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銅器議
前因銀少錢貴，公私交困，因請變通錢法，以裕國便民，專折上陳，昨奉到
朱批，交部議奏，而部中準駁尚未奉有明文。伏思錢法為濟時急需，而銅政實為
錢法根本，銅之來路不充而日勤鼓鑄之事，銅之去路不禁而徒嚴盜鑄之條，非拔
本塞源之計也。夫以甚有用之銅，而聽其為民間私家不急之物，古人所謂貨惡其
棄於地者，莫此為甚。大約風氣之華靡，以漸而開，由今追溯四、五十年以前，
銅之為用尚少，比年則銅器充斥，而東南數(shù)省為尤甚，如一暖手足之爐，雖小戶
亦家有數(shù)具，一閨閣之鏡，乃徑寬至一二尺，重至一二十斤，一盥盆，一炭盆，
一壺、一鑊，動重數(shù)斤，又如大小鉦饒與鼓相配而鳴者，為歲首戲樂之具，從前
惟富戶乃有之，近則中小戶亦多有之。舉此三數(shù)端，則其余可以概見。皆由豪家
相尚，踵事增華，所謂作無益害有益也。而於省會之銅器店以百計，郡城以數(shù)十
計，縣城亦不下數(shù)家，至究其銅所由來，并非經(jīng)商販運，間有以廢銅易錢者，亦
千百中之一二耳。然則其銅何自而得乎？則皆銷毀制錢而為之也。近日市中行用，
不見有順治、康熙、雍正三朝之錢，即乾隆、嘉慶亦甚寥寥矣，非皆毀而為器之
故乎？然則居今日而議錢法，舍禁民間銅器，其流不得而塞，即其源無由而清，
然徒禁之而抑令呈繳，甚至不繳則從而搜括之，則滋擾之弊亦不可不預為之防。
且常用之物，驟為厲禁，亦無以服小民之心。竊以為宜令牧令設(shè)局公堂，以漸收
買之，十里以內(nèi)限一月，十里以外限兩月，皆輸繳凈盡，每斤給以價銀一錢五分，
如是則民不擾而浮議亦不起。雖然山僻小縣，庫中附貯之項，皆別有所抵，征地
丁，則隨征隨解，安得余銀以為收銅之資？竊又以為宜從權(quán)變通，準其開常平倉，
或即照銀價以谷給民，或出耀得錢以給之，隨時變通，民亦可以無擾，總在奉行
之得人耳。收銅既凈，即以原物統(tǒng)歸省城總局，然后酌量分別鑄造，不過數(shù)月，
便可集事。但鑄造磨礱必極工致，而米炭工資必照時價給發(fā)，使爐匠有以養(yǎng)身家，
然后行之可久。如現(xiàn)在各直省錢局之價，皆照康熙年間舊定者給發(fā)，其中賠貼太
甚，則其弊更不可言矣。錢既鑄成，令當商每家領(lǐng)去，使民行用，而兵丁口糧及
各工程雜款，皆以此種錢給之，即百姓持此錢以完錢糧，亦一例收之，然后免其
疑貳，可以暢行而無礙矣。
◎古人用尸之意
舒白香夢蘭論古人祭必用尸之深意，以為可以維持宗法，而固其國本，其義
甚創(chuàng)，而其理實精。蓋恐正言之，而愚妄之夫未必深信，於是設(shè)為尸，以服其祖
宗之服，居其祖宗之位，無論其為臣、為子、為諸孫，一旦為尸，則皆以祖宗事
之，神之所憑，即吾所當拜，何敢以齒德傲也？習見乎此而不之怪，則其國其家，
一旦有孩提嗣爵、宗嫡世祿諸大禮，凡諸尊貴，誰敢不從，亦誰敢不敬？其神明
式憑之重，又過于一祭之尸，尸尚受拜而不辭，我且拜之而有素，何況于繼體為
后，正位設(shè)朝？祖宗之靈，儼如在上，伯叔諸舅敢異議乎？舉朝上下，但知有祖
宗社稷神靈所憑依之人，無論其賢愚長幼，皆當敬事，如先王、先公、先大夫無
可疑者，而名分定矣，群心服矣，逆志銷矣，國本有不固者乎？然究其推明義例
于無事之時，維持宗法于不言之表，實賴有尸祭之法，潛移默化其強宗尊屬不馴
之氣及奸雄貴戚僭亂之心于平居祭祖拜尸之日，而習焉不覺，此圣人之道、先王
之禮所以微妙深遠，而未可以小儒俗學躁心而輕議者也。
◎應(yīng)變。
前明王端毅公恕，老而好學，在留都，一日出，有狂夫向公呼萬歲，公人部，
延僚屬告之。婁駕部曰：“昔張乖崖守蜀，三軍呼萬歲，乖崖應(yīng)之甚善。”公曰：
“且止勿言。”即退私宅，戒閽人謝賓客勿通，靜坐思數(shù)策，明早以語駕部，駕
部不答。公乃問曰：“當時乖崖何以處之？”曰：“亟下馬亦呼萬歲。”公喟然
嘆曰：“吾輩安能及古人，彼倉猝應(yīng)變而有余，吾終日思之而不得。”
◎嚏
《詩》“愿言則嚏”，箋曰：“愿，思也?！苯袼兹颂?，云人道我，此古之
遺語也。故漢有《嚏耳鳴雜占》十六卷。東坡《元日詩》”曉來頻嚏為何人”，
康進之《負荊》曲“打嚏耳朵熱，一定有人說”，皆本此。又“法苑珠林”：
“世尊嚏，諸比邱咒愿言長壽，時有居士嚏，佛令比邱勸；咒言長壽?！薄堆啾?br/>
錄》：“戎主太后嚏噴，近位臣僚齊聲呼治夔離，猶漢呼萬歲?！苯袼讉餍簢?br/>
嚏，亦呼百歲及大吉以解之，則亦皆有所本也。
◎貓
朱竹詠貓事詞，征引極博，然有二事未曾引用者，元好問《游天壇雜詩》
注：“仙貓洞，土人傳燕家雞犬升天，貓獨不去?！庇治红懂嬝堄洝吩疲骸八?br/>
傳二危合畫貓，鼠輒避去，蓋宿與日并值危也?！?br/>
◎燭營
《淮南子·精神訓》：“子求脊管高于竅（《淮南子》作“頂”），燭營指
天?！备哒T注：“脊管，下竅也。燭，陰華。營，其竅也?！狈鸺颐帪轳R藏，
《觀佛三昧經(jīng)》云：“時耶輸陀羅及五百侍女或作是念：太子生世，多諸奇特，
惟有一事，于我有疑。采女眾中，有一女子名修曼陀，白妃，言太子是神人也，
奉事歷年，不見其根，況有世事！復有一女名曰凈意，白言大家，我事太子，經(jīng)
十八年，未見太子有便利患，況復諸余！爾時諸女各各異說，皆謂太子是不能男。
太子晝寢，皆聞諸女欲見太子陰馬藏相，爾時太子于其根處出蓮花，其色紅白，
上下二三花相連，花中忽有身根，如童子形，又忽如丈夫形，諸女見已，不勝喜
悅?，F(xiàn)此時，羅喉羅母見彼身根，華華相次，如天劫貝，一一華上，乃有無數(shù)大
身菩薩，手執(zhí)白華，圍繞身根，此名菩薩陰馬藏相。又佛告阿難，我初成道，在
熙連河側(cè)，有五尼犍共領(lǐng)七百五十弟子來至我所，以其身根繞身七匝，鋪草而坐，
即作此語：‘我無欲，故身根如此，如自在天。’爾時世尊告諸尼犍：‘汝等不
知如來身分，若欲見之，隨意觀之?！癄枙r世尊從空而下，即于地上化作四海，
中有須彌山，佛在山，正身仰臥，放金色光，晃映諸天，徐出馬藏，繞山七匝，
如金蓮華。尼犍見已，大驚，心伏佛梵行相，乃至如此，不可思議”云云。此真
梵夾中奇文，所謂不可思議者也。
◎神童對
《七修類稿》載金茂之言：“云、貴間人，絕不知詩，偶遇一秀才，試之以
對，時值暮春，曰：‘馬踏紅塵風力軟?！麩o能對者。余偶思古詩‘難鳴紫陌
曙光寒’，豈非天生對手？又有‘乾坤圣世空搔首’句，久未有對，或?qū)σ浴?br/>
雨巫山枉斷腸’又課徒云：‘人間自古無仙骨，池上于今有鳳毛?！耘f詩今對，
天生而成?！庇嘀^此等出句，本非成語，安知非先拈對句，而強就之乎？又載何
仲默入場時，最少，其兄背以進之，御史出一對云：“弟騎兄作馬。”遂應(yīng)曰：
“子證父攘羊。”又閣老袁元峰十歲時，縣審里役于清道觀，隨父至觀，縣喚問：
“何家兒，曾習對乎？”時有雙鶴飛鳴，縣曰：“三清殿上屹雙鶴?！痹瑧?yīng)聲曰：
“五色云中駕六龍?！睆驼Z之曰：“投子四方開六面?！痹瑧?yīng)聲曰：“丈夫一德
貫三才?！贝耸蔀樯裢瘜?？
◎王荊公詩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假使當時身便死，一生真?zhèn)斡姓l知？”
諸書引者，皆以為王荊公之詩。郎仁寶曰：“《臨川集》不載此詩，不知究屬何
人？以格律論之，亦必宋人耳?！卑创耸前紫闵皆?，郎氏偶失考則可，必以格律
定為宋詩，則未免武斷也。
◎笪
《廣韻》：“笪，音（原誤為“奇”）?！薄都崱罚骸绑危翩?。”蓋
上、入兩音?！恫┭拧罚骸皳粢玻嘈?。”國初有笪重光，鎮(zhèn)江人。余僑居浦城
時，權(quán)浦令者為西江笪慕韓，余嘗詢其姓源，據(jù)云，此字似于古無考，余姓蓋自
東漢以后始有之，相傳王莽欲絕漢后，時宗室皆逃避四方，易姓自匿，捕務(wù)方急，
有一宗室夜漏踉蹌出城，達旦而倦臥于竹林之下，遂易姓為笪，后事平而出，即
以此字著代云云。此笪令自述其先，當不誤也。陸游《南唐書·盧文進傳》：
“文進在金陵，為客言，昔陷契丹，嘗獵于郊，遇晝晦如夜，星緯燦然，大駭，
偶得一胡人間之，曰：‘此之謂笪日，何足異？頃自當復?！季霉缙溲裕?br/>
方牛：也。”（《南部新書》亦載此事，作“笪卻日”）按：盧文進為契丹平州
刺史，今之水平府，即遼上京臨潢府，今為奉天之錦州，亦不聞有所謂“笪日”
者，或地脈漸轉(zhuǎn)，異氣漸消，古有今無之事往往如此耳?！短茣ね回蕚鳌费酝?br/>
厥盛夏而霜，五日并出，以為災(zāi)異也。然今塞北苦寒之地，盛夏而霜，固無足異，
即三日五日并出，亦時時有之，蓋寒氣逼天，凝為此狀，非日出也。
◎新齊諧摘錄
偶閱隨園老人《新齊諧》（即《子不語》），佳年、儔年二孫每請余絮談其
事，因間摘其最可喜者數(shù)條告之，不但資博聞之益，且可備不時之需云爾。
《毗騫國王》一條云：“《南史》載毗騫國王頭長三尺，萬古不死，謝濟世
《西域記》云，毗騫王生于漢章帝二年，本朝稱董喀爾寺呼爾托托?？滴鯐r曾命
使者至其國，見之，王頭如桶，頸如鵝，俱長三尺，張目直視，語不可辨，其子
孫皆生死如常，惟王不死，事載康熙《天文大成》?！?br/>
《黑牡丹》一條云：“福建惠安縣有青山大王廟，廟之階下所種，皆黑牡丹
花，開時數(shù)百朵，皆向大王神像而開，若移動神像，則花亦轉(zhuǎn)面向之，不知果否，
俟得惠安人問之?！?br/>
《彭祖舉柩》一條云：“彭祖卒于夏六月三日，其舉柩者曰社兒等，六十人
皆陳死，就葬于西山下，其六十人墓至今猶在，號曰社兒墩，彭祖墓在何地，俟
考?！?br/>
《黑眚畏鹽》一條云：“諸城王憲榮言，其地殷家莊多古壙，壙中有怪物，
僅黑氣一團，高可丈許，每夜出晝隱。其出也，遇人于途，隔一矢地，輒作嘯聲，
如霹靂，令人心震膽落，惟見者問者則罔覺也。嘯畢，以黑氣障人，至腥穢，人
輒暈絕，里人相戒為畏途，昏暮無行者。有鹽販某，醉中忘戒，懼躡其地，前怪
忽突出遮道，某以木挑格之，若無所損，不知為汁，急取鹽撒之，物漸逡巡退縮
人地。因取籮中鹽，悉傾其處而去。曉往蹤跡，見所棄鹽堆積地上，悉作紅色，
旁有血點，腥穢難聞，此后此怪遂絕?！卑贷}米皆可驅(qū)邪，今人尚習其說。
《僵尸畏棗核》一條云：“尤明府佩蓮言，河南某地多野厝棺，常有僵尸挾
人，土人有法治之。凡被尸挾者，把握至緊，爪甲入人膚，終不可脫，用棗核七
個釘入尸脊背穴，上手隨松出。如新死尸奔，名曰走影，乃感陽氣觸動而然，人
被挾者，亦可以此法治之?！?br/>
《人皮鼓》一條云：“北固山佛院有人皮鼓，蓋嘉靖時湯都督名寬者，戮海
寇王艮之皮所鞔，其聲比他鼓稍不揚，蓋人皮視牛革理厚而堅不如故也。”按余
曾游北固山，尋狼石及大鑊，大可得，無暇訪鼓矣。
《縊鬼畏魄字》一條云：“凡遇縊鬼者，但以左手兩指寫一‘魄’字，指之
入地，彼一入即不能出矣?！?br/>
《雞毛煙辟蛇》一條云：“李金什言，雞毛燒煙，一切毒蛇聞其氣即死，凡
蛟蜃亦然，無能免者。蓋蛟蜃與蛇皆屬陰，雞本南方積陽之象，性屬火，為至陽，
故至陰之類觸之，無不立樊，此《陰符經(jīng)》所謂小大之制在氣，不在形耳?！卑?br/>
余官廣西，習聞此事，然燒以驅(qū)之足矣，必盡絕之，似亦不必也。
《靈符》一條云：“萬近蓬言，胡中丞寶瓊病劇時，忽語家人曰：‘明日慎
閉吾戶，不喚勿入也。’明日將暮，夫人疑之，白窗隙窺見房內(nèi)設(shè)二桌，南北相
向，南向桌上有一人，頭大如十石甕，目灼灼翕動，中丞北向與相對，桌上列紙
筆，方握管，似與問答，第見口動亦不聞聲。夫人大驚，排闥入，中丞擲筆而起
曰：‘汝敗吾事矣！不然，可得尚延歲月，然此亦天數(shù)也，速備吾身后事，三日
后當死?！讯?。究不知此大頭屬何神怪？時張六乾在座，曰：‘此名靈符，
文昌宮宿也。凡有文名才德者，喜往依護，昔朱子注《四書》，每見之，而文思
日進，復能招之來，麾之去，遇疑義輒與剖晰。中丞蓋欲召之來，以祈祿命，不
意為婦女所敗也?！枰蛟兤涑龊螘?，曰：‘朱子集中序上載其事?！蛴浿?。”
《治肺癰》一條云：“蔣秀君精醫(yī)理，遇一紅袍鬼，問曰：‘君是名醫(yī)，敢
問肺癰可治乎？不可治乎？’曰：：可治?！唬骸斡煤嗡?？’曰‘白術(shù)?！?br/>
紅袍鬼大哭曰：‘然則我當初誤死也?！?br/>
《水鬼》一條云：“趙衣吉云，鬼有氣息，水死之鬼，羊臊氣，岸死之鬼，
紙灰氣，人聞此二氣，皆須避之。又云，河水鬼最畏‘囂’字，如舟中忽聞羊臊
氣，則急寫一‘囂’字，可以遠害?！?br/>
《牛生麒麟》一條云：“乾隆四年，蕪湖民間牛生麒麟，三日而死，剖其腹，
不見腸胃，中實如蟹。有人云，康熙《南巡盛典》曾載此事?！?br/>
《王謙光》一條云：“王謙光者，溫州府諸生也，家貧，不能自活，客于通
洋經(jīng)紀之家，習見從洋者利不貲，謙光亦累貲數(shù)十金同往。初至日本，獲利數(shù)十
倍，繼又往，人眾貨多，颶風驟作，飄忽不知所之，見有山處，趨往泊之，觸焦
石沈舟，溺死者過半，緣岸而登者三十余人；山無生產(chǎn)，人跡絕至，雖不葬魚腹
中，恐亦難免為山中餓鬼，眾皆長慟，晝行夜伏，拾草木之實。聊以充饑。及風
雨晦明，山妖木魅，千奇萬怪，來侮狎人，死者又十之七八。一日，走入空谷中，
有石窟如室，可蔽風雨，劈有草甚香，掘其根食之，饑渴頓已，神氣清爽，識者
曰：‘此人參也?！缡钦呷掠啵T人皆食此草，相視各見顏色光彩，如孩童
時。常登山望海，忽有小艇數(shù)十，見人在山，泊舟來問，知中國人，遂載以往，
皆朝鮮微外巡攔也。聞之國王，蒙召見，問及履歷，謙光曰：‘系生員?！跣?br/>
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耶？’因以‘浮海，為題，命謙光賦之，謙光援筆而
就曰‘久困經(jīng)生業(yè)，乘槎學使星。不因風浪險，那得到王庭？’王善之，館待如
禮，嘗得召見，屢啟王欲歸之意。又三年，始具舟資，送謙光并及諸人回家，王
賜甚厚。謙光在彼國，見諸臣僚賦詩高會，無不招致，臨行，贐餞頗多，及至家，
計五年余矣。先是謙光在朝鮮時，一夕，夢至其家，見僧數(shù)甚眾，設(shè)資冥道場，
其妻哭甚哀，有子衰經(jīng)以臨，謙光亦哭而寤。因思不歸，家人疑死設(shè)薦固矣，但
我無子，巍然衰者為何？誠夢境之不可解也，但為酸鼻而已。又年余抵家，幾
筵儼然，衰經(jīng)傍設(shè)，夫婦相持悲喜，詢其妻作佛事招魂，正夢回之夕，又問衰經(jīng)
為何人之服，云房侄入繼之服也，因言夢回時，亦曾見之，更為慘然?！卑创藯l
當補入《東甌雜記》，可續(xù)采郡、縣志中。
◎鵝血治噎
嘗聞武昌小南門外獻花寺僧自究病噎，百藥不效，臨歿，謂其徒曰：“我毒
羅此患，胸臆必有物為祟，逝后剖去殮我，我感之入地矣?！逼渫饺缃蹋靡还?br/>
如簪，取置經(jīng)案，久相傳示。閱歲，適有戎帥寓寺，從者殺鵝，未斷其喉，偶見
此骨，取以挑刺，鵝血噴發(fā)，而骨遂消減。后自究之徒亦病噎，因悟鵝血可治，
數(shù)飲遂愈。遍以此方授人，無不驗者，書之以備世之一助。
◎都天廟聯(lián)
過京口日，聞都天廟會甚盛，蓋數(shù)十年來所未有，因停棹兩日，憑篷窗縱觀
之，至邗上，為云臺師述之，及師為言甲辰年新修廟時，鄉(xiāng)人請制楹聯(lián)，因手書
付之曰：“顏許同名，唐代人倫維氣類；李韓淪定，熙朝廟貌屹江淮?！碑敃r奸
臣曾勸唯陽以天道，公罵曰：“汝不識人倫，焉知天道！”此人倫二字所本，語
頗沈著，且人倫、廟貌二字皆雙聲也。按：此當補人《楹聯(lián)續(xù)話》，謹先記于此。
又按：《說鈴》載睢陽靈異一事，并附錄之：“黃州南門外安國寺舊有睢陽張公
祠，正德初，太守盧浚偏毀神祠，誤暴公于烈日中，太守一輿卒目不識丁，神附
其口，罵曰：‘爾以我為何人，敢爾肆傲耶？’命具楮墨，走筆書云：‘皇天生
我兮男兒，君王用我兮熊羆。力拔山兮風雷，氣貫日兮虹霓。月正明兮拔槍捋劍，
星未落兮擊鼓掀旗。搗賊室兮焚寨，臠賊肉兮充饑。食馬草兮既盡，殺妻妾兮心
悲。誓與死戰(zhàn)兮身披鐵甲，愿為厲鬼兮手執(zhí)金錘。亦莫指我為張儀，亦莫指我為
張飛。是張巡兮在世，與許遠而同時。在東岳兮押案省日統(tǒng)事兮陰司。侍蓬萊兮
殿直，任酆都兮獄推。景佑真君兮人間封爵，忠烈大夫兮天上官資。漫濡毫而染
翰，俾世人兮皆知?！刈佣么遂`異，慚愧惶懼，具牲醴鼓樂拜而舁神歸座焉?！?br/>
◎不作詩久矣，邇來為友人所促，辭不獲已，因得詩三十首，姑附于此（五
月念三日，阮云臺師招同畢韞齋茂才泛舟湖上，飯于長春橋樓，歸輿率成）
溯洄邗上舊農(nóng)桑（樓下舊扁），雅愛清游寂寞鄉(xiāng)。二客恰宜伴坡老，一湖早
巳屬知章。舫中畫本資欣賞（適攜舊書畫數(shù)事同觀），市外盤飧許飽嘗。我本公
門雜桃李，長春花柳共成行（師于樓下湖塘新種花樹甚夥）。
△云臺師招同王望湖、阮慎齋、孟玉生、偕僧樹庵游雙樹庵看竹，并聽僧小
支彈琴，疊前韻
洗眼精藍話宿桑，相逢都在水云鄉(xiāng)。尋花乍入長春地，看竹還歌有斐章。古
調(diào)間中欣靜契，清齋午后快同嘗。谷人往矣伊人渺，珍重籠紗墨數(shù)行。
△前詩正錄就而吾師以詩飛示，謹次韻奉呈
梧竹詩情久寂寥，鈞天復與振風簫。苔痕恰好連雙樹（玉生與建隆僧雙號樹
庵），茶話何煩配一蕉。幾有春游過僻地，直須云臥到深宵。笏庵近在安家巷，
畫理真堪永夕朝（適吳笏庵祭酒以《邗江寄寓圖卷》屬題，卷中景正連及虹橋以
西雙樹庵一帶）。
△題吳笏庵祭酒清鵬邗江寄寓畫卷，即次自題韻
君本家錢唐，乃停廣陵棹。我亦榕海族，他鄉(xiāng)有何好？異涂而同趨，隨地可
娛老。古來賢豪人，如此正不少。不辭蝸室陋，詎煩鵲枝繞。登堂殊悄悄，入畫
非草草。坐床紛吟箋，插架余史稿。末病資延年，清課學起早（見君自題詩）。
居然寓公重，莫笑酒戶小。居土慚我忙，安家為君禱。
△為沈飴原題虹橋修禊畫卷
二百年來又此圖，竹西韻事古誰如？風流繼起東陽沈，待續(xù)他年畫舫書。
已把閑身入畫圖，近來耆舊果誰如？壽星都在南河下，欲傲新城老尚書（外
人以儀征師相暨公及鄙人為南河下三老）。
△喜雨簡云湖都轉(zhuǎn)
廣陵使者久宜民，牲璧關(guān)心最有神。側(cè)耳灌壇才肅令，阿香早已走飆輪。
三日為霖信不差，滂沱聲里雜歡嘩。南河廡客猶飛舞，何況邗江十萬家！
但快祛炎見尚低，三農(nóng)從此洽群篌。放晴試上平山望，何處新秧不插齊？
游宦何如聽雨眠，三家村里好相鄰（“鄰”疑當作“憐”）。荷衣云陣真堪
恃，亟獻新計祝有年。
△右原招同羅茗香飲福茨堂
快雨新回百卉芳，佳辰恰值閏端陽。重來舊雨尋樽酒，喜有文章聚草堂。逋
客回頭渾似夢，腐儒促膝話偏長。竹西歌次古時樂，爭似高齋文字祥。（答吳笏
庵）
我昔號退庵，正持急流棹。僉言退即安，芝南語亦好。時賢但知進，勇進遂
忘老。仕止各有宜，此道識者少。樹立半茫昧，利祿自纏繞。報國真區(qū)區(qū)。勞人
何草草！用茲徑情行，避人起疏稿。戀棧非所甘，懸車豈為早？仗公忖我心，進
退系不小。陳義信卓闊，貽詩勝頌禱。
△再疊前韻
既辭宦路轍，合理窮海棹。如何舍吾土，翻愛他鄉(xiāng)好？橫流不能安，奔波敢
辭老！卉服雜鄉(xiāng)里，此事古所少。橫江一葉來，舊路三叉繞。訪舊已寥寥，寄廡
殊草草。矜持幾古物，凌雜半舊稿。不煩筋力禮，且適起睡早。屢承杜律細，愛
乞晉楷小。來往成風流，笑謝王孫禱。
△笏庵詩札往來，稱謂過于謙抑，非克承當，疊前韻奉教
憶同上林柯，夙共人海棹。岑苔匪白今，孔李本世好。維時丈人行，巍巍蓬
池老。鴻文我能熟，名德世所少。幸隨大阮后，許向函丈繞。試律荷繩削，鈔胥
雜行草（先叔父九山公曾攜余謁尊甫于京邸，以所作試帖就正，承批點極詳）。
至今理殘篋，尚存舊時稿（乾隆末，有九家試帖之刻，有正味齋、芳草堂、芝香
閣三卷稿，皆余手錄）。撰杖喜猶及，登朝惜不早。縷與君聽，幸勿再謙小。
西江賢使君，同此齊心禱。
△題許蓮史西湖釣游圖
我昨游西湖，浹旬興未已。無端來邗江，但向畫企。君本湖上客，釣游憶鄉(xiāng)
里。我亦戀名區(qū)，一椽屢侔揣。君家大阮賢，尊甫尤我喜。助我成卜居，清波隔
尺咫。三橋連六橋，西家即西子。與君作比鄰，伴君狎煙水。高秋君重歸，彩筆
燦生蕊。正當魚龍變，非為鱸美。拿舟許我隨，引觴報君許。佇成第三圖，醉
倒桂香里。
△題包松溪棣園圖
人生恣意在邱壑，底用豪名慕衛(wèi)霍？有山可壘池可鑿，閉戶觀書便卓犖。何
況耽耽盛樓閣，滿眼金迷復彩錯。二分明月此一角，南河名勝畫舫拓。永叔荷花
魏公藥，千載風流春有腳。卜居我憶寄廡昨，隔墻先聽鳴皋鶴。名園果冠綠楊郭，
何必緇塵溷京洛。浪游辛許芳鄰托，日日從君泥杯杓。
△為小支和尚題建隆寺圖
竹西講忠義，似梅香破臘。古寺抱冬心，千載不蕭颯。支公愛神駿，懷古如
響答。冷緣與俗判，勝踐招我踏。闡幽合名流，好事仗老衲。咄哉《淮海濁》，
鄙詞委塵劫。珍茲圖畫傳，敬佇香火接。隔鄰梅花嶺，貞風共獵獵。
△金衙莊
武林第一此園林，我到紛來舊感心。相府潭潭兼曠奧，侯門鼎鼎半蕭森。天
成夏木干章繞，地接城濠一水深。三十年來重易主，可堪回首痛人琴（初為章文
簡公舊宅，后屬嚴小農(nóng)河帥，皆余舊知也）！
△立秋日偕黃右原比部、羅茗香茂才、孟玉生山人游建隆寺，尋李招討遺趾
建隆寺想建隆年，廿四橋頭一角偏。城北林園同此寂，竹西（“竹”原誤作
“行”）歌吹果誰賢！尋詩客冷渾忘暑，懷古情深不話禪。愧我留題無俊語，佇
將秋菊薦寒泉。
△題金亞伯廷尉大江泛月圖
月光如水水如天，天塹茫茫未有邊。誰識澄清無限思，扁舟一老獨芒然。
尚憶沖湖夜渡忙，松寥東指幾帆檣！清時何敢談形勝，讀畫因君一慨慷。
△為金亞伯廷尉題其先代三十六陂春水圖
甫登豸華堂，旋游珠湖濱。君家世德遠，累葉鐘名臣。珠湖有遺愛，卅六陂
猶新。沐澤復泳勤，永作江南春。我昔吏淮浦，深感河伯仁。無端陳堰開，殃及
下河民。治黃不治淮，昏墊難具陳。焉能起名賢，碩畫堪遵循。田廬方待命，畚
筑須躬親。至今頌遺愛，召埭同鱗峋。
△題楊飛泉太守鶴書清夜焚香小照，用李春湖侍郎韻
早歲欣連袍，聲華滿士林。他鄉(xiāng)重握手，宦海共盟心。桂嶺干觴會（余撫桂
林時，君奉差過訪，大醉數(shù)日而去），桐山萬里陰（君隨任子侄并醇謹）。識君
清夜意，慎矣四知箴。
△又題楊飛泉太守桐葉坐題詩小照，用蘇鰲石廷尉韻
觀場回首卅余年，異地相逢亦夙緣。何必畫圖方省識，題詩老守正飄然。
佛自西來海自東，誠求冥漠本相通。新晴助我游湖興，一路靈山頌碧翁（杭
州城苦雨已久，時方迎天竺犬士入城，余告中丞須禱天后，群以為然，越日，果
暢睛，送大士還山，時余親見之）。
△舟泊吳門，董琴南觀察招同朱蘭坡同年、高復堂觀察翔麟、楊蕓士明經(jīng)集
慕園，蘭坡疊前唱和韻二律，因次答，并約同人和作
橫流何地設(shè)柴荊，垂老奔波豈性情？到處棲遲思寄廡，無端塊（原誤作“傀”）
壘便談兵。郵簽深愧頻煩報（三吳舊治，所過尚煩驛史探迎），園戶應(yīng)為剝啄驚。
難得五君繼高詠，襟期都向酒杯傾。
第一名園翰墨林，能無知古又知今？欣聞梨棗新編富（蘭坡所輯《國朝文鈔》
聞已開雕），肯聽丹鉛舊學沉（琴南以新刻王西莊先生《蛾術(shù)編》見贈）。軟語
依然談藝樂，狂歌同此濟時忱。靈巖清曠穹窿奧，擬共秋來一再臨。
△固蓮溪都護以重修西湖靈峰寺碑文見示，作此以當贊嘆
北山幽絕壓西湖，一角精藍菀不枯。靈杰詎徒關(guān)氣運，勝區(qū)原要偉人扶。
再傳名德豈尋常，一片貞珉萬丈芒。正是涌泉須慧日，旌麾佇望指吾鄉(xiāng)（吾
鄉(xiāng)鼓山涌泉近日不振，甚望都護蒞閩，如修靈峰故事也）。
△題周半樵西園茸居冊
易簡高人樂有余，長才也復戀閑居。知君嗜好酸咸外，拓室應(yīng)添善本書。
隨方寄廡正遑然，老筆輸君句似仙。數(shù)笏西園如果得，也應(yīng)好手倩龍眠。
△福州急足至，兒輩附寄土物，各系以詩
忽聞香氣出郵筒，習習先生兩腋風。龍井龍湫齊壓倒，歸心已繞幔亭東（丁
兒寄武彝茶）。
炕蜞風味少人知，水稻菁英土脈滋。夢到鄉(xiāng)關(guān)六月景，千畦潮退雨來時（敬
兒寄琉蜞乾）。
蔽天錯認作飛蝗，誰信龍身有虱藏。談笑不遑王景略，祗應(yīng)把酒話江鄉(xiāng)（僑
孫寄龍虱）。
前因銀少錢貴，公私交困，因請變通錢法，以裕國便民，專折上陳，昨奉到
朱批，交部議奏，而部中準駁尚未奉有明文。伏思錢法為濟時急需，而銅政實為
錢法根本，銅之來路不充而日勤鼓鑄之事，銅之去路不禁而徒嚴盜鑄之條，非拔
本塞源之計也。夫以甚有用之銅，而聽其為民間私家不急之物，古人所謂貨惡其
棄於地者，莫此為甚。大約風氣之華靡，以漸而開，由今追溯四、五十年以前，
銅之為用尚少，比年則銅器充斥，而東南數(shù)省為尤甚，如一暖手足之爐，雖小戶
亦家有數(shù)具，一閨閣之鏡，乃徑寬至一二尺，重至一二十斤，一盥盆，一炭盆，
一壺、一鑊，動重數(shù)斤，又如大小鉦饒與鼓相配而鳴者，為歲首戲樂之具，從前
惟富戶乃有之，近則中小戶亦多有之。舉此三數(shù)端，則其余可以概見。皆由豪家
相尚，踵事增華，所謂作無益害有益也。而於省會之銅器店以百計，郡城以數(shù)十
計，縣城亦不下數(shù)家，至究其銅所由來，并非經(jīng)商販運，間有以廢銅易錢者，亦
千百中之一二耳。然則其銅何自而得乎？則皆銷毀制錢而為之也。近日市中行用，
不見有順治、康熙、雍正三朝之錢，即乾隆、嘉慶亦甚寥寥矣，非皆毀而為器之
故乎？然則居今日而議錢法，舍禁民間銅器，其流不得而塞，即其源無由而清，
然徒禁之而抑令呈繳，甚至不繳則從而搜括之，則滋擾之弊亦不可不預為之防。
且常用之物，驟為厲禁，亦無以服小民之心。竊以為宜令牧令設(shè)局公堂，以漸收
買之，十里以內(nèi)限一月，十里以外限兩月，皆輸繳凈盡，每斤給以價銀一錢五分，
如是則民不擾而浮議亦不起。雖然山僻小縣，庫中附貯之項，皆別有所抵，征地
丁，則隨征隨解，安得余銀以為收銅之資？竊又以為宜從權(quán)變通，準其開常平倉，
或即照銀價以谷給民，或出耀得錢以給之，隨時變通，民亦可以無擾，總在奉行
之得人耳。收銅既凈，即以原物統(tǒng)歸省城總局，然后酌量分別鑄造，不過數(shù)月，
便可集事。但鑄造磨礱必極工致，而米炭工資必照時價給發(fā)，使爐匠有以養(yǎng)身家，
然后行之可久。如現(xiàn)在各直省錢局之價，皆照康熙年間舊定者給發(fā)，其中賠貼太
甚，則其弊更不可言矣。錢既鑄成，令當商每家領(lǐng)去，使民行用，而兵丁口糧及
各工程雜款，皆以此種錢給之，即百姓持此錢以完錢糧，亦一例收之，然后免其
疑貳，可以暢行而無礙矣。
◎古人用尸之意
舒白香夢蘭論古人祭必用尸之深意，以為可以維持宗法，而固其國本，其義
甚創(chuàng)，而其理實精。蓋恐正言之，而愚妄之夫未必深信，於是設(shè)為尸，以服其祖
宗之服，居其祖宗之位，無論其為臣、為子、為諸孫，一旦為尸，則皆以祖宗事
之，神之所憑，即吾所當拜，何敢以齒德傲也？習見乎此而不之怪，則其國其家，
一旦有孩提嗣爵、宗嫡世祿諸大禮，凡諸尊貴，誰敢不從，亦誰敢不敬？其神明
式憑之重，又過于一祭之尸，尸尚受拜而不辭，我且拜之而有素，何況于繼體為
后，正位設(shè)朝？祖宗之靈，儼如在上，伯叔諸舅敢異議乎？舉朝上下，但知有祖
宗社稷神靈所憑依之人，無論其賢愚長幼，皆當敬事，如先王、先公、先大夫無
可疑者，而名分定矣，群心服矣，逆志銷矣，國本有不固者乎？然究其推明義例
于無事之時，維持宗法于不言之表，實賴有尸祭之法，潛移默化其強宗尊屬不馴
之氣及奸雄貴戚僭亂之心于平居祭祖拜尸之日，而習焉不覺，此圣人之道、先王
之禮所以微妙深遠，而未可以小儒俗學躁心而輕議者也。
◎應(yīng)變。
前明王端毅公恕，老而好學，在留都，一日出，有狂夫向公呼萬歲，公人部，
延僚屬告之。婁駕部曰：“昔張乖崖守蜀，三軍呼萬歲，乖崖應(yīng)之甚善。”公曰：
“且止勿言。”即退私宅，戒閽人謝賓客勿通，靜坐思數(shù)策，明早以語駕部，駕
部不答。公乃問曰：“當時乖崖何以處之？”曰：“亟下馬亦呼萬歲。”公喟然
嘆曰：“吾輩安能及古人，彼倉猝應(yīng)變而有余，吾終日思之而不得。”
◎嚏
《詩》“愿言則嚏”，箋曰：“愿，思也?！苯袼兹颂?，云人道我，此古之
遺語也。故漢有《嚏耳鳴雜占》十六卷。東坡《元日詩》”曉來頻嚏為何人”，
康進之《負荊》曲“打嚏耳朵熱，一定有人說”，皆本此。又“法苑珠林”：
“世尊嚏，諸比邱咒愿言長壽，時有居士嚏，佛令比邱勸；咒言長壽?！薄堆啾?br/>
錄》：“戎主太后嚏噴，近位臣僚齊聲呼治夔離，猶漢呼萬歲?！苯袼讉餍簢?br/>
嚏，亦呼百歲及大吉以解之，則亦皆有所本也。
◎貓
朱竹詠貓事詞，征引極博，然有二事未曾引用者，元好問《游天壇雜詩》
注：“仙貓洞，土人傳燕家雞犬升天，貓獨不去?！庇治红懂嬝堄洝吩疲骸八?br/>
傳二危合畫貓，鼠輒避去，蓋宿與日并值危也?！?br/>
◎燭營
《淮南子·精神訓》：“子求脊管高于竅（《淮南子》作“頂”），燭營指
天?！备哒T注：“脊管，下竅也。燭，陰華。營，其竅也?！狈鸺颐帪轳R藏，
《觀佛三昧經(jīng)》云：“時耶輸陀羅及五百侍女或作是念：太子生世，多諸奇特，
惟有一事，于我有疑。采女眾中，有一女子名修曼陀，白妃，言太子是神人也，
奉事歷年，不見其根，況有世事！復有一女名曰凈意，白言大家，我事太子，經(jīng)
十八年，未見太子有便利患，況復諸余！爾時諸女各各異說，皆謂太子是不能男。
太子晝寢，皆聞諸女欲見太子陰馬藏相，爾時太子于其根處出蓮花，其色紅白，
上下二三花相連，花中忽有身根，如童子形，又忽如丈夫形，諸女見已，不勝喜
悅?，F(xiàn)此時，羅喉羅母見彼身根，華華相次，如天劫貝，一一華上，乃有無數(shù)大
身菩薩，手執(zhí)白華，圍繞身根，此名菩薩陰馬藏相。又佛告阿難，我初成道，在
熙連河側(cè)，有五尼犍共領(lǐng)七百五十弟子來至我所，以其身根繞身七匝，鋪草而坐，
即作此語：‘我無欲，故身根如此，如自在天。’爾時世尊告諸尼犍：‘汝等不
知如來身分，若欲見之，隨意觀之?！癄枙r世尊從空而下，即于地上化作四海，
中有須彌山，佛在山，正身仰臥，放金色光，晃映諸天，徐出馬藏，繞山七匝，
如金蓮華。尼犍見已，大驚，心伏佛梵行相，乃至如此，不可思議”云云。此真
梵夾中奇文，所謂不可思議者也。
◎神童對
《七修類稿》載金茂之言：“云、貴間人，絕不知詩，偶遇一秀才，試之以
對，時值暮春，曰：‘馬踏紅塵風力軟?！麩o能對者。余偶思古詩‘難鳴紫陌
曙光寒’，豈非天生對手？又有‘乾坤圣世空搔首’句，久未有對，或?qū)σ浴?br/>
雨巫山枉斷腸’又課徒云：‘人間自古無仙骨，池上于今有鳳毛?！耘f詩今對，
天生而成?！庇嘀^此等出句，本非成語，安知非先拈對句，而強就之乎？又載何
仲默入場時，最少，其兄背以進之，御史出一對云：“弟騎兄作馬。”遂應(yīng)曰：
“子證父攘羊。”又閣老袁元峰十歲時，縣審里役于清道觀，隨父至觀，縣喚問：
“何家兒，曾習對乎？”時有雙鶴飛鳴，縣曰：“三清殿上屹雙鶴?！痹瑧?yīng)聲曰：
“五色云中駕六龍?！睆驼Z之曰：“投子四方開六面?！痹瑧?yīng)聲曰：“丈夫一德
貫三才?！贝耸蔀樯裢瘜?？
◎王荊公詩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假使當時身便死，一生真?zhèn)斡姓l知？”
諸書引者，皆以為王荊公之詩。郎仁寶曰：“《臨川集》不載此詩，不知究屬何
人？以格律論之，亦必宋人耳?！卑创耸前紫闵皆?，郎氏偶失考則可，必以格律
定為宋詩，則未免武斷也。
◎笪
《廣韻》：“笪，音（原誤為“奇”）?！薄都崱罚骸绑危翩?。”蓋
上、入兩音?！恫┭拧罚骸皳粢玻嘈?。”國初有笪重光，鎮(zhèn)江人。余僑居浦城
時，權(quán)浦令者為西江笪慕韓，余嘗詢其姓源，據(jù)云，此字似于古無考，余姓蓋自
東漢以后始有之，相傳王莽欲絕漢后，時宗室皆逃避四方，易姓自匿，捕務(wù)方急，
有一宗室夜漏踉蹌出城，達旦而倦臥于竹林之下，遂易姓為笪，后事平而出，即
以此字著代云云。此笪令自述其先，當不誤也。陸游《南唐書·盧文進傳》：
“文進在金陵，為客言，昔陷契丹，嘗獵于郊，遇晝晦如夜，星緯燦然，大駭，
偶得一胡人間之，曰：‘此之謂笪日，何足異？頃自當復?！季霉缙溲裕?br/>
方牛：也。”（《南部新書》亦載此事，作“笪卻日”）按：盧文進為契丹平州
刺史，今之水平府，即遼上京臨潢府，今為奉天之錦州，亦不聞有所謂“笪日”
者，或地脈漸轉(zhuǎn)，異氣漸消，古有今無之事往往如此耳?！短茣ね回蕚鳌费酝?br/>
厥盛夏而霜，五日并出，以為災(zāi)異也。然今塞北苦寒之地，盛夏而霜，固無足異，
即三日五日并出，亦時時有之，蓋寒氣逼天，凝為此狀，非日出也。
◎新齊諧摘錄
偶閱隨園老人《新齊諧》（即《子不語》），佳年、儔年二孫每請余絮談其
事，因間摘其最可喜者數(shù)條告之，不但資博聞之益，且可備不時之需云爾。
《毗騫國王》一條云：“《南史》載毗騫國王頭長三尺，萬古不死，謝濟世
《西域記》云，毗騫王生于漢章帝二年，本朝稱董喀爾寺呼爾托托?？滴鯐r曾命
使者至其國，見之，王頭如桶，頸如鵝，俱長三尺，張目直視，語不可辨，其子
孫皆生死如常，惟王不死，事載康熙《天文大成》?！?br/>
《黑牡丹》一條云：“福建惠安縣有青山大王廟，廟之階下所種，皆黑牡丹
花，開時數(shù)百朵，皆向大王神像而開，若移動神像，則花亦轉(zhuǎn)面向之，不知果否，
俟得惠安人問之?！?br/>
《彭祖舉柩》一條云：“彭祖卒于夏六月三日，其舉柩者曰社兒等，六十人
皆陳死，就葬于西山下，其六十人墓至今猶在，號曰社兒墩，彭祖墓在何地，俟
考?！?br/>
《黑眚畏鹽》一條云：“諸城王憲榮言，其地殷家莊多古壙，壙中有怪物，
僅黑氣一團，高可丈許，每夜出晝隱。其出也，遇人于途，隔一矢地，輒作嘯聲，
如霹靂，令人心震膽落，惟見者問者則罔覺也。嘯畢，以黑氣障人，至腥穢，人
輒暈絕，里人相戒為畏途，昏暮無行者。有鹽販某，醉中忘戒，懼躡其地，前怪
忽突出遮道，某以木挑格之，若無所損，不知為汁，急取鹽撒之，物漸逡巡退縮
人地。因取籮中鹽，悉傾其處而去。曉往蹤跡，見所棄鹽堆積地上，悉作紅色，
旁有血點，腥穢難聞，此后此怪遂絕?！卑贷}米皆可驅(qū)邪，今人尚習其說。
《僵尸畏棗核》一條云：“尤明府佩蓮言，河南某地多野厝棺，常有僵尸挾
人，土人有法治之。凡被尸挾者，把握至緊，爪甲入人膚，終不可脫，用棗核七
個釘入尸脊背穴，上手隨松出。如新死尸奔，名曰走影，乃感陽氣觸動而然，人
被挾者，亦可以此法治之?！?br/>
《人皮鼓》一條云：“北固山佛院有人皮鼓，蓋嘉靖時湯都督名寬者，戮海
寇王艮之皮所鞔，其聲比他鼓稍不揚，蓋人皮視牛革理厚而堅不如故也。”按余
曾游北固山，尋狼石及大鑊，大可得，無暇訪鼓矣。
《縊鬼畏魄字》一條云：“凡遇縊鬼者，但以左手兩指寫一‘魄’字，指之
入地，彼一入即不能出矣?！?br/>
《雞毛煙辟蛇》一條云：“李金什言，雞毛燒煙，一切毒蛇聞其氣即死，凡
蛟蜃亦然，無能免者。蓋蛟蜃與蛇皆屬陰，雞本南方積陽之象，性屬火，為至陽，
故至陰之類觸之，無不立樊，此《陰符經(jīng)》所謂小大之制在氣，不在形耳?！卑?br/>
余官廣西，習聞此事，然燒以驅(qū)之足矣，必盡絕之，似亦不必也。
《靈符》一條云：“萬近蓬言，胡中丞寶瓊病劇時，忽語家人曰：‘明日慎
閉吾戶，不喚勿入也。’明日將暮，夫人疑之，白窗隙窺見房內(nèi)設(shè)二桌，南北相
向，南向桌上有一人，頭大如十石甕，目灼灼翕動，中丞北向與相對，桌上列紙
筆，方握管，似與問答，第見口動亦不聞聲。夫人大驚，排闥入，中丞擲筆而起
曰：‘汝敗吾事矣！不然，可得尚延歲月，然此亦天數(shù)也，速備吾身后事，三日
后當死?！讯?。究不知此大頭屬何神怪？時張六乾在座，曰：‘此名靈符，
文昌宮宿也。凡有文名才德者，喜往依護，昔朱子注《四書》，每見之，而文思
日進，復能招之來，麾之去，遇疑義輒與剖晰。中丞蓋欲召之來，以祈祿命，不
意為婦女所敗也?！枰蛟兤涑龊螘?，曰：‘朱子集中序上載其事?！蛴浿?。”
《治肺癰》一條云：“蔣秀君精醫(yī)理，遇一紅袍鬼，問曰：‘君是名醫(yī)，敢
問肺癰可治乎？不可治乎？’曰：：可治?！唬骸斡煤嗡?？’曰‘白術(shù)?！?br/>
紅袍鬼大哭曰：‘然則我當初誤死也?！?br/>
《水鬼》一條云：“趙衣吉云，鬼有氣息，水死之鬼，羊臊氣，岸死之鬼，
紙灰氣，人聞此二氣，皆須避之。又云，河水鬼最畏‘囂’字，如舟中忽聞羊臊
氣，則急寫一‘囂’字，可以遠害?！?br/>
《牛生麒麟》一條云：“乾隆四年，蕪湖民間牛生麒麟，三日而死，剖其腹，
不見腸胃，中實如蟹。有人云，康熙《南巡盛典》曾載此事?！?br/>
《王謙光》一條云：“王謙光者，溫州府諸生也，家貧，不能自活，客于通
洋經(jīng)紀之家，習見從洋者利不貲，謙光亦累貲數(shù)十金同往。初至日本，獲利數(shù)十
倍，繼又往，人眾貨多，颶風驟作，飄忽不知所之，見有山處，趨往泊之，觸焦
石沈舟，溺死者過半，緣岸而登者三十余人；山無生產(chǎn)，人跡絕至，雖不葬魚腹
中，恐亦難免為山中餓鬼，眾皆長慟，晝行夜伏，拾草木之實。聊以充饑。及風
雨晦明，山妖木魅，千奇萬怪，來侮狎人，死者又十之七八。一日，走入空谷中，
有石窟如室，可蔽風雨，劈有草甚香，掘其根食之，饑渴頓已，神氣清爽，識者
曰：‘此人參也?！缡钦呷掠啵T人皆食此草，相視各見顏色光彩，如孩童
時。常登山望海，忽有小艇數(shù)十，見人在山，泊舟來問，知中國人，遂載以往，
皆朝鮮微外巡攔也。聞之國王，蒙召見，問及履歷，謙光曰：‘系生員?！跣?br/>
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耶？’因以‘浮海，為題，命謙光賦之，謙光援筆而
就曰‘久困經(jīng)生業(yè)，乘槎學使星。不因風浪險，那得到王庭？’王善之，館待如
禮，嘗得召見，屢啟王欲歸之意。又三年，始具舟資，送謙光并及諸人回家，王
賜甚厚。謙光在彼國，見諸臣僚賦詩高會，無不招致，臨行，贐餞頗多，及至家，
計五年余矣。先是謙光在朝鮮時，一夕，夢至其家，見僧數(shù)甚眾，設(shè)資冥道場，
其妻哭甚哀，有子衰經(jīng)以臨，謙光亦哭而寤。因思不歸，家人疑死設(shè)薦固矣，但
我無子，巍然衰者為何？誠夢境之不可解也，但為酸鼻而已。又年余抵家，幾
筵儼然，衰經(jīng)傍設(shè)，夫婦相持悲喜，詢其妻作佛事招魂，正夢回之夕，又問衰經(jīng)
為何人之服，云房侄入繼之服也，因言夢回時，亦曾見之，更為慘然?！卑创藯l
當補入《東甌雜記》，可續(xù)采郡、縣志中。
◎鵝血治噎
嘗聞武昌小南門外獻花寺僧自究病噎，百藥不效，臨歿，謂其徒曰：“我毒
羅此患，胸臆必有物為祟，逝后剖去殮我，我感之入地矣?！逼渫饺缃蹋靡还?br/>
如簪，取置經(jīng)案，久相傳示。閱歲，適有戎帥寓寺，從者殺鵝，未斷其喉，偶見
此骨，取以挑刺，鵝血噴發(fā)，而骨遂消減。后自究之徒亦病噎，因悟鵝血可治，
數(shù)飲遂愈。遍以此方授人，無不驗者，書之以備世之一助。
◎都天廟聯(lián)
過京口日，聞都天廟會甚盛，蓋數(shù)十年來所未有，因停棹兩日，憑篷窗縱觀
之，至邗上，為云臺師述之，及師為言甲辰年新修廟時，鄉(xiāng)人請制楹聯(lián)，因手書
付之曰：“顏許同名，唐代人倫維氣類；李韓淪定，熙朝廟貌屹江淮?！碑敃r奸
臣曾勸唯陽以天道，公罵曰：“汝不識人倫，焉知天道！”此人倫二字所本，語
頗沈著，且人倫、廟貌二字皆雙聲也。按：此當補人《楹聯(lián)續(xù)話》，謹先記于此。
又按：《說鈴》載睢陽靈異一事，并附錄之：“黃州南門外安國寺舊有睢陽張公
祠，正德初，太守盧浚偏毀神祠，誤暴公于烈日中，太守一輿卒目不識丁，神附
其口，罵曰：‘爾以我為何人，敢爾肆傲耶？’命具楮墨，走筆書云：‘皇天生
我兮男兒，君王用我兮熊羆。力拔山兮風雷，氣貫日兮虹霓。月正明兮拔槍捋劍，
星未落兮擊鼓掀旗。搗賊室兮焚寨，臠賊肉兮充饑。食馬草兮既盡，殺妻妾兮心
悲。誓與死戰(zhàn)兮身披鐵甲，愿為厲鬼兮手執(zhí)金錘。亦莫指我為張儀，亦莫指我為
張飛。是張巡兮在世，與許遠而同時。在東岳兮押案省日統(tǒng)事兮陰司。侍蓬萊兮
殿直，任酆都兮獄推。景佑真君兮人間封爵，忠烈大夫兮天上官資。漫濡毫而染
翰，俾世人兮皆知?！刈佣么遂`異，慚愧惶懼，具牲醴鼓樂拜而舁神歸座焉?！?br/>
◎不作詩久矣，邇來為友人所促，辭不獲已，因得詩三十首，姑附于此（五
月念三日，阮云臺師招同畢韞齋茂才泛舟湖上，飯于長春橋樓，歸輿率成）
溯洄邗上舊農(nóng)桑（樓下舊扁），雅愛清游寂寞鄉(xiāng)。二客恰宜伴坡老，一湖早
巳屬知章。舫中畫本資欣賞（適攜舊書畫數(shù)事同觀），市外盤飧許飽嘗。我本公
門雜桃李，長春花柳共成行（師于樓下湖塘新種花樹甚夥）。
△云臺師招同王望湖、阮慎齋、孟玉生、偕僧樹庵游雙樹庵看竹，并聽僧小
支彈琴，疊前韻
洗眼精藍話宿桑，相逢都在水云鄉(xiāng)。尋花乍入長春地，看竹還歌有斐章。古
調(diào)間中欣靜契，清齋午后快同嘗。谷人往矣伊人渺，珍重籠紗墨數(shù)行。
△前詩正錄就而吾師以詩飛示，謹次韻奉呈
梧竹詩情久寂寥，鈞天復與振風簫。苔痕恰好連雙樹（玉生與建隆僧雙號樹
庵），茶話何煩配一蕉。幾有春游過僻地，直須云臥到深宵。笏庵近在安家巷，
畫理真堪永夕朝（適吳笏庵祭酒以《邗江寄寓圖卷》屬題，卷中景正連及虹橋以
西雙樹庵一帶）。
△題吳笏庵祭酒清鵬邗江寄寓畫卷，即次自題韻
君本家錢唐，乃停廣陵棹。我亦榕海族，他鄉(xiāng)有何好？異涂而同趨，隨地可
娛老。古來賢豪人，如此正不少。不辭蝸室陋，詎煩鵲枝繞。登堂殊悄悄，入畫
非草草。坐床紛吟箋，插架余史稿。末病資延年，清課學起早（見君自題詩）。
居然寓公重，莫笑酒戶小。居土慚我忙，安家為君禱。
△為沈飴原題虹橋修禊畫卷
二百年來又此圖，竹西韻事古誰如？風流繼起東陽沈，待續(xù)他年畫舫書。
已把閑身入畫圖，近來耆舊果誰如？壽星都在南河下，欲傲新城老尚書（外
人以儀征師相暨公及鄙人為南河下三老）。
△喜雨簡云湖都轉(zhuǎn)
廣陵使者久宜民，牲璧關(guān)心最有神。側(cè)耳灌壇才肅令，阿香早已走飆輪。
三日為霖信不差，滂沱聲里雜歡嘩。南河廡客猶飛舞，何況邗江十萬家！
但快祛炎見尚低，三農(nóng)從此洽群篌。放晴試上平山望，何處新秧不插齊？
游宦何如聽雨眠，三家村里好相鄰（“鄰”疑當作“憐”）。荷衣云陣真堪
恃，亟獻新計祝有年。
△右原招同羅茗香飲福茨堂
快雨新回百卉芳，佳辰恰值閏端陽。重來舊雨尋樽酒，喜有文章聚草堂。逋
客回頭渾似夢，腐儒促膝話偏長。竹西歌次古時樂，爭似高齋文字祥。（答吳笏
庵）
我昔號退庵，正持急流棹。僉言退即安，芝南語亦好。時賢但知進，勇進遂
忘老。仕止各有宜，此道識者少。樹立半茫昧，利祿自纏繞。報國真區(qū)區(qū)。勞人
何草草！用茲徑情行，避人起疏稿。戀棧非所甘，懸車豈為早？仗公忖我心，進
退系不小。陳義信卓闊，貽詩勝頌禱。
△再疊前韻
既辭宦路轍，合理窮海棹。如何舍吾土，翻愛他鄉(xiāng)好？橫流不能安，奔波敢
辭老！卉服雜鄉(xiāng)里，此事古所少。橫江一葉來，舊路三叉繞。訪舊已寥寥，寄廡
殊草草。矜持幾古物，凌雜半舊稿。不煩筋力禮，且適起睡早。屢承杜律細，愛
乞晉楷小。來往成風流，笑謝王孫禱。
△笏庵詩札往來，稱謂過于謙抑，非克承當，疊前韻奉教
憶同上林柯，夙共人海棹。岑苔匪白今，孔李本世好。維時丈人行，巍巍蓬
池老。鴻文我能熟，名德世所少。幸隨大阮后，許向函丈繞。試律荷繩削，鈔胥
雜行草（先叔父九山公曾攜余謁尊甫于京邸，以所作試帖就正，承批點極詳）。
至今理殘篋，尚存舊時稿（乾隆末，有九家試帖之刻，有正味齋、芳草堂、芝香
閣三卷稿，皆余手錄）。撰杖喜猶及，登朝惜不早。縷與君聽，幸勿再謙小。
西江賢使君，同此齊心禱。
△題許蓮史西湖釣游圖
我昨游西湖，浹旬興未已。無端來邗江，但向畫企。君本湖上客，釣游憶鄉(xiāng)
里。我亦戀名區(qū)，一椽屢侔揣。君家大阮賢，尊甫尤我喜。助我成卜居，清波隔
尺咫。三橋連六橋，西家即西子。與君作比鄰，伴君狎煙水。高秋君重歸，彩筆
燦生蕊。正當魚龍變，非為鱸美。拿舟許我隨，引觴報君許。佇成第三圖，醉
倒桂香里。
△題包松溪棣園圖
人生恣意在邱壑，底用豪名慕衛(wèi)霍？有山可壘池可鑿，閉戶觀書便卓犖。何
況耽耽盛樓閣，滿眼金迷復彩錯。二分明月此一角，南河名勝畫舫拓。永叔荷花
魏公藥，千載風流春有腳。卜居我憶寄廡昨，隔墻先聽鳴皋鶴。名園果冠綠楊郭，
何必緇塵溷京洛。浪游辛許芳鄰托，日日從君泥杯杓。
△為小支和尚題建隆寺圖
竹西講忠義，似梅香破臘。古寺抱冬心，千載不蕭颯。支公愛神駿，懷古如
響答。冷緣與俗判，勝踐招我踏。闡幽合名流，好事仗老衲。咄哉《淮海濁》，
鄙詞委塵劫。珍茲圖畫傳，敬佇香火接。隔鄰梅花嶺，貞風共獵獵。
△金衙莊
武林第一此園林，我到紛來舊感心。相府潭潭兼曠奧，侯門鼎鼎半蕭森。天
成夏木干章繞，地接城濠一水深。三十年來重易主，可堪回首痛人琴（初為章文
簡公舊宅，后屬嚴小農(nóng)河帥，皆余舊知也）！
△立秋日偕黃右原比部、羅茗香茂才、孟玉生山人游建隆寺，尋李招討遺趾
建隆寺想建隆年，廿四橋頭一角偏。城北林園同此寂，竹西（“竹”原誤作
“行”）歌吹果誰賢！尋詩客冷渾忘暑，懷古情深不話禪。愧我留題無俊語，佇
將秋菊薦寒泉。
△題金亞伯廷尉大江泛月圖
月光如水水如天，天塹茫茫未有邊。誰識澄清無限思，扁舟一老獨芒然。
尚憶沖湖夜渡忙，松寥東指幾帆檣！清時何敢談形勝，讀畫因君一慨慷。
△為金亞伯廷尉題其先代三十六陂春水圖
甫登豸華堂，旋游珠湖濱。君家世德遠，累葉鐘名臣。珠湖有遺愛，卅六陂
猶新。沐澤復泳勤，永作江南春。我昔吏淮浦，深感河伯仁。無端陳堰開，殃及
下河民。治黃不治淮，昏墊難具陳。焉能起名賢，碩畫堪遵循。田廬方待命，畚
筑須躬親。至今頌遺愛，召埭同鱗峋。
△題楊飛泉太守鶴書清夜焚香小照，用李春湖侍郎韻
早歲欣連袍，聲華滿士林。他鄉(xiāng)重握手，宦海共盟心。桂嶺干觴會（余撫桂
林時，君奉差過訪，大醉數(shù)日而去），桐山萬里陰（君隨任子侄并醇謹）。識君
清夜意，慎矣四知箴。
△又題楊飛泉太守桐葉坐題詩小照，用蘇鰲石廷尉韻
觀場回首卅余年，異地相逢亦夙緣。何必畫圖方省識，題詩老守正飄然。
佛自西來海自東，誠求冥漠本相通。新晴助我游湖興，一路靈山頌碧翁（杭
州城苦雨已久，時方迎天竺犬士入城，余告中丞須禱天后，群以為然，越日，果
暢睛，送大士還山，時余親見之）。
△舟泊吳門，董琴南觀察招同朱蘭坡同年、高復堂觀察翔麟、楊蕓士明經(jīng)集
慕園，蘭坡疊前唱和韻二律，因次答，并約同人和作
橫流何地設(shè)柴荊，垂老奔波豈性情？到處棲遲思寄廡，無端塊（原誤作“傀”）
壘便談兵。郵簽深愧頻煩報（三吳舊治，所過尚煩驛史探迎），園戶應(yīng)為剝啄驚。
難得五君繼高詠，襟期都向酒杯傾。
第一名園翰墨林，能無知古又知今？欣聞梨棗新編富（蘭坡所輯《國朝文鈔》
聞已開雕），肯聽丹鉛舊學沉（琴南以新刻王西莊先生《蛾術(shù)編》見贈）。軟語
依然談藝樂，狂歌同此濟時忱。靈巖清曠穹窿奧，擬共秋來一再臨。
△固蓮溪都護以重修西湖靈峰寺碑文見示，作此以當贊嘆
北山幽絕壓西湖，一角精藍菀不枯。靈杰詎徒關(guān)氣運，勝區(qū)原要偉人扶。
再傳名德豈尋常，一片貞珉萬丈芒。正是涌泉須慧日，旌麾佇望指吾鄉(xiāng)（吾
鄉(xiāng)鼓山涌泉近日不振，甚望都護蒞閩，如修靈峰故事也）。
△題周半樵西園茸居冊
易簡高人樂有余，長才也復戀閑居。知君嗜好酸咸外，拓室應(yīng)添善本書。
隨方寄廡正遑然，老筆輸君句似仙。數(shù)笏西園如果得，也應(yīng)好手倩龍眠。
△福州急足至，兒輩附寄土物，各系以詩
忽聞香氣出郵筒，習習先生兩腋風。龍井龍湫齊壓倒，歸心已繞幔亭東（丁
兒寄武彝茶）。
炕蜞風味少人知，水稻菁英土脈滋。夢到鄉(xiāng)關(guān)六月景，千畦潮退雨來時（敬
兒寄琉蜞乾）。
蔽天錯認作飛蝗，誰信龍身有虱藏。談笑不遑王景略，祗應(yīng)把酒話江鄉(xiāng)（僑
孫寄龍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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