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高祖假作南游云夢,大會諸侯于陳,恰值韓信來迎,便喝令武土將他拿下。韓信出于不意,惟有束手受縛,心中又驚又怒,望著高祖說道:“古人有言,狡兔死,良狗烹。今天下已定,臣自當(dāng)烹。”高祖既獲韓信,甚是歡喜,也不與他多言,只說是有人告汝謀反。遂命左右將韓信縛載后車。及至各國國王到來,聞?wù)f韓信謀反被擒,各自暗驚,但未知其事虛實,不敢替他辯白。高祖會見諸侯王之后,遂托詞因韓信造反,不往云夢,命諸侯王各回本國,自帶韓信歸到洛陽。心知韓信并無謀反舉動,不過畏忌其才,恐他據(jù)了楚國,久后不能制伏。
如今既奪其土地,量他也無能為,又憐其無罪,遂下詔赦韓信,封之為淮陰侯,將楚地分為二國,立劉賈為荊王,據(jù)有淮東;立弟劉交為楚王,據(jù)有淮西。又立兄喜為代王,長子肥為齊王,由此同姓諸侯王,遂有四國。
高祖見諸將爭功年余,尚未封賞,乃先封大功臣二十余人為候。于是封曹參為平陽侯,周勃為絳侯,樊噲為舞陽侯,酈商為曲周侯,夏侯嬰為汝陰侯,灌嬰為潁陰侯,傅寬為陽陵侯,靳歙為信武侯,王吸為清陽侯,呂歐為廣嚴侯,薜歐為廣平侯,陳嬰為堂邑侯,呂澤為周呂侯,呂釋之為建成侯,孔熙為蓼侯,陳賀為費侯,陳稀為陽夏侯,陳平為戶牖侯。尚有數(shù)人,無關(guān)緊要,茲不備述。
高祖見張良、蕭何并無戰(zhàn)功,有司亦未議及,但前次置酒時,已備述二人功勞,稱為人杰,諸將皆知,如今也不待有司議功,便自行封他二人。因令張良自己選擇齊地三萬戶,張良道:“臣初起下邳,與陛下相遇于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之計,幸常得中,臣但愿封留足矣,不敢當(dāng)三萬戶?!备咦嫠鞆膹埩贾?,封為留侯,計一萬戶。又下詔封蕭何為酂侯,計八千戶。
諸將聞此消息,盡皆詫異。心想我輩中曹參功最多,受封萬余戶,此外諸人,不過五六千戶,最少者僅有千戶,今張良已封萬戶,蕭何又得八千戶。論起張良雖未親臨戰(zhàn)陣,也曾常在軍中,出謀制勝,尚可算得有功;獨有蕭何,受此厚賞實在令人不服。于是不約而同,一齊入見高祖說道:“臣等被堅執(zhí)銳,多者百余戰(zhàn),少亦數(shù)十戰(zhàn),攻城得地,大小不等,盡皆舍命殺敵,勞苦異常。今蕭何并無汗馬功勞,但弄文墨,安坐議論,何以反居臣等之上?”高祖見諸將負氣而來,聲勢洶洶,說話之間,憤懣不平,見于辭色,知道此等武夫,正在盛怒之時,不可純用強力折服,必須緩緩解說,以平其氣,遂對眾從容發(fā)言道:“諸君且不必爭辯,聽我說一譬喻。君等亦知打獵否?”眾皆應(yīng)道:“知之?!备咦嬗謫枺骸爸T君知獵狗否?”
眾又應(yīng)道:“知之?!备咦嬉蛘f道:“諸君不見打獵之時,逐取狐兔者,原屬獵狗,但是發(fā)見狐兔蹤跡,指示與獵狗者,卻賴人力。今諸君不過能逐得走獸而已,此種功勞,譬如獵狗。
至如蕭何,他能發(fā)見蹤跡,指示與狗,其功可比于人。況諸君單是一身隨我,至多亦不過兩三人。蕭何舉族數(shù)十人,皆來隨我,其功真不可忘,諸君如何能及?”諸將聽了,始各默然退去。
此時諸將中未曾受封者尚多,只因彼此爭功,有司不能議決,所以擔(dān)擱下來。一日,高祖在洛陽南宮,偶由復(fù)道上行過,張良隨從左右。高祖無意中向外一望,只見水邊沙上,聚集多人,正在交頭接耳,似是議論秘密之事,定睛細看,原來乃是諸將。高祖心疑,因問張良道:“彼等所議何事?”張良答道:“陛下原來不知,彼等乃是相聚謀反。”高祖驚道:“天下方且太平,何故謀反?”張良道:“陛下出身布衣,用此輩取得天下。今陛下身為天子,所封賞皆蕭曹等素所親愛之人,所誅戮皆生平所仇怨之人,聞得有司計功論賞,雖將天下之地,盡數(shù)封與諸將,猶有不足,此輩恐陛下因不能遍封,便欲尋其平日過失,借事殺之。所以相聚謀反耳?!?br />
高祖聞?wù)f大驚,急問道:“如今有何良策?”張良沉吟半晌道:“陛下平日所最憎惡為群臣所共知者,在諸將中果是何人?”高祖道:“惟有雍齒。雍齒與我,少時本有舊怨,我常遭其迫辱,心欲殺之,因其功多,所以不忍。”張良道:“今惟有先封雍齒,以示諸將。諸將見雍齒受封,自然人人安心,不復(fù)謀反?!?br />
高祖依言,急命左右置酒,大會諸將,即日封雍齒為什邡侯。原來雍齒自從豐邑兵敗,投奔魏國,后魏為章邯所破。雍齒又奔趙國,及韓信、張耳破趙,雍齒降于張耳。張耳用為將軍,遣其領(lǐng)兵助漢攻楚。因為高祖所惡,相從較晚,然戰(zhàn)功甚多,乘此機會,遂得封侯。高祖既封雍齒,又催促丞相御史從速定功行封。當(dāng)日酒散之后,諸將回家,各自暗喜道:“雍齒尚且封侯,吾輩可保無患?!边^了數(shù)日,高祖果又封諸將數(shù)十人為侯。內(nèi)中王陵為安國侯,審食其為辟陽侯,其余諸人,不必細述。
當(dāng)日列侯既已受封,有司又奏請定其位次高下,高祖尚未開言,諸將一齊說道:“平陽侯曹參,身受七十傷,攻城得地,其功最多,應(yīng)列第一?!备咦姹居钍捄尉拥谝晃?,今聞諸將推舉曹參,心想我前次已違了眾心,多封蕭何,如今更有何法,駁倒眾人,能使蕭何占先?一時思索不到。正在遲疑未答,旁有關(guān)內(nèi)侯鄂千秋知得高祖意思,便近前說道:“諸臣所議皆誤,曹參雖有攻城得地之功,然不過一時之事。陛下與楚戰(zhàn)爭五年,中間兵敗脫走,喪失士卒,不計其數(shù)。蕭何常由關(guān)中遣兵充補,每遇陛下危急之時,蕭何不待詔令,常發(fā)數(shù)萬之眾,前來接應(yīng)。
當(dāng)楚漢相距滎陽,為時甚久,軍中并無現(xiàn)成糧草,蕭何常由水道運糧供給,不致缺乏。陛下雖屢次戰(zhàn)敗失地,蕭何常能保全關(guān)中,以待陛下,此乃萬世之功。今雖無曹參等百余人,于國家無所缺損,國家不賴曹參方得保全,如何欲以一旦之功,加于萬世之上?據(jù)臣愚見,蕭何宜列第一,曹參次之,方為公平?!?br />
高祖聽鄂千秋之言,正合其意,心中大喜,連連點頭稱善。
于是命將蕭何列第一位,賜劍履上殿,入朝不趨。又說道:“吾聞進賢當(dāng)受上賞,蕭何雖然功高,必得鄂君一番議論,然后更明?!蹦朔舛跚餅榘财胶睢K惺捄涡值茏又妒嗳?,皆賜食邑。并想起從前為亭長前往咸陽時,各人皆送錢三百,獨蕭何送錢五百,比他人多二百,遂加封蕭何二千戶,以為報答。
高祖行封已畢,起駕前往櫟陽。
此時太公亦在櫟陽宮中居住,高祖每隔五日,必來一見太公,仍行家人之禮,再拜請安,侍坐片刻,方始回去。此本家庭常事,父子之間,理應(yīng)如此。誰知一日,高祖又乘車來見太公,才到宮門之前,太公早已聞信,手自持帚出門迎接,一路倒退而行。高祖見了,心中大驚。欲知太公何故如此,且聽下回分解。
如今既奪其土地,量他也無能為,又憐其無罪,遂下詔赦韓信,封之為淮陰侯,將楚地分為二國,立劉賈為荊王,據(jù)有淮東;立弟劉交為楚王,據(jù)有淮西。又立兄喜為代王,長子肥為齊王,由此同姓諸侯王,遂有四國。
高祖見諸將爭功年余,尚未封賞,乃先封大功臣二十余人為候。于是封曹參為平陽侯,周勃為絳侯,樊噲為舞陽侯,酈商為曲周侯,夏侯嬰為汝陰侯,灌嬰為潁陰侯,傅寬為陽陵侯,靳歙為信武侯,王吸為清陽侯,呂歐為廣嚴侯,薜歐為廣平侯,陳嬰為堂邑侯,呂澤為周呂侯,呂釋之為建成侯,孔熙為蓼侯,陳賀為費侯,陳稀為陽夏侯,陳平為戶牖侯。尚有數(shù)人,無關(guān)緊要,茲不備述。
高祖見張良、蕭何并無戰(zhàn)功,有司亦未議及,但前次置酒時,已備述二人功勞,稱為人杰,諸將皆知,如今也不待有司議功,便自行封他二人。因令張良自己選擇齊地三萬戶,張良道:“臣初起下邳,與陛下相遇于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之計,幸常得中,臣但愿封留足矣,不敢當(dāng)三萬戶?!备咦嫠鞆膹埩贾?,封為留侯,計一萬戶。又下詔封蕭何為酂侯,計八千戶。
諸將聞此消息,盡皆詫異。心想我輩中曹參功最多,受封萬余戶,此外諸人,不過五六千戶,最少者僅有千戶,今張良已封萬戶,蕭何又得八千戶。論起張良雖未親臨戰(zhàn)陣,也曾常在軍中,出謀制勝,尚可算得有功;獨有蕭何,受此厚賞實在令人不服。于是不約而同,一齊入見高祖說道:“臣等被堅執(zhí)銳,多者百余戰(zhàn),少亦數(shù)十戰(zhàn),攻城得地,大小不等,盡皆舍命殺敵,勞苦異常。今蕭何并無汗馬功勞,但弄文墨,安坐議論,何以反居臣等之上?”高祖見諸將負氣而來,聲勢洶洶,說話之間,憤懣不平,見于辭色,知道此等武夫,正在盛怒之時,不可純用強力折服,必須緩緩解說,以平其氣,遂對眾從容發(fā)言道:“諸君且不必爭辯,聽我說一譬喻。君等亦知打獵否?”眾皆應(yīng)道:“知之?!备咦嬗謫枺骸爸T君知獵狗否?”
眾又應(yīng)道:“知之?!备咦嬉蛘f道:“諸君不見打獵之時,逐取狐兔者,原屬獵狗,但是發(fā)見狐兔蹤跡,指示與獵狗者,卻賴人力。今諸君不過能逐得走獸而已,此種功勞,譬如獵狗。
至如蕭何,他能發(fā)見蹤跡,指示與狗,其功可比于人。況諸君單是一身隨我,至多亦不過兩三人。蕭何舉族數(shù)十人,皆來隨我,其功真不可忘,諸君如何能及?”諸將聽了,始各默然退去。
此時諸將中未曾受封者尚多,只因彼此爭功,有司不能議決,所以擔(dān)擱下來。一日,高祖在洛陽南宮,偶由復(fù)道上行過,張良隨從左右。高祖無意中向外一望,只見水邊沙上,聚集多人,正在交頭接耳,似是議論秘密之事,定睛細看,原來乃是諸將。高祖心疑,因問張良道:“彼等所議何事?”張良答道:“陛下原來不知,彼等乃是相聚謀反。”高祖驚道:“天下方且太平,何故謀反?”張良道:“陛下出身布衣,用此輩取得天下。今陛下身為天子,所封賞皆蕭曹等素所親愛之人,所誅戮皆生平所仇怨之人,聞得有司計功論賞,雖將天下之地,盡數(shù)封與諸將,猶有不足,此輩恐陛下因不能遍封,便欲尋其平日過失,借事殺之。所以相聚謀反耳?!?br />
高祖聞?wù)f大驚,急問道:“如今有何良策?”張良沉吟半晌道:“陛下平日所最憎惡為群臣所共知者,在諸將中果是何人?”高祖道:“惟有雍齒。雍齒與我,少時本有舊怨,我常遭其迫辱,心欲殺之,因其功多,所以不忍。”張良道:“今惟有先封雍齒,以示諸將。諸將見雍齒受封,自然人人安心,不復(fù)謀反?!?br />
高祖依言,急命左右置酒,大會諸將,即日封雍齒為什邡侯。原來雍齒自從豐邑兵敗,投奔魏國,后魏為章邯所破。雍齒又奔趙國,及韓信、張耳破趙,雍齒降于張耳。張耳用為將軍,遣其領(lǐng)兵助漢攻楚。因為高祖所惡,相從較晚,然戰(zhàn)功甚多,乘此機會,遂得封侯。高祖既封雍齒,又催促丞相御史從速定功行封。當(dāng)日酒散之后,諸將回家,各自暗喜道:“雍齒尚且封侯,吾輩可保無患?!边^了數(shù)日,高祖果又封諸將數(shù)十人為侯。內(nèi)中王陵為安國侯,審食其為辟陽侯,其余諸人,不必細述。
當(dāng)日列侯既已受封,有司又奏請定其位次高下,高祖尚未開言,諸將一齊說道:“平陽侯曹參,身受七十傷,攻城得地,其功最多,應(yīng)列第一?!备咦姹居钍捄尉拥谝晃?,今聞諸將推舉曹參,心想我前次已違了眾心,多封蕭何,如今更有何法,駁倒眾人,能使蕭何占先?一時思索不到。正在遲疑未答,旁有關(guān)內(nèi)侯鄂千秋知得高祖意思,便近前說道:“諸臣所議皆誤,曹參雖有攻城得地之功,然不過一時之事。陛下與楚戰(zhàn)爭五年,中間兵敗脫走,喪失士卒,不計其數(shù)。蕭何常由關(guān)中遣兵充補,每遇陛下危急之時,蕭何不待詔令,常發(fā)數(shù)萬之眾,前來接應(yīng)。
當(dāng)楚漢相距滎陽,為時甚久,軍中并無現(xiàn)成糧草,蕭何常由水道運糧供給,不致缺乏。陛下雖屢次戰(zhàn)敗失地,蕭何常能保全關(guān)中,以待陛下,此乃萬世之功。今雖無曹參等百余人,于國家無所缺損,國家不賴曹參方得保全,如何欲以一旦之功,加于萬世之上?據(jù)臣愚見,蕭何宜列第一,曹參次之,方為公平?!?br />
高祖聽鄂千秋之言,正合其意,心中大喜,連連點頭稱善。
于是命將蕭何列第一位,賜劍履上殿,入朝不趨。又說道:“吾聞進賢當(dāng)受上賞,蕭何雖然功高,必得鄂君一番議論,然后更明?!蹦朔舛跚餅榘财胶睢K惺捄涡值茏又妒嗳?,皆賜食邑。并想起從前為亭長前往咸陽時,各人皆送錢三百,獨蕭何送錢五百,比他人多二百,遂加封蕭何二千戶,以為報答。
高祖行封已畢,起駕前往櫟陽。
此時太公亦在櫟陽宮中居住,高祖每隔五日,必來一見太公,仍行家人之禮,再拜請安,侍坐片刻,方始回去。此本家庭常事,父子之間,理應(yīng)如此。誰知一日,高祖又乘車來見太公,才到宮門之前,太公早已聞信,手自持帚出門迎接,一路倒退而行。高祖見了,心中大驚。欲知太公何故如此,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