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士收棄女

　　四明袁道濟，家貧乏貲，不赴秋闈。七月望前，猶在家。有戚友贈以三金，

　　勸之往，乃行。路遇一棄嬰，莫肯收養(yǎng)，啼饑垂斃。袁惻然，即以三金托豆腐店

　　夫婦善撫之。至省，同鄉(xiāng)友憎其貧，不納。獨舊識一僧，勉強留之。僧夜夢各府

　　城隍齊集，以鄉(xiāng)試冊呈文昌帝君，內(nèi)有被黜者，尚須查補。寧波城隍稟曰：“袁

　　生救人心切是可中。”帝君命召至，見其寒陋，曰：“此子貌寢奈何？”城隍稟

　　曰：“易耳，可以判官須貸之?！鄙?，駭甚。次早，正欲告袁，及相晤，見其

　　向本無須，一夕間忽兩腮萌動，笑吃吃不止。袁問故，僧具言之，與袁所夢合，

　　互相驚嘆。后榜發(fā)，果中式。又沔陽王沔，家赤貧，遇考試，輒賣卜于市。妻張

　　氏性慈善，鄰有生女欲溺者，強抱養(yǎng)之，如是者再。乾隆甲寅春，同鄉(xiāng)某生夢神

　　告曰：“今科本省解元是育嬰?！毙岩詾楫?，及揭曉，領(lǐng)解者乃王ピ也。某生細

　　詢ピ，乃恍然于神示之不爽云。

　　◎溺女棄嬰惡報

　　莫譚，饒州人，家計頗裕。年四十，妻已生五子。因粗識字，學星命之術(shù)。

　　凡本家以及近鄰生女時，即邀查其八字，女命不佳者，俱勸人溺之，人信其言而

　　溺死其女者已不少。無何，而已之五子連夭其四，存者亦瞎目。未幾，莫旋死于

　　癆，絕而復蘇，哭告家人曰：“適奉拘至陰司，冥王大怒，曰：“古無命學，亦

　　無義敗掃祿之說。自漢唐時，因外國請和親而難于辭絕，故托是說以塞其求，各

　　命書中已論及。爾全不識，乃敢妄言，況此女即使將來果敗，亦是注定者，縱能

　　溺死一女，又要生出一女。故凡算女命者，但當以好字應(yīng)之，免其遭嫌難嫁，才

　　合天理。豈可我于簿上放生，爾于口中判死乎！姑押回陽，廣傳此說，庶世人咸

　　知改過，或可略減罪孽也。”徐柏舫曰：“此余近年眼見之事。”

　　徐柏舫又曰：“乾隆四十年乙未，長沙農(nóng)民米上西晨出，見道旁置一小籮，

　　內(nèi)貯女嬰，并布一匹、銀十兩，附生年月日一紙。此蓋勢必難留，作此曲全之術(shù)，

　　令遇者或收回撫養(yǎng)，或送入育嬰堂，俱可。詎料米竟沈女于河，取銀布以歸。未

　　過百日，為震雷擊死?！庇酰⑷巳∝?，有不上干天怒者乎。

　　◎陳宗洛

　　桃源縣秀才陳宗洛，秉性慈善，家極貧。其鄉(xiāng)舊有育嬰堂，因缺資久廢，陳

　　欲募修，就里中勸捐。有一守財虜，不特靳于解囊，且對陳謾罵，曰：“一介酸

　　儒，殊不量力。我等之錢，豈是銃打來者，肯與若修五臟廟乎？”陳氣忿而歸，

　　對家人曰：“愧吾之志不能行于一鄉(xiāng)，愿一家之中妻妾子女及弟侄等體吾志而行

　　之。”皆應(yīng)曰：“謹受教。”陳曰：“自吾父派下男女，世世子孫，共守今日之

　　誓?！狈驳萌诉z棄之女，必收付有乳者養(yǎng)之。若有乳者懷中已滿，不得已付無乳

　　者，以蜜餅飼之（蜜餅養(yǎng)成者，已七名，且體氣充實，非若俗說欠乳者多孱弱云）。

　　至周二三歲時，有貧乏而忠厚者，或愿取作童養(yǎng)之婦，聽之，只要將本姓上加一

　　字曰陳某氏，蓋欲如陳氏所出。約此女長成，仍要分乳不育之女，是以綿綿滋蔓，

　　救活甚多。陳舉行時，年三十六，前年九十壽誕，子孫富貴雙全。所稱陳某氏者，

　　都如親戚，稱觴膝下。已有一百七十六名。陳對客大笑曰：“古云為善最樂，不

　　信然乎？人情愛拜干兒女，能如寒家所稱之陳某氏否。惜當時罵我者已死三十余

　　年，欲拜謝其激成之恩，不可得矣?！笨驮唬骸扒傲R君者自系謹守之家，未知今

　　其后人尚能保其富否？”陳曰：“說他可憐，此人五十外，三子盡夭，疾病、死

　　亡、訟事、盜賊接踵而至，家財耗散，貧乏不能自存。某年，余館于綠蘿山，因

　　與同鄉(xiāng)乞為館僮。余亦不念舊惡，憐而收之，卒之不甘為人下，至十月而去，后

　　竟沿門覓食?！笨驮唬骸疤犬敃r反謾罵之意，轉(zhuǎn)為樂善之心，后雖貧乏，君亦必

　　謀所以全之?！标愒唬骸安蝗?，夫富者，天之所以助人為善，倘此人樂善，天必

　　不奪其富，又奚待余全之？”客曰：“非君，見不及此，愿長持此說，勉人法陳

　　君之貧而富，無若罵陳者之富而貧也?！?br/>
　　◎章開元

　　南豐武舉章開元，嘉慶二十五年以騎射課徒。三月十九日，試期，赴教場，

　　為徒發(fā)馬，用力太猛，仆地。眾扶返寓，呻吟床蓐，見一吏執(zhí)朱票銀鐺而負梃者，

　　突前曳之。方倉皇無措，忽身后一人挽而呼曰：“勿爾，此人奉行《敬信錄》、

　　持《觀音經(jīng)》甚虔。嘉慶二十三年，曾于《敬信錄》內(nèi)摘出易犯者數(shù)條，抄寫十

　　余本，給人解說，且許心愿刊印。若仍短命，何以勸善?！币墼唬骸胺钌瞎倜?br/>
　　安知其余。”曳如前，而挽者益力。役釋手，怒甚，以梃掠章足而去。宛轉(zhuǎn)呼痛，

　　莫辨晨昏。甫交睫，役又來曳，身后人復挽而爭。心念挽者何人，得無神明垂救

　　乎？回顧，則或左或右，不可見。役既去，謂章曰：“渠雖去，明日系廿八卯期，

　　必又至，汝其殆矣。吾指汝，到南海求救于大士?！闭聭]蹣跚難行，曰：“但合

　　掌端坐，誠心念南無阿彌陀佛及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寶號，倘睹可好者，

　　切勿動心。”章如教，覺身如風律，飄空而起。未幾，見深巷當瀘者，并佳麗，

　　爭來勾引，冥情弗顧，則又無所見。而奔濤接天，海立眼前矣。海上有島，往來

　　皆道路，了了可辨。章伏岸傍，宣佛號良久。見兩三白發(fā)叟攜一人下山，貌肖己。

　　身后人謂曰：“此汝魂也，速禮菩薩叩謝?！焙銮耙塾种?，梃章足而去。身后人

　　曰：“汝勿悸，今蒙菩薩赦宥矣。盍游陰府，遍觀善惡兩邊。”遂導至一所，見

　　尤數(shù)瘋癱乞丐及人面獸身者，內(nèi)有數(shù)人，為章所熟識。又至一廳，中多鶴發(fā)翁媼，

　　握念珠跌坐。逡巡間，倏至大宅，堂上皆貴官，冠帶尊嚴，階下披枷帶鎖，剖心

　　拔舌備諸慘刑。最后一舍，有童男女環(huán)走，身后人言：“此為善，此為惡。此為

　　無善無惡，此為罪大惡極。汝今歸去，當堅持前念，自修以訓人，毋怠厥志?！?br/>
　　章唯唯，頓覺奔波神疲，蘧然而蘇，身仍在床，一燈如粟，鄰雞喔喔矣。天明，

　　即披衣步門外，足疾頓失，同舍咸驚異。不日而精神如舊，然終不悟挽而救者為

　　何神也？

　　◎萊蕪令

　　萊蕪令素有能聲，而地方積疲已久，治之過驟。一日，因征糧激變，幾成大

　　獄。上憲檄委鄰封新泰某令往查辦，某令即單騎前往彈壓。鄉(xiāng)民持械，蜂擁而前。

　　某令獨立牛車上，剴切勸諭，眾始知其為鄰縣某父母也。數(shù)語解紛，輿情帖然，

　　其事遂解。未幾，萊蕪令擢任去，旋以貪墨敗。新泰令，即今浙中梁楚香中丞也。

　　◎馬翁

　　濟寧州屬有馬翁者。年少不得志，曾混跡綠林中，后乃改行，教子讀書。子

　　且貴矣，翁福壽兼?zhèn)洌镏腥私灾^天之報施不可知。一日，請乩，問科名，并問

　　及馬翁之子何以顯貴。乩大書“窗前白鏹，籠里紅裙”八字，皆不解其故。有黠

　　者，徑述乩語以問翁。翁固藹然長者，微哂曰：“此非人所知，我實告汝，汝勿

　　笑也。我少年流落四方，為群盜裹脅同行，偶至一家，有婦人哭甚哀，我隔窗問

　　之，婦大驚，我曰：‘我來問汝疾苦，無他意。’婦曰：‘吾夫為某豪家佃戶，

　　積欠若干金，無力繳償，今欲以妾身抵欠緩追，以是哭耳?！夷司腿罕I所存贓

　　內(nèi)提銀若干，置其窗外，呼而與之，彼亦終不知銀所自來也。又鄉(xiāng)里中有巨室，

　　為富不仁者，群盜直入其室，仆婦皆遁去，幃中有一弱女子，裸體，不得出。盜

　　曰：‘俟搜贓畢再摟而取之可耳?！瘯r群盜方搜括衣物，我乘間以被蒙此女，令

　　伏于雞籠下，自執(zhí)火立其上，招揮群盜席卷衣物。移時，有盜問女所在，我曰早

　　逃去矣。俟群盜全出，我乃逸，女幸而免。乩語殆指是歟。”觀此，則何人不可

　　為善，亦何地不可為善乎。

　　◎地師得夢

　　六合某氏，父為縣令。延地師仰思忠者卜窀穸。尋得一吉地，方點穴間，雨

　　驟至，遂下山，約俟天晴再往。是夜，地師夢一老人問曰：“今日之地佳乎？”

　　曰：“佳?！痹唬骸按说厍形鹋c此人，此人生前為考官時，賣三舉子，當有陰禍。

　　若葬此穴，當榮其子孫，非天意也。”明日，問六合尹林克正曰：“某大令居官

　　何如？”林曰：“聞其先為教諭，后選此官，不久即卒。但傳其為考官時大通關(guān)

　　節(jié)，得賄甚多，鄉(xiāng)評以是少之?！彼贾姨枞?，因托故辭歸。越二三年，遇其鄉(xiāng)人，

　　問某大令葬否？其人曰：某大令家因與勢豪爭墳致死，官事牽纏，家業(yè)凋落，至

　　今尚未歸土云。

　　◎匿銀喪命

　　道光辛丑夏，河決祥符口，城內(nèi)外皆成澤國，田廬、男婦漂沒者不可數(shù)計。

　　大府發(fā)銀賑濟，使某丞任其事。某領(lǐng)銀四萬。先將二萬匿于家，以二萬駕舟往。

　　時遍地皆水，由城堞上登舟，忽遇暴風舟覆，救者得某丞尸，失其左腿，銀則盡

　　數(shù)撈出。核之領(lǐng)數(shù)，僅得其半，其事遂上聞。大吏委員察其寓中，則二萬銀在焉。

　　時吾鄉(xiāng)葉小庚先生（申薌）守河南，與某丞有舊，凡在長江大河因公身沒者，例

　　得恤典，某丞之子求葉代請于大府。既入省垣，稔知其顛末，乃嘆曰：“此孔門

　　所謂以身發(fā)財也，死已晚矣?！贝耸侣勚「有癫w目睹其事，巳云某丞

　　李姓也。

　　◎侮師

　　新安汪某者，天資穎異，過目成誦，八歲能文。但自恃其才，侮慢師長。一

　　日呵欠，口中忽跳出一物，形如人，指汪曰：“汝本狀元，因侮慢師長，陰司已

　　削去，吾亦不隨汝矣。”言訖不見。次日翻卷，不識一字，窮餓終其身。

　　◎湖州鈕氏

　　湖州鈕氏，世有隱德，樹槐封翁（之瑜）壽逾八旬，樂善不倦，里中義舉，

　　無不竭力首倡，累代施衣施棺，放生戒殺，各善事不勝枚舉。其曾孫平齋儀部

　　（芳治）始中辛酉進士，平齋之弟詣津（芳題）、賡云（芳圖），先后登賢書。

　　晴嵐明經(jīng)（芳鼎）精歧黃術(shù)，貧不能醫(yī)者，恒不吝重貲合藥濟之。邑文廟傾圮，

　　獨自承修，積德樂善，克承先志。其子松泉（福保）遂以戊戍得大魁，屢典文衡，

　　昆季輩甲午榜同捷者二人，己亥榜同捷者三人。松泉之子（承筠）又于癸卯登賢

　　書矣?；蛴謧髌湎仁烙袨榉鹉挥颜撸鲟l(xiāng)民巨案，株連千余人，隱為裁減卷冊，

　　消弭全活無算，至今云扔繁衍，甲于浙西，咸謂食報由此云。松泉當?shù)么罂龝r嘗

　　語人曰：“豈吾之學問足以致此哉？乃阿爹所為之事發(fā)覺耳?！边h報在兒孫，諒

　　哉。

　　◎肅寧令

　　余于甲辰春應(yīng)禮部試闈前，以制義質(zhì)馮景亭（桂芬）先生，因受業(yè)焉。景亭

　　師言：日內(nèi)新到一大令孫公，渠有一大因果，不可不記。因為余述曰：孫蘭皋

　?。N江），貴州黃平州人，乙未進士，癸卯十二月選授直隸肅寧縣，于二十日履

　　任視篆。甫三日，睹一白衣女子相隨不離。晚即暈仆于地，久之始蘇。時各幕友

　　聞之，群趨入視，孫泣而言曰：“是殆夙業(yè)也。女子為阜城人，許聘某家，因患

　　痞腹大，婿家疑孕辭婚。女故烈，遂自經(jīng)。女父母訟于官，余前生姓黃，亦為肅

　　寧令，以腹豎竟斷為失節(jié)。貞魂含冤，相尋五十余年矣?！蹦挥褎駥O訴諸城隍神，

　　孫作牒焚諸城隍。后于二十七日夜，又暈仆如前，蓋女鬼自被牒后，訴諸府，城

　　隍攝孫生魂對質(zhì)。神亦為孫排解，言孫過出無心，前世做官甚好，今世事親頗孝，

　　不犯淫戒，未便索命。且查祿籍，官至四品，今將可得官祿全行削抵，姑準改教

　　以奉雙親余年。女鬼不得已而允。孫醒后，即促幕友作改教文書，幕友遷延未作，

　　鬼知之，來促孫自作。稟稟成后，又以驛中壓滯未發(fā)，鬼強孫同往河間府。守河

　　間者，為熊虛谷（守謙），江西新建人，丙戍進士。孫晤熊，以情告，熊曰：

　　“渠不過欲表揚名節(jié)，我輩雖不能聞諸朝廷，然為之作傳表碣，亦可傳諸不朽，

　　以此勸之，或可解釋。君甫到任，何必遽行改教?！睂O商之鬼，鬼不允，曰：

　　“汝仍戀此一官，是不遵神判，于今仍索汝命?！奔词谝渣S帶，迫其自經(jīng)。孫即

　　作自縊狀，眾人婉勸始止，而孫公頂發(fā)已揪去一綹，黃帶亦現(xiàn)在，人皆見之。鬼

　　曰：“若不速改教，仍索汝命?！睂O因偕熊同見鬼，鬼附孫體，稱熊為大人，熊

　　復面為勸解，鬼曰：“雖為無心之過，若非神斷，豈肯饒他。請問大人，此案若

　　陽律，失入應(yīng)得何罪？豈止改教而已乎?！毙茉兤浜我苑Q大人，鬼曰：“大人他

　　日當開府，惟武備須留心耳。”并有一鬼詩，語甚俚，熊不得已，遂為轉(zhuǎn)詳改教。

　　孫在署，檢得乾隆五十一年一案，與此恰符，官果姓黃，署中有老吏能詳之。附

　　錄稟稿云：敬稟者，江前世亦為肅寧令，有良家女子，誤擬以失節(jié)，致伊抱不白

　　之冤。茲伊冤魂特來纏擾，口稱系北直人，已請命于上下神祗，必不使江復作此

　　官。去歲十二月二十三日夜，江與伊對質(zhì)于城隍神前，蒙神擲冊示江云：查江生

　　平，稍知盡孝，頗不犯淫，注江教授終身，準免饑寒之苦而已。嗟乎！誤在前生，

　　孽隨隔世，雖已當場出丑，并非今生之愆。牧民者慎之哉！現(xiàn)在合眼即見一白衣

　　女子，或笑或罵，以手按江，便自不能言語。若許以不官此地，形影即消。伏乞

　　大老爺迅賜委員往攝肅篆，江實不敢回署，恐有性命之虞。江家貧親老，如蒙大

　　老爺即日代江出詳改教職，俾得稍遂仰事俯畜之愁，感且不朽。并祈將此段罪案

　　發(fā)刊示眾，庶幾慰彼冤魂，恩同再造。大老爺將來位至開府，最宜留心武備。江

　　在下風，敢布腹心，不勝惶悚待命之至。肅寧縣知縣孫翹江謹稟。又一稟云：哭

　　稟者，江昨夜二更后神情恍惚，眼能睜而口不能言，倏見冤女以手提江頂發(fā)而言

　　曰：“好了你，好了你，你不在此為官，我又何多求。”江隨詢其姓氏，并示以

　　大老爺之意，要與你詳達上臺。題請旌表，以慰貞魂，而為天下后世之聽訟不慎

　　者戒。冤女搖首云：“我事跡早已明白，無勞熊大人如此費心。且我之來意，并

　　非求名也?！苯衷S以誦經(jīng)超度，女又云：“我非求和者也，你前生以不明不白

　　之事誤我，我今亦以不明不白之事誤爾?！毖援?，怒目相向，實在可怕。須臾而

　　退，曰：“我去矣?！苯朔樵父慕蹋笊分撘苑钣H，伏乞大老爺格外成

　　全，不必飭江回任，恐此后神氣憒亂，辦公錯謬，雖逃陰誅，又遭陽譴，反辜負

　　大老爺一片培植慈心也。江到任數(shù)日，一切倉庫錢糧詞訟均未經(jīng)手，統(tǒng)祈俯鑒。

　　讀書二十年，奔馳七千里，上有父母，下有妻子，痛哉！余謂此段公案，眾目共

　　見，眾口喧傳，可戒而兼可勸。一以見讞獄之不慎，雖隔世而無可解之冤。一以

　　見小孝之感神，雖夙孽而亦可從末減也。

　　◎彭孝廉

　　余于甲辰會試后，往謁彭詠莪京兆。適其族弟名蘊煒者亦在座，則新科會試

　　者也。京兆告余曰：“去年吾鄉(xiāng)鄉(xiāng)試，余弟寓中有鬻其女以償債者，余弟為之惻

　　然，因竭資助之，其事得寢。詢其祖，則秀才也。后榜發(fā)，余弟遂中式第四名，

　　人以為救急之報也?！?br/>
　　◎閻作梁

　　文闈中遇鬼索命之事，往往有之，然多見于鄉(xiāng)場，而會場則鮮有之。甲辰會

　　試，余于二場坐西闕字號。十一日，同號皆聞鬼叫。十二日戍刻，忽聞有人縊死，

　　蓋號字六十八號即闕字前一號也。次日，余于辰刻即交卷，出闈，見西墻下?lián)頂D

　　多人，則其尸正由墻頭吊出，而尚未詳其所以縊死之由。后于三場遇吳碩夫（駿

　　昌），則即二場同在號字號內(nèi)者，據(jù)云，其人為閻作梁，甘肅人，年五十三歲，

　　自入本號后，嗟嘆之聲不絕，并自言聯(lián)奎何必苦苦尋我，豈竟不能緩至場后云云。

　　次日，則神色慘沮。薄暮，向號軍云：“我不久即死，你速請都老爺來。”話甫

　　畢，即奔至巷末廁舍中。將帶向頸上一套，登時氣絕。同號者見其題紙上書一詩

　　云：“迢迢萬里為何因，只為高堂有老親。寄語三江諸舊友，休將戲笑認為真。

　　款云：一塘楊聯(lián)奎未定草。又見其卷上寫四語云：刀筆殺人者三，雞奸致死者一，

　　此即經(jīng)文，請大人正法。又聞此人系慣放重債者，罪惡多端，一死不足以蔽辜。

　　而天必死之于耳目昭彰之地，吁！可畏矣。

　　◎黃琴農(nóng)述三事

　　永福黃琴農(nóng)（義）為余言，其祖海濤封翁系莘田先生之猶子，隨同懷兄心庵

　　邑侯在江西高安縣署料理，一毫不茍。心庵引疾回閩，封翁將所挾余銀購東茶奉

　　兄，其友愛如此。嘗制一大袖布袍，飯后即出，沿街檢拾殘字，日以為常。污穢

　　中有字，尤必細檢回家，親自洗滌。常撿有銀物、錢票等件，仍以易錢雇人幫撿。

　　值李方伯（賡蕓）蒞閩，呈請嚴禁靴鞋中貼寫字跡，大蒙嘉獎。自江西歸時，年

　　方五十，無日不以惜字為事。壽至八十二而終，蓋三十余年如一日也。未幾，其

　　子養(yǎng)九公由舉人大挑一等改教職，壽亦至七十余。兩孫均游庠，一即琴農(nóng)。余延

　　在家授讀，所述如此。琴農(nóng)又言，福州惜字社最多，而緣此獲報者，指不勝屈。

　　其尤速效者，如介石社之首事林星航（錫賡），家甚貧，每質(zhì)物雇人撿拾字紙，

　　并力邀同志鳩集工貲，每日以收得百斤為率。不及數(shù)，必于次二三日力補足之。

　　行之僅三四年，而星航即于癸卯科登鄉(xiāng)薦，甲辰科連登進士。方入鄉(xiāng)闈時，有某

　　友知其失館貧困，為之指引為某生捉刀，因號軍阻礙不果，冥冥中若有主之者。

　　同社內(nèi)如楊姓、吳姓、方姓，亦先后雋云。琴農(nóng)又曰：吾閩永?？h文廟久破損，

　　道光戊子，闔邑捐修，甚崇麗。報部后，邑令加級，董事之子弟多入庠者。壬辰、

　　癸已、乙未、三科，連中進士三人，二黃姓、一林姓，武舉一榜，共中三人，蓋

　　吾邑從無此盛事。又余嘗隨宦連城學署，親見該邑鼎新文廟，辛已鄉(xiāng)榜中至六人。

　　道光初，蒙賜圣協(xié)時中匾額。有童姓者，獨力精制金匾懸掛，即于乙酉科得拔貢

　　生?？芍词フ咭蝗双@吉，即闔邑亦與有榮。嘗見有力之家，每于淫祀野廟，無

　　不勉力捐修，為求福計。獨至義舉當為之事，推諉不前，其子孫不振，宜欲求一

　　衿而不可得也。

　　◎蔡遇龍

　　湖州蔡君遇龍，壯歲游幕遠方，與東人春司馬極相投契。未幾，司馬卒于官。

　　司馬系旗籍，家于京師，眷口俱未隨任，身后仆從星散，柩不得歸。君獨毅然身

　　任，不憚數(shù)千里，送其柩回京師。晚年，家小裕，性好施濟，開一米肆，盡以其

　　錢米貸給鄉(xiāng)人，而不取息。有鄉(xiāng)民負君錢數(shù)十千，一日，君偶至其家，鄉(xiāng)人喜容

　　可掬，曰：“今歲豐收，家有余谷，可先償君十余石矣?！弊炊?，忽有鄉(xiāng)豪數(shù)

　　人亦來取債者，將其家所有藏谷傾筐倒篋而去，鄉(xiāng)民舉家號兆。君惻然淚下，

　　即將自己帳簿勾去，并將己家所收租米周給之，觀者皆為感涕。其行事大率如此。

　　后壽至七十有六，其次子瀛升已登庚子科鄉(xiāng)薦矣。

　　◎楊光祿述三事

　　楊云椒先生喜言科場果報事。嘗告余曰：乾隆癸丑間，陜西一舉子應(yīng)禮部試，

　　于號舍遇鬼，遂發(fā)狂疾。眾掖出歸寓，鬼亦隨至，自以首觸壁，皮骨皆破。避至

　　外城，鬼又隨之，乃手書“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八字，付其友，以刃自刺死。

　　又曰：安徽宿松令朱某分校江南鄉(xiāng)闈，得一卷，擬首薦。夜夢神人謂曰“此人不

　　可中”，手書一“淫”字示之。次日忘卻，以卷呈主司。初加獎賞，后忽抹“險

　　阻”二字，朱請曰：“中卷有此二字者甚多，似不應(yīng)抹?！奔疵煜慈?，及洗而

　　墨跡漬透數(shù)層矣，竟被擯。又曰：漢陽諸生蔡某，少有文名，后值試期，不肯進

　　場，其友詰之，蔡曰：“吾少時讀書，某鄰有好女，每浴時常隙而窺之，自是每

　　入場雙目輒朦然罔見，出則如舊?！彼炜矂C終其身。

　　◎閔鶴亭父子

　　桂林閔逢源（三江），耆儒也，工屬文而好行善事。乾隆年間，城中時疫大

　　作，閔故知醫(yī)，率一老仆，負藥囊，比戶診視，令仆調(diào)藥，遍飲之，所全活甚眾。

　　未幾，其次子鶴亭（錫爵）以供事軍機處得官，其孫鶴雛（光弼）旋登丁酉鄉(xiāng)薦。

　　相傳翁鄉(xiāng)試時，曾兩次擬元。初次主司得卷甚喜，傳觀畢，置帳頂間，后遍覓不

　　得。或傳主司閱此卷時，輒見大黑影在前，遂置之，蓋其家有經(jīng)紀牛牙者。翁遽

　　令輟業(yè)，而合家誓不食牛犬。行之數(shù)十年，今鶴雛又以大挑得外翰矣。家大人守

　　荊州時，閔鶴亭方為磨盤洲巡檢，值荊江秋漲甚急，鶴亭悉力堵御，工無可施，

　　傍徨四顧，見有禹王廟，遂往默禱。四壁頹然，僅存古鐘一座，遍鐫梵字。鶴亭

　　命丁役舁鎮(zhèn)水口，自據(jù)鐘紐，呼曰：“數(shù)萬生靈，惟神庇佑。工若不就，當以身

　　殉?！弊．?，即下橋拋石，而堤遂成。時有從堤下過者。偶以碎磚擊鐘，鐘大吼，

　　其人遽病，禱之乃愈。由是牲牢報賽無虛日。家大人初蒞任，巡堤見鐘，詰之，

　　始知其由。及巡撫桂林，鶴亭猶健在，為親縷舊事，付鶴雛記之。

　　◎洪山橋

　　王菽蘭（道徵）曰：吾郡西關(guān)外之洪山橋與南門外之大橋。其長相埒，皆千

　　萬人來往所必由者。某年洪山橋為水所圮，眾議修建，有某甲列其戚某紳，及同

　　人姓名，往各當事衙署題捐，得若干金，日夕為狹斜之游，銷耗殆盡，而久無興

　　工之期。事發(fā)，官欲窮治其事。時鰲峰山長某與官相善，某甲托紳求援于山長，

　　為之緩頰，其事乃解。聞此舉凡十六人，其后十四人皆絕嗣，惟某甲與紳各存一

　　子。而紳子忽于去歲暴卒，某甲乃自夸曰：“是役也，惟余可以對人耳。”數(shù)日

　　后，某甲子亦竟痘殤?；蛞杉潪槿颂挂卓捎H，生平無他過惡，不應(yīng)得報之烈如此。

　　而不知紳于其中，實有染指也。吁！亦可畏矣。

　　◎訟師惡報

　　王菽蘭又曰：訟師未有得善報者，余所目擊已三人矣。一為某明經(jīng)，少聰款

　　穎，詩文字俱佳。中年乃弄刀筆，被其害者無以自明，禱之于神，因某案發(fā)，為

　　官所治，瘐死獄中。又一友自負能詩，一友自負工書，皆托業(yè)于此，未幾妻子俱

　　亡，同以窮餓終。余能詳其事而不忍舉其名也。

　　◎蜜浸

　　家大人在浦城，作停葬、錮婢、厚殮三說以寓勸懲。沈蔭士師見而喜之，嘗

　　謂恭辰曰：“此三篇文字，大聲疾呼，不但有益于浦城，偷俗頹風，到處有之，

　　特浦城為甚耳。然余聞浦城溺女之風亦甚于他處。憶道光丙戍，公車報罷，南旋，

　　至浙。同舟中有浦人，忘其姓氏，談次間，詢其家中眷口，云有一子三女。因歡

　　息曰：吾浦罕有二女之家，若余之三女，同邑每托為異事。蓋浦俗，嫁女必用蜜

　　浸果品，以多為貴，至少亦須數(shù)百瓶。此物無買處，必須家自配制，又極費事。

　　嫁期數(shù)月以前，即須備辦，殫日夜之勤，窮工極巧。天時人工，一不相湊，色味

　　便差。婿家往往以蜜浸之精粗，卜來婦之吉祥與否。貧寒之家，慮遣嫁之難，而

　　舉女不敢多留者，半由于此。予婦行居次，生時，亦將溺之。適其母舅至，再三

　　勸解，乃勉留之。因是感誓，生女雖多不棄云。予告之曰：君舉于鄉(xiāng)，行詣即當

　　為一鄉(xiāng)之表率。今既育女不棄，足以勸慈。將來嫁女，務(wù)先捐此蜜浸之陋習，以

　　塞禍胎，為一鄉(xiāng)示效，則功德必非淺鮮也。其人聞之，頗以為然。今不知此風尚

　　仍舊否？”余曰：“近日浦城溺女之風稍差，而蜜浸之習未革。”然余長姻祝東

　　巖大守本有不用蜜浸之議，余伯姊即其家冢婦，近日嫁女于孟家，獨排眾議，不

　　用蜜浸，省卻許多葛藤。近聞有嫁女之家，其家長亦立意不用，而婦女輩仍于背

　　地偷送者，陋習之固結(jié)如此。今浦城大小宴集，以及新正款客，新賓登門，無不

　　需此。而家大人但捧杯一拱，從未沾唇，蓋亦本無滋味之可耽也。大抵溺女之風

　　起于吝財，而吝財之弊由于厚嫁，蜜浸特其一事。而作無益害有益，舉國趨之若

　　驚，實不可解。且近聞有一新婦在家，因竭力配制蜜浸致成癆疾者，是誠不可以

　　已乎？

　　◎丁封翁

　　吾郡丁封翁名（嵩）者，兄弟三人，（岱）居長，次翁，次（岳）。岱治家，

　　翁外經(jīng)營，岳在家讀書，兄弟和好無間言。岱生四子，岳生五子，翁只一子，甫

　　四齡。岱一日謂兩弟曰：“食指漸繁，盍析產(chǎn)為三，各覓生計乎？”翁曰：“吾

　　家九世未分。為世所稱，我輩不能勉法前人，已為可愧。今兄四侄、弟五侄，我

　　惟一子，不忍諸侄嗇而我獨豐。若必分產(chǎn)，請析為十?！毙謴闹Ｎ藤Q(mào)易湖廣，

　　有索回外欠千金，岱與岳所未知，翁如數(shù)出之。回家適大病，口不能言，但指銀

　　與諸侄手作十字而逝。兄不忍利其有，盡歸翁婦。是夕，婦夢翁曰：“速出前銀?！?br/>
　　婦如言，仍析為十，分之丁系白屋。未幾，翁之子弱冠即成進士，嗣科第不絕，

　　今為榕城世家矣。

　　◎婦人名節(jié)

　　廖儀卿先生曰：凡作地方官，殺人不可枉。而有關(guān)婦人名節(jié)者，尤宜慎之。

　　余為江右監(jiān)司時，某縣有本夫告其妻被殺，并述其妻將死之時，言與某有奸，拒

　　之而被殺云。夫有奸而何以拒之？曰：本夫在家也。既因本夫在家而拒之，至奄

　　奄將斃之時，又安肯直言無隱？此其中情節(jié)，大有可疑。后其奸夫自縊身死，案

　　亦議結(jié)。萬一此婦人守節(jié)被戕，即據(jù)本夫之言率定爰書，是此婦人不冤沈海底乎。

　　聞某縣令出詳之日，即病故開缺之日。余嘗批駁，以明有王法，幽有鬼神云。而

　　豈知已為鬼之所殛耶。

　　◎罪遣難逃

　　儀卿先生又曰：在江右日，因督糧舟泊鄱陽湖，忽遇大風，余坐船吹至灘上，

　　余船覆沒者百余號。有前會昌縣某故令靈樞在船，眷屬同行。前一夕，舟人見蟒

　　衣補服者往來船頭，嘆息之聲不絕，是日，全家覆沒。柩浮至某地，人以為柜物

　　也，見前標題銜名，乃返之。夫某令現(xiàn)形于舟人，而獨不見形于家屬，聞此令居

　　官本有浮議，其亦自知罪譴之必不可逃歟。

　　◎林州牧

　　林梅甫州牧（靖光）宰直隸定興時，將赴任所，距城二十里之北河店，楊椒

　　山先生墳塋在焉。林拜禱于墳下，云：“惟公忠國愛民，某甫蒞茲土，誓以兼愛

　　立心，如有稍涉貪殘，惟神鑒之。地方公事，力有不逮之處，惟求神靈默助?！?br/>
　　適天晚，即宿公墳祠中，而迎接之吏役俱不知也。蒞任未幾，有貢生某呈控伊鄰

　　某雞奸其孫六歲幼童，血衣具在，該犯已聞風遠揚，貢生疊次喊稟援律請辦，四

　　捕無蹤，及尋至鄰境，見一人貿(mào)貿(mào)然來，形跡可疑，詰之，即鄰某也，遂鎖拿抵

　　縣。當堂直供不諱，林本欲開之，謂貢生曰：“汝孫現(xiàn)無恙，雞奸六歲幼孩，必

　　無之事，汝孫將來或有成就，豈可污其終身?！必暽鷪詧?zhí)不允，鄰某亦堅認不移。

　　不得已，據(jù)情詳解，旬日即正典刑。訊時，問其既逃，何以復返。據(jù)云：行至某

　　村，途遇一六十余歲老人，身頎而長，青臉白須，呼其名曰：汝非某處人乎？吾

　　特為汝而來，幸勿隱也。乃以實告，老人曰：汝事幸未釀命，官司已息。汝家父

　　母囑我傳信與汝，回家可勿慮也。不料甫入境，即被獲。察其所供形狀，即祠中

　　所拜忠愍像也。立志為好官者，其陰得神助如此。

　　◎何秀巖副榜

　　嘉慶間，吾郡鹽商之好行其德者，首推薩露商農(nóng)部，已于《前錄》詳之。茲

　　閱王菽蘭《避暑錄》，中又得一人焉。其言曰：乾嘉間，吾鄉(xiāng)論孝友好施而品行

　　端謹者，群稱閩縣何氏翁。翁名蔚然，字秀巖，生六歲而孤，母教之學。家貧無

　　書，借人閱視，雪鈔露纂，右手胝而弗輟。作文無速藻，嘗與陳滋田太守同應(yīng)郡

　　縣試，有何通宵、陳達旦之目。乾隆乙酉，冠郡試藉諸生。是秋遂，舉解。嗣因

　　食指繁，勉就鹽館，代館東承受商名。后遂獨任。奉母與兄極孝友，愛某甥，恣

　　其所欲，折閱計萬金?？謹t母怒，默不敢較。幫務(wù)中雖值繁冗，夜必歸視母膳。

　　母年九十二卒，凡母所嗜物，皆不忍食。三兄皆早卒，撫從子慈篤備至。門多雜

　　賓。三黨故舊，賴以衣食嫁娶喪葬者數(shù)十家。素不相識者，浼人求助，無不如其

　　意。居城西，筑西郊草堂，購書十萬卷，進郡中寒，與諸子同硯席，飲食教誨

　　之，多得科第以去者。歲大饑，則為粥以食餓者，興工作以資民之無業(yè)者，所全

　　活無數(shù)。西湖書院濱水易圮，翁三度葺之。他若壞城垣，修廟學，成橋梁，所費

　　皆不貲，而樂為之不倦。自奉如寒士，不買妾，不嗜酒，不耽博奕，并不營生產(chǎn)。

　　嘗語諸子曰：“吾本天仙化人，暫謫人間，忽而來，忽而去，不能為子孫計也?！?br/>
　　年六十八，無疾而逝。子岐海（治運）孫肫邁（廣喜），相繼為名孝廉。天之所

　　以報善人者，遠矣。家大人曰：“薩何二家之好施，皆余所目擊。薩以素封繼志，

　　何以寒士起家，何尤為其所難而詩書之澤較遠。今郡中何嘗無鹽商，而此風杳不

　　可追，幫務(wù)、商情亦日趨而日下，此則可為浩嘆者矣。

　　◎纂書獲報

　　王菽蘭曾受業(yè)于曼云先伯，篤信師說，而安貧嗜學，尤能不愧薪傳。嘗語人

　　曰：刊刻善書勸人，其積功最大，食報亦最速。余年逾三十，尚未得男，因憶癸

　　已歲與石君孺懷同梓有七曲原本文昌《孝經(jīng)》離句板，刷印不多。乃禱于文昌神

　　前，愿遞年印送一百部，求賜丈夫子，果于次年辛丑得男兆麟。又寒家向藏有先

　　正詩文，零縑斷簡頗多，前年借此勸懲，緯以論說，撰成《消寒錄避暑鈔》二種。

　　甫梓行，而連夜夢中屢有巾冠數(shù)輩陸續(xù)來謝。尤異者，一夕蠓瞳中，見古貌偉軀、

　　長須豐頰扶杖告余曰：“吾，蓮花洞仙翁也。君所刻二書，足見留心風化，且所

　　收著作多系零落遺稿，其用心尤見淳厚，但未經(jīng)搜輯者尚復不少，幸終前志，無

　　廢成功。君現(xiàn)在所輯《東越樵書》，其逸事美談尤足資文獻，可急付手民以傳于

　　世?！庇嘁澡髻M未集辭。仙翁曰：“君畏難耳，吾當為君籌之。”飄然辭去。未

　　知后驗如何。但此夢甚異，記之以見拾殘補闕。薄有微功，其即能感動幽冥如此。

　　按此語頗聞于人，有竊曬其誕者，家大人曰：“此事可勸，此理亦不誣。昔人有

　　言，收拾前人遺詩文者，如哺路棄之幼孩，瘞荒原之枯骨，其功甚大。吳人顧俠

　　君撰《元詩選》各集成，夢古衣冠百十輩來謝，此事傳播藝林。菽蘭之志何以異

　　是。俗流鮮見寡聞，又不樂道人善，所謂己則無禮，而反笑人何故行禮，此圣人

　　所謂末如之何者也?！卑从嗬m(xù)輯是錄，時家大人適為先伯父曼云公校編《秋竹齋

　　詩存》，吉甫伯兄侍旁，多所參酌，每至夜分不倦。一夜，伯兄夢曼云公來與家

　　大人及伯兄敘謝。晨起，言之歷歷，家大人謂此偶然夢幻耳。曼云公早世，惟伯

　　兄尚及接音容，故精神所趨形于夢寐，非必真有靈感相通。余竊讀曼云公自序，

　　一生心血半在此編，其屬望于家大人者甚切，乃遲至二十年始克酬其素愿，則冥

　　冥中之且慰且感，正非無因。謹附記之，俾后人之珍護遺文、闡揚舊德者知所勸

　　焉。

　　◎江右劉氏陰德

　　劉容軒封翁，江右新昌人，以孝廉舉于鄉(xiāng)，豁達有大度。村中有無賴子某者，

　　素狡黠，不事正業(yè)。一日，遇翁于途，指罵欲毆。翁佯若弗聞，亟走避之。旁觀

　　代為不平，往白翁家。其家人洶洶，欲出。翁止之，曰：“無之，彼焉敢然者。”

　　家人咸謂翁怯。不移時，有走告者曰：“無賴某撲地死矣。”先是，某與翁有小

　　隙，適因與人賭博，負債累累，窘極，服毒而尋翁詬罵，冀以斗毆致死，賈禍翁

　　家。翁不較，遂技窮，毒發(fā)而死。翁聞之，驚曰：“彼橫逆無端，而來使吾少與

　　之爭，禍立至矣?！比私苑萄帕?。生子七，孫曾蕃衍，不數(shù)世成幾百戶。科甲

　　蟬聯(lián)，至今益盛。又其孫夔典封翁，亦好善樂施，見貧而鬻婦者，必解囊相助，

　　以全夫婦。力或不足，雖稱貸無吝色。族中一大支僅存一丁，孤苦無以為家，憫

　　之，為之娶婦。今已子孫眾多，其得以接續(xù)宗支者，夔典之力也。夫人蔡氏，亦

　　能助夫為善，恒典簪珥以濟貧。其子（拱宸）已于甲辰捷南宮，筮仕豫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