賢稱,而明炳幾先,睹于未形,早見也;超然遠遁,不俟終日,亭亭物表,皎皎霞外,高行也;平居非圣人之書不觀,非圣人之道不談,正學也;躬行實踐,不愧屋漏,真修也;朱熹有功于圣人,而清則有功于朱氏,羽翼經(jīng)傳,折衷群言,即今經(jīng)筵、日講、虎觀諸儒臣之所勸誦,亦多采其說,推之四方,家傳人誦,為人士式,佐國家萬年同文之治于無窮,懋功也。若其屢辭名位而不居;退甘窮約而無慍;官至四品,家無數(shù)金,恒借貸于人,以為生貴而能貧;此猶其細者。而衡文騭士,藻鑒精明,識陳琛于埃塵,拔舒芬于困滯,賢人魁士,多出其門,此亦其余緒耳。臣嘗以為使當時江右諸司,得如清輩數(shù)人,則據(jù)經(jīng)守正,當有以逆折寧庶人之奸萌,而淮南之謀必寢。使清不去,去而不死且復用,則宏識訏謀,當有以匡持乎時事,而東山之望必售;使仕者而知所景行,則淡泊寧靜,必無干名競進之心;學者而知所向方,則篤實潛修,必無好高為人之??;士之明經(jīng)應舉者,但習清之書,守清之說而不倍,則其所為文,粹然一出于正,又安有離經(jīng)叛道,操戈入室,而流于二氏、六子之歸者哉!

  皇上方留心九經(jīng),崇尚正學,唯士習、文體為拳拳。臣謂欲端士習而正文體,則請表章此一臣以風天下;而所為表章之者,惟有從祀及謚典耳。曩議從祀,在廷諸臣多言清當從祀者,后以其典重而舉不欲輕,姑緩以俟論定。臣愚謂清之賢無愧于薛瑄、胡居仁、陳獻章、王守仁、羅倫、羅洪先之儔,即從祀之典未及再議,若且予之謚,則確乎其不為過?;噬显嚺e清人品詢之在廷,有能置議者乎?試舉《蒙引》一書,有一人不誦習者乎?試詢以謚之與從祀當否,有稱不當者乎?蓋非臣私論,實在廷諸臣之論也;亦非臣及在廷諸臣之心,而四方人士所共仰望之心也。

  抑臣又有感焉,前代從祀率不乏人,以區(qū)區(qū)之宋,自周、張、程、朱四子外,猶有邵雍、司馬光、楊時、胡瑗、歐陽修等,乃獨我朝二百余年而始進一薛瑄,往歲而始進胡居仁、陳獻章、王守仁三人,則已夸詡以為盛,即以造詣踐履,篤實純粹如蔡清者,猶然靳之俎豆,不得儕于楊時、胡瑗之列。何我明之不逮宋遠也?無亦持議者操疑難之心,甘于所聞,淡于所見,屈服前代,而求備當朝;遂使俊偉之流品,湮郁于評論之苛,而昌熾之人文,遏佚于慎重之過乎?

  臣愿皇上加意一代之規(guī),稍弘崇獎之路,敕下該部查訪。如果臣言不謬,先將蔡清比照羅倫、羅洪先二臣事例,賜謚易名;而從祀之典不難再議而續(xù)舉焉。仍將我朝諸理學儒臣博訪精核,或當請謚,或當請祀,一體表揚,令人知圣意之所向,相與修實行,崇正學。其于風化人心世道國脈,所裨非淺鮮矣。

  奉圣旨:"禮部知道。"

  ※   ※   ※

  萬歷十五年,刑部員外郎李懋檜題為諫官阻塞言路事。

  臣聞天下理亂,系言路通塞。我國家之制,凡諸司百執(zhí)事,皆許直言無隱。然猶恐其不言也,于是諫官專任責成,即置六科給事中,復設十三道御史。蓋諸司百執(zhí)事雖皆得言,而亦可以不言;科道官無所不當言,而尤不敢不言。世稱科道官曰"言官",曰"諫官"。然猶恐其言之不盡也,輪直有日,建白有牌,稱職有賞,不稱有罰。此祖宗命官之意,蓋將以明目達聰,照臨萬國,慮至深遠。際此圣明之朝,不宜以言為諱。大凡進言者,其說未必皆是,但其意亦欲得當以報主上。即使盡屬好名,亦何負于國家也?言可用則用之,不可用則置之。諸人無得以言而博名高,而廟堂亦無務以法令鉗天下之口,斯為上世極隆之景象也。不謂近日有給事中邵庶,因誠意伯劉世延之條陳而波及于言者,己既不言,又禁他人不得言,一時士類莫不扼腕嗤嘆。

  夫世延之言,誠為無當;且朝奏疏而夕乞恩,亦足羞者。陛下猶念及元勛苗裔而容納之,且不欲以一世延阻言路,甚盛心也。該科謂宜矜其愚而略其短,不則,看詳章奏,就事參駁,誰曰不可,何乃因噎廢食,乘機排擠,至并他衙門而概禁之?夫"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庶豈不聞斯語哉?以堯舜之圣,而猶舍己從人。其時五臣九官,濟濟相師,都俞吁弗于一堂,豈乏嘉謨讜論,而工瞽芻蕘,猶然得獻其一得之愚。今皇上德符堯舜,治效唐虞,而邵庶不以禹、皋陶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將視皇上為何如主乎?

  今天下民窮財盡,所在饑饉。山、陜、云南等處,百姓流離,僵尸載道,疾苦危急之狀,有鄭俠所不能圖者,陛下不得聞且見也。邇者雷擊朝日壇,星墜如斗,天變示儆,加之風俗薄惡,士庶驕橫,輦轂之下,子殺父,仆殺主,旬日決罪囚者以數(shù)計,人情乖離于下。邵庶以為海內(nèi)豈盡無可言,群臣可遂依違淟涊、默默固位而已乎?當此之時,縱九重寤寐求言,輔臣吐握下士,大小臣工,盡忠補過,尚且惟日不足;奈之何惡聞人言,嫉之如仇,而拒之于千里之外哉?

  夫在廷之臣,其為言官者十之二三,而不為言官者十之六七,言官不必皆智,而不為言官者不必皆愚也。無論往事,即如近年馮、張交通,權(quán)奸專恣,其連章保留,頌賢稱美,如科臣陳三謨、臺臣曾士楚者比比而是,乃請劍、折檻、杖謫以去者,果皆出于言官乎?由斯以論,人非言官,未可盡少也明矣。果從庶言,有如言官持祿養(yǎng)交巽愞觀望,當言而不言矣,其他庶職,又必以言為禁。天下幸然無事也則可,脫有軍國重情,安危頃刻,皇上又何從而知乎?

  邵庶復以圣諭堂上官禁止司屬,為計之得,此又歷代以來所未有,而我朝律令所不載也。臣,刑官也,律令,其職掌也。凡堂上官訓諭司屬,必以講讀律令為首務。臣伏睹《大明律》一款:"凡國家政令得失,軍民利害,一切興利除害之事,并從五軍都督府六部官面奏區(qū)處。"又一款:"若百工技藝之人,應有可言之事,亦許直至御前奏聞。各衙門但有阻擋者,鞠問明白,斬。"至如《大明律》、《會典》及皇祖臥碑,亦屢言之不置。夫百工技藝之人,有言尚不敢阻,況諸司百執(zhí)事乎?倘為堂官,諄諄然以此禁諭所屬,屬官有不心非而背議乎?即堂官禁之,所屬聽之,人人隱忍茍容,處處道路以目,有不辱當時羞后世乎?臣以為皇祖律令,萬世所當遵守,非諸臣所敢輕議也。人臣食君之祿,報君之恩,唯知不負朝廷,非堂官所能約束也。我朝興賢使能,欲其愿忠,而未嘗欲其不忠;堂官以身率屬,教其報主,而不敢教其負主;此古今之通誼也。臣所以輕冒出位之禁,而不容自已者,誠恐邵庶之言一出,遠近聞者不察廟堂所以受言之意,而猥以庶為口實,將使志士解體,善言日壅,主上不得聞其過,群下無所畢其慮,禍天下必自庶始矣!其所關(guān)系,豈渺小哉!

  臣愚以為皇上必欲重百官越職之禁,不若嚴言官失職之罰。伏乞天語特加戒諭:邵庶免究外,以后但有越職妄言,及當言不言者,當坐以負君誤國之罪,輕則紀過,重則劣處。敕下吏部,凡遇年例升遷科道之期,一視其章疏有無多寡、事體大小難易以為殿最;而皇上又燭觀而坐照之,則言官無不直言,庶官無事可言,出位之禁可省,太平之效自臻矣。臣不識忌諱,干冒天威,無任隕越待命之至。

  奉圣旨:"邵庶以言官論事,如何反說他阻塞言路?李懋檜這廝,先次妄言,未曾得志,卻又取名生事奏擾,好生狂瀆!著降一級調(diào)用。該衙門知道!"次日科道會本疏救,復調(diào)外任,吏部題降直隸開州同知。奉圣旨:"著推遠方來!"再題降湖廣按察司添注經(jīng)歷。

  ※   ※   ※

  吏部左給事中加一級臣粘本盛謹題為"鹽弊多端,去弊即所以生利,畫一即所以寧民,請睿鑒飭行,以增國課,以便民生"事:

  臣惟裕國之道,莫過于鹽,利甚溥也。然因其利溥,而官與商之積弊,上與下之交比,有不堪明言者矣。臣敢就所知最真者,竭誠披瀝,為我皇上陳之。

  臣于初進垣時,有《修明鹽法之久湮,仰佐國計之一得》疏,內(nèi)稱:"關(guān)橋割沒宜同征,歲獲之盈余必倍。"部覆:"請敕巡鹽御史查明具奏。"往返駁議,已及二年。昨于十月內(nèi)接原鹽臣周宸藻回疏稱:"商人攜資千里,為國轉(zhuǎn)輸,自納課、領引、支鹽,捆運出場,以抵北橋,誠不知其費幾百艱辛,北橋里至南關(guān),而又令其阻滯多日,糜費淹消可慮,關(guān)橋并征,誠為便商。"等因。部覆"請敕新任巡鹽御史酌議妥確具奏。"臣謂鹽臣身在地方,代吁必真,而并臣割沒同征之議,俱可敕新鹽臣詳察酌行者也。蓋臣前疏,原為一事兩截,徒飽吏胥,今宜并關(guān)橋為一處,部發(fā)印鈐割沒簿,即在關(guān)橋登記征收,公同商綱人等,照引稱驗,每日填注,萬目共睹,不許挨日隱漏,則兩淮歲共行鹽一百六十七萬余引,每引俱照例清出溢斤,所積之銀,何可勝計?國計自可以日增矣。蓋兩地科算,反似無名之征,何如一處核實,而商免守候之苦?;厥枭趺?,是在鹽臣設誠力行耳。所謂去弊即所以生利者此也。

  至于福建鹽政,其弊尤甚。臣屬本鄉(xiāng),知之更真。察各府皆征鹽引,惟泉州為瀕海產(chǎn)鹽之區(qū),令民辦鹽入倉,歲照丁給鹽征糧,而輸納之法,只就民間丁米內(nèi)攤派,設鹽場官掌之,以充永寧衛(wèi)所軍糧。是一民也,而有糧差、鹽折二衙門之征,糧差征之于縣,鹽折征于場官而轉(zhuǎn)解于防廳??h征有當里長之役,凡經(jīng)承催差保歇之需索,已為極苦;廳征又有當總催之役,凡經(jīng)承催差保歇之需索,更無所不至。于是天啟年間,鹽民來京,瀝疏奏準裁去鹽場官歸縣并征。百姓稱便,垂三十余年。我朝鼎新之初,征亦如舊。至順治六年間,酌定鹽政,以衛(wèi)軍既革,將鹽折清入解京,而責成于防廳。乃防廳以責成故,請吊廳比。而不知一民兩征,從前衙役需索諸苦又復再見矣??h差、廳差接踵盈門,無名勒騙,典鬻難繼。方今兵焚之余,瀕海之百姓,破家殞命者,已十去其五,又遭此重迭之追比,何以聊生?伏乞睿鑒,憐鹽丁即縣民丁,鹽米即縣民米,歸縣并征,不過用一里長,與民間之丁米同輸。省一衙門,而所全于海邊顛連之孑遺,有無外之恩波矣。所謂畫一即所以寧民者此也。

  若夫追比之苦,尤當速除。害在舊里役等拖欠不納,累見役傾家代賠,慘系難堪。民戶、鹽戶,均有此弊。伏乞敕下?lián)岚磸拈L酌議,凡征糧之法,令歷年舊里役赴比,各完正供,庶見役者無代賠之苦,而以后應役者知其難以卸免,自早完本年之糧,國課可以恒足矣。臣從國計民生起見披瀝,字多逾格,伏乞睿鑒!如果臣言可采,敕部議復施行。

  順治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題,二十八日奉旨:"戶部議奏。"

 ?。ā栋蚕h志》卷之十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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