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一百二十五 佞幸列傳第六十五 駢宇騫 注譯 諺曰“力田不如逢年，〔1〕善仕不如遇合”，〔2〕固無虛言?！?〕非獨女以色媚，〔4〕而士宦亦有之。
【注釋】〔1〕“力田”，致力耕田?！胺昴辍?，遇到好年景。〔2〕“善仕”，善于做官。“遇合”，遇到性格相投的人?！?〕“虛言”，空話?！?〕“媚”，諂媚，討好。“色媚”，用美色討好別人。
昔以色幸者多矣?！?〕至漢興，高祖至暴抗也，〔2〕然籍孺以佞幸；〔3〕孝惠時有閎孺?！?〕此兩人非有材能，徒以婉佞貴幸，〔5〕與上臥起，公卿皆因關說?！?〕故孝惠時郎侍中皆冠，〔7〕貝帶，〔8〕傅脂粉，〔9〕化閎、籍之屬也?！?0〕兩人徙家安陵?！?1〕 【注釋】〔1〕“幸”，寵幸?！?〕“高祖”，即漢高祖劉邦。沛縣（今江蘇沛縣）人。西漢王朝開國皇帝。公元前二○二年至前一九五年在位。初為泗水亭長。秦二世元年（公元前二○九年）陳勝起義，他起兵響應，稱沛公。初屬項梁，后與項羽共同反秦。公元前二○六年，率軍攻占咸陽，推翻秦朝統(tǒng)治。同年十二月，項羽入關，大封諸侯王，他被封為漢王。占有巴蜀、漢中之地。不久，即與項羽展開了長達五年的爭奪王位的戰(zhàn)爭。公元前二○二年，他戰(zhàn)勝了項羽，即皇帝位，建立了漢朝。在位期間，繼承秦制，實行中央集權制度，重農(nóng)抑商。死后廟號太祖高皇帝，簡稱“高帝”、“高祖”。事詳本書《高祖本紀》?！氨┛埂?，暴猛伉直?！翱埂蓖ā柏?，剛直?！?〕“籍孺”，漢高祖男寵。姓失考，名籍。“孺”，幼小。“佞幸”，以獻媚取寵?！柏?，音nìng。〔4〕“孝惠”，即漢惠帝劉盈。高祖之子，呂后所生。高祖二年（公元前二○五年）立為太子，十二年即帝位。在位期間呂太后執(zhí)掌實權。在位七年卒。謚惠。事詳《漢書·惠帝紀》?！伴b孺”，漢惠帝男寵。姓失考，名閎。善婉媚，巧修飾。一說姓閎，名籍，故又作“閎籍孺”?！?〕“婉佞”，柔順諂媚?！百F幸”，顯貴寵幸?！?〕“關說”，猶稟告?！?〕“郎”，官名。古代君王侍從官之通稱?！袄伞奔础袄取保蛉温氂趯m廷廊廡之中，故稱?！笆讨小?，官名。秦始置。為丞相屬吏，于殿內東廂管理奏事，故稱侍中。西漢時沿置，但只作為加官。得此加官，可入侍天子，出入禁中，分掌天子乘輿服物，或顧問應對，諫議政事?！谤R”，鳥名。音jùnyí。這里指用鵕（今謂之錦雞）羽毛裝飾的帽子。〔8〕“貝帶”，用海貝殼為裝飾的腰帶。〔9〕“傅”，涂?！?0〕“化”，改變。這里是效法的意思?！?1〕“安陵”，漢惠帝陵名，在今陜西咸陽東北白廟村南。
孝文時中寵臣，〔1〕士人則鄧通，〔2〕宦者則趙同、〔3〕北宮伯子?！?〕北宮伯子以愛人長者；〔5〕而趙同以星氣幸，〔6〕常為文帝參乘；〔7〕鄧通無伎能?！?〕鄧通，蜀郡南安人也，〔9〕以濯船為黃頭郎?！?0〕孝文帝夢欲上天，不能，有一黃頭郎從后推之上天，顧見其衣裻帶后穿?！?1〕覺而之漸臺，〔12〕以夢中陰目求推者郎，〔13〕即見鄧通，其衣后穿，夢中所見也。召問其名姓，姓鄧氏，名通，文帝說焉，〔14〕尊幸之日異?！?5〕通亦愿謹，〔16〕不好外交，雖賜洗沐，〔17〕不欲出。于是文帝賞賜通巨萬以十數(shù)，〔18〕官至上大夫。文帝時時如鄧通家游戲?！?9〕然鄧通無他能，不能有所薦士，〔20〕獨自謹其身以媚上而已。上使善相者相通，〔21〕曰“當貧餓死”。文帝曰：“能富通者在我也。何謂貧乎？”于是賜鄧通蜀嚴道銅山，〔22〕得自鑄錢，“鄧氏錢”布天下?！?3〕其富如此。
【注釋】〔1〕“孝文”，即漢文帝劉恒。高祖之子。高祖十一年（公元前一九六年）立為代王。高后八年（公元前一八○年）迎立為帝。即位后，繼續(xù)執(zhí)行漢初制定的與民休息政策，重農(nóng)抑商。逐步削弱王國勢力，加強北部邊境的防御力量，以抗擊匈奴。在位二十三年，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迅速，國內安寧。舊史家把他與景帝統(tǒng)治時期并舉，稱為“文景之治”。謚文，廟號太宗。事詳本書《孝文本紀》?！爸小?，這里指宮中。〔2〕“士人”，古代指讀書或習武的人?！班囃ā?，蜀郡南安（今四川樂山）人。以佞媚著稱。文帝時，初為黃頭郎，后得寵幸，官至上大夫，先后賞賜數(shù)十萬錢，又賜與蜀郡嚴道銅山，許其自鑄錢幣，流通全國，號稱“鄧氏錢”。景帝時失寵免官，家產(chǎn)沒收官府，最后貧困而死?！?〕“宦者”，也稱“宦官”、“內官”等。古代官廷內侍奉皇帝及其家族的特殊官員。秦漢時屬少府，由閹人充任?！摆w同”，《漢書》作趙談。司馬遷避父名改“談”為“同”。文帝時宦官，受寵于文帝，常與帝出入同車。他曾讒害袁盎，盎乘他與文帝同車外出時，俯伏車前曰：“今漢雖乏人，陛下獨奈何與刀鋸余人（指受閹割之人）載！”他被迫哭泣下車?！?〕“北宮伯子”，漢文帝時宦官，深得文帝寵幸?！墩x》云“姓北宮，名伯子”，或云“伯子，名。北宮之宦者也”?！?〕“長者”，指恭謹厚道的人?！伴L”，音zhǎng。〔6〕“星氣”，指觀星望氣推測兇吉的方術。〔7〕“參乘”，亦作“驂乘”，陪乘。古代乘車居車右之人。古代乘車，尊者居左，御者居中，隨從人員居右?！?〕“伎”，通“技”。“伎能”即“技能”。〔9〕“蜀郡”，郡名。戰(zhàn)國秦置。治所在成都（今四川成都）。西漢時轄境相當今四川松潘以南，北川、彭縣、洪雅以西，峨邊、石棉以北，邛崍山、大渡河以東，以及大渡河與雅礱江之間康定以南、冕寧以北地?！澳习病?，今四川樂山?！?0〕“濯船”，劃船?！板蓖ā拌?，劃船的工具，這里用作動詞?！板?，音zhào。“黃頭郎”，即船夫，因頭戴黃色帽，故名。黃為土色，按古代五行之說，土能克水。戴黃帽即取此義?！?1〕“顧”，回頭?！耙卵t”，衣服背后縫。“裻”，音dū?！按?，孔?！?2〕“覺”，睡覺醒來?！爸?，至，到?！皾u臺”，臺名。因臺修建在池中，被水所浸，故稱漸臺。文帝所到漸臺在漢代長安城西南部未央宮西蒼池中?！?3〕“陰目”，暗暗地看?！?4〕“說”，通“悅”。音yuè?！?5〕“之”，代詞，他。這里指鄧通?！叭债悺?，一天和一天不一樣。這里指一無比一天好?！?6〕“愿謹”，誠實謹慎。〔17〕“洗沐”，漢制，官吏五日一休假而沐浴稱為洗沐。也稱“休沐”?！?8〕“上大夫”，官名。大夫中居于上位者?！稘h書·百官公卿表上》云：“大夫，掌論議?！庇羞M薦人才之責?！?9〕“如”，動詞，去，往?！?0〕薦士”，推薦人才?！?1〕“相者”，古代以觀察人的相貌來推測人的命運、兇吉、禍福、貴賤等為業(yè)的人。〔22〕“蜀”，指蜀郡，見前注?！皣赖馈?，古道（相當縣級行政區(qū)劃）名。故治在今四川滎經(jīng)縣。秦置，漢因之。因縣境有蠻夷，故稱“道”?！墩x》引《括地志》云：“雅州滎經(jīng)縣北三里有銅山，即鄧通得賜銅山鑄錢者?！薄?3〕“鄧氏錢”，《正義》引《錢譜》云：“文字稱兩，同漢四銖文?！?br/>
文帝嘗病癰，〔1〕鄧通常為帝唶吮之?！?〕文帝不樂，從容問通曰：“天下誰最愛我者乎？”通曰：“宜莫如太子?！碧尤雴柌?，文帝使唶癰，〔3〕唶癰而色難之。〔4〕已而聞鄧通常為帝唶吮之，心慚，由此怨通矣。及文帝崩，景帝立，〔5〕鄧通免，家居。居無何，〔6〕人有告鄧通盜出徼外鑄錢?！?〕下吏驗問，〔8〕頗有之，遂竟案，〔9〕盡沒入鄧通家，尚負責數(shù)巨萬。〔10〕長公主賜鄧通，〔11〕吏輒隨沒入之，一簪不得著身?！?2〕于是長公主乃令假衣食?！?3〕竟不得名一錢，〔14〕寄死人家。
【注釋】〔1〕“病”，動詞，得病?！鞍b”，病名。一種毒瘡。按中醫(yī)云，瘡面深而惡者為疽，瘡面淺而大者為癰。是血氣被毒邪所困阻而發(fā)于肌肉筋骨間的瘡腫?！?〕“唶吮”，吮吸。音zéshǔn?！爸保付警??！?〕“唶癰”，吮吸毒瘡的膿血。〔4〕“色難”，面有難色。〔5〕“景帝”，文帝之子劉啟。文帝后元七年（公元前一五七年）即位。在位十七年。在位期間，繼續(xù)推行漢初休養(yǎng)生息政策，重農(nóng)抑商，興修水利，使社會經(jīng)濟進一步恢復發(fā)展，社會相對安定，府庫充實，與文帝統(tǒng)治時期并稱“文景之治”。景帝三年（公元前一五四年），平定吳楚七國之亂，削弱了王國勢力，進一步加強了中央集權制度。謚景。事詳本書《孝景本紀》。〔6〕“無何”，沒有多久。〔7〕“徼外”，界外?！搬琛?，邊界。音jiào?！?〕“驗問”，查問，拷問?！?〕“竟案”，最終定案。〔10〕“責”，通“債”?！?1〕“長公主”，漢代皇帝姐妹的尊稱。《漢書·昭帝紀》顏師古注云：“帝之姐妹則稱長公主，儀比諸王?！遍L公主有皇帝所賜湯沐邑，并置有官屬家臣。這里指漢文帝長女劉嫖，景帝姐。封館陶公主?！伴L”，音zhǎng?！?2〕“簪”，古人用來插定發(fā)髻或帽子的一種長針，后來專指婦女插髻的首飾?！棒ⅰ?，音zān?！爸?，附著。音zhuó?！?3〕“假”，借給?！?4〕“名”，事物的稱號。這里用作動詞，指稱為某某。此前，鄧通鑄錢稱“鄧氏錢”。
孝景帝時，中無寵臣，然獨郎中令周文仁，〔1〕仁寵最過庸，〔2〕乃不甚篤?！?〕 【注釋】〔1〕“郎中令”，官名，秦漢時九卿之一。秩中二千石，總管宮殿內一切事務。漢時各諸侯王國亦仿中央設置此官。漢武帝時更名“光祿勛”，但王國仍名郎中令。“周文仁”，名仁，字文。任城（今山東濟寧）人。文帝時為太子（景帝）之舍人，后遷太中大夫。景帝即位，拜為郎中令。他為人少言持重，從不言人之過，頗受景帝寵幸。所賜甚多，但常辭讓不受。平日生活簡樸，不修邊幅。武帝即位后，以先帝臣而頗受器重。后稱病辭官，以二千石祿養(yǎng)老。事詳本書《萬石張叔列傳》?！?〕“過庸”，超過一般人?！坝埂?，常，一般?！?〕“篤”，深厚。
今天子中寵臣，〔1〕士人則韓王孫嫣，〔2〕宦者則李延年。〔3〕嫣者，弓高侯孽孫也?！?〕今上為膠東王時，〔5〕嫣與上學書相愛。及上為太子，愈益親嫣。嫣善騎射，善佞。上即位，欲事伐匈奴，〔6〕而嫣先習胡兵，〔7〕以故益尊貴，官至上大夫，賞賜擬于鄧通?！?〕時嫣常與上臥起。江都王入朝，〔9〕有詔得從入獵上林中?！?0〕天子車駕蹕道未行，〔11〕而先使嫣乘副車，〔12〕從數(shù)十百騎，騖馳視獸。〔13〕江都王望見，以為天子，辟從者，伏謁道傍?！?4〕嫣驅不見。既過，江都王怒，為皇太后泣曰：“請得歸國入宿衛(wèi)，〔15〕比韓嫣。”〔16〕太后由此嗛嫣?！?7〕嫣侍上，出入永巷不禁，〔18〕以奸聞皇太后。皇太后怒，使使賜嫣死?！?9〕上為謝，〔20〕終不能得，嫣遂死。而案道侯韓說，〔21〕其弟也，亦佞幸。
【注釋】〔1〕“今天子”，指漢武帝劉徹。景帝之子。七歲立為皇太子。景帝后元三年（公元前一四一年）即位。在位期間，對內致力加強皇權，削弱地方割據(jù)勢力；改革貨幣；把冶鐵、煮鹽、鑄錢收歸官營，實行均輸法和平準法；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移民邊境屯田，發(fā)展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加強與西域各國聯(lián)系，開展經(jīng)濟文化交流；進擊匈奴貴族，解除匈奴威脅等。在位五十四年，將西漢推向全盛時期。其統(tǒng)治后期，因兵役、徭役繁重，致使大批農(nóng)民流亡，各地不斷發(fā)生農(nóng)民起義。晚年迷信昏庸，在京師大興“巫蠱”之獄等。面對社會危機，被迫頒布罪己詔。轉而提倡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nóng)，實行息民政策，使社會復趨安定。事詳本書《孝武本紀》?！?〕“韓王孫嫣”，姓韓，名嫣，字王孫。他是韓王信子弓高侯韓頹當之孫。韓嫣善騎射，武帝為膠東王和太子時，以親佞得寵。武帝即位后，官至上大夫，常與武帝同住，自由出入禁宮。后因淫亂罪被皇太后賜死?！?〕“李延年”，中山（今河北定縣）人，漢將李廣利之弟。初掌犬監(jiān)，以其妹李夫人得寵武帝而貴重，官侍中。善歌，為協(xié)律都尉。后漸與中人亂，出入驕恣，及李夫人卒，被誅。〔4〕“弓高侯”，韓頹當。韓王信子。曾任匈奴王相國。文帝十四年（公元前一六六年）與其侄韓嬰率眾降漢。十六年，封弓高侯，食千二百三十七戶。景帝三年（公元前一五四年），率軍平吳楚七國之亂，勸降膠西王劉卬，功冠諸侯?！肮摺保跸戎t《漢書補注》說即河間國弓高縣（故治在今河北阜城南）?！澳鯇O”，庶孫，媵妾所生之孫?！?〕“膠東”，諸侯王國名。漢初為郡，文帝十六年（公元前一六四年）置膠東國。武帝四歲時封為膠東王。轄境相當今平度、萊陽、萊西等縣及以南一帶。都即墨（今山東平度南）?！?〕“匈奴”，古代民族名。我國古代北方游牧民族。由商周以來鬼方、獫狁、戎、狄等族經(jīng)過長期融合而成。生產(chǎn)以畜牧業(yè)為主。秦漢之際，冒頓單于統(tǒng)一各部，建立奴隸制國家政權。疆域東盡遼河、南界長城、西至蔥嶺、北達貝加爾湖，并不斷南下攻擾。漢初對其采取防御政策。武帝時曾多次進攻漠北獲勝，匈奴勢漸衰。詳見本書《匈奴列傳》?！?〕“習胡兵”，熟習匈奴的兵器和戰(zhàn)略戰(zhàn)術。〔8〕“擬”，比照，類似。〔9〕“江都”，諸侯王國名。漢景帝置以封其子劉非。轄境相當今江蘇淮河故道以南地區(qū)和長江以南的江蘇茅山以西，浙江新安江流域以北，安徽黟縣、歙縣、宣城、蕪湖以東地區(qū)。漢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一二一年）國除?！敖纪酢?，指景帝之子劉非，武帝異母兄?！?0〕“從”，隨從?！吧狭帧?，即“上林苑”。古宮苑名。故址在今陜西西安市西及戶縣、周至界。秦置，漢初荒廢。武帝時又收為宮苑囿。苑內放養(yǎng)禽獸，并建有離宮、觀、館數(shù)十處。為皇帝射獵、游樂之所。〔11〕“蹕道”，帝玉出行時，先清除道路、禁止行人叫蹕道?！佰嫛?，音bì?！?2〕“副車”，古代帝王外出時的隨從車。亦稱“屬車”?！端麟[》引《漢官儀》云：“天子屬車三十六乘。屬車即副車，而奉車郎御而從后?！薄?3〕“騖”，急。音wù?！?4〕“謁”，拜見?！鞍蓖ā芭浴??！?5〕“歸國”，歸還封國。“宿衛(wèi)”，宮禁中的警衛(wèi)?！?6〕“比”，并列，同等。〔17〕“嗛”，或作“銜”，音xián。指怨恨銜在內心?！?8〕“永巷”，本指宮中之長巷，亦引申指后宮?！?9〕“使使”，派遣使者。前“使”字為動詞，派遣。后“使”字為名詞，使者?！?0〕“謝”，謝罪?！?1〕“案道侯韓說”，西漢將軍。韓王信后裔。初以校尉從大將軍衛(wèi)青擊匈奴，以功封為龍頟侯。元鼎五年（公元前一一二年）坐酎金免侯。次年，以橫海將軍擊東越，又以戰(zhàn)功復封案道侯。太初三年（公元前一○二年）任游擊將軍，屯軍于五原郡外列城。征和二年（公元前九一年）與巫蠱禍牽連，被衛(wèi)太子劉據(jù)所殺。“案道”，《漢書·高惠高后文功臣表》注云在“齊”，《史記志疑》謂案道是號，蓋取《周書·小明武解》“案道攻巷，無襲門戶”之意。今地無考。
李延年，中山人也?！?〕父母及身兄弟及女，皆故倡也?！?〕延年坐法腐，〔3〕給事狗中?！?〕而平陽公主言延年女弟善舞，上見，〔5〕心說之，及入永巷，而召貴延年。延年善歌，為變新聲，而上方興天地祠，欲造樂詩歌弦之?！?〕延年善承意，弦次初詩。〔7〕其女弟亦幸，有子男?！?〕延年佩二千石印，〔9〕號協(xié)聲律?！?0〕與上臥起，甚貴幸，埒如韓嫣也?！?1〕久之，浸與中人亂，〔12〕出入驕恣?！?3〕及其女弟李夫人卒后，愛弛，〔14〕則禽誅延年昆弟也?！?5〕 【注釋】〔1〕“中山”，古縣名，故址在今河北定縣?！?〕“倡”，古代指歌舞藝人等?！?〕“坐法”，犯法獲罪?！案?，即腐刑，亦稱“胥靡”、“宮刑”，古代破壞人的生殖機能的一種酷刑?！?〕“給事”，供事?！肮分小保趯m中養(yǎng)狗?！?〕“平陽公主”，景帝王皇后長女，武帝姊。初封信陽長公主，因嫁平陽夷侯曹時，所以稱平陽公主，亦稱平陽主、平陽長公主。她曾向武帝薦李延年。又武帝衛(wèi)夫人原為其家唱歌者，亦因其引薦，得幸于武帝。曹時卒，寡居，由武帝下詔嫁于大將軍衛(wèi)青。“女弟”，妹妹?！?〕“樂詩”，可以合樂的詩?！案柘摇保渲鴺菲餮莩??！?〕“次”，《漢書·佞幸傳》及《索隱》均作“歌”，疑此“次”為錯字?！?〕“子男”，兒子?！?〕“二千石”，秩俸名。指俸祿為二千石級的官吏。秦漢時中央列卿和地方郡守一級高級官吏的秩祿均為二千石。月得谷一百二十斛?！坝 保≌?，指代表二千石官吏的印信。〔10〕“協(xié)聲律”，《漢書·佞幸傳》作“協(xié)律都尉”。官名。漢武帝時始置。掌管音樂，調和律呂，監(jiān)試宮廷樂人典課。〔11〕“埒”，等同，相等。音liè。〔12〕“浸”，漸漸?！爸腥恕?，宮中女人。“亂”，淫亂?！都狻芬鞆V云：“一云坐弟季與中人亂。”延年已受腐刑，徐廣所云近是?！?3〕“驕恣”，驕傲放縱?！?4〕“弛”，廢弛破壞。音chí。這里指疏遠?！?5〕“禽”，通“擒”，捕捉。
自是之后，內寵嬖臣大底外戚之家，〔1〕然不足數(shù)也?！?〕衛(wèi)青、霍去病亦以外戚貴幸，〔3〕然頗用材能自進。
【注釋】〔1〕“嬖臣”，寵幸的臣子?！按蟮住保蟾?，大都?！巴馄荨?，外家的親屬。特指帝王的母族和妻族的親屬?！?〕“數(shù)”，稱道?！?〕“衛(wèi)青”，西漢名將。字仲卿，河東平陽（今山西臨汾西南）人。其父鄭季與平陽侯曹壽妾衛(wèi)媼私通所生，遂從母姓。善牧騎。建元二年（公元前一三九年）其姊衛(wèi)子夫入宮為皇后，他也被武帝重用，歷任太中大夫、車騎將軍，官至大將軍，封長平侯。在多次出擊匈奴中，戰(zhàn)功卓著，為安定北部邊境作出重大貢獻。謚烈。事詳本書《衛(wèi)將軍驃騎列傳》。“霍去病”，西漢名將。河東平陽（今山西臨汾西南）人。年十八任侍中，善騎射，遷驃騎校尉。從大將軍衛(wèi)青擊匈奴有功，封冠軍侯。先后六次出擊匈奴，戰(zhàn)功卓著。年二十四病卒，謚景桓。事詳本書《衛(wèi)將軍驃騎列傳》。
太史公曰：甚哉愛憎之時！彌子瑕之行，〔1〕足以觀后人佞幸矣。雖百世可知也。
【注釋】〔1〕“彌子瑕”，春秋時衛(wèi)國人。衛(wèi)靈公之嬖巨。初受寵于靈公，雖曾偽托君命駕君車回家、又以吃剩之桃奉君，但靈公仍謂其賢。后失寵，便以矯駕君車、供食剩桃之事追罪之。
【注釋】〔1〕“力田”，致力耕田?！胺昴辍?，遇到好年景。〔2〕“善仕”，善于做官。“遇合”，遇到性格相投的人?！?〕“虛言”，空話?！?〕“媚”，諂媚，討好。“色媚”，用美色討好別人。
昔以色幸者多矣?！?〕至漢興，高祖至暴抗也，〔2〕然籍孺以佞幸；〔3〕孝惠時有閎孺?！?〕此兩人非有材能，徒以婉佞貴幸，〔5〕與上臥起，公卿皆因關說?！?〕故孝惠時郎侍中皆冠，〔7〕貝帶，〔8〕傅脂粉，〔9〕化閎、籍之屬也?！?0〕兩人徙家安陵?！?1〕 【注釋】〔1〕“幸”，寵幸?！?〕“高祖”，即漢高祖劉邦。沛縣（今江蘇沛縣）人。西漢王朝開國皇帝。公元前二○二年至前一九五年在位。初為泗水亭長。秦二世元年（公元前二○九年）陳勝起義，他起兵響應，稱沛公。初屬項梁，后與項羽共同反秦。公元前二○六年，率軍攻占咸陽，推翻秦朝統(tǒng)治。同年十二月，項羽入關，大封諸侯王，他被封為漢王。占有巴蜀、漢中之地。不久，即與項羽展開了長達五年的爭奪王位的戰(zhàn)爭。公元前二○二年，他戰(zhàn)勝了項羽，即皇帝位，建立了漢朝。在位期間，繼承秦制，實行中央集權制度，重農(nóng)抑商。死后廟號太祖高皇帝，簡稱“高帝”、“高祖”。事詳本書《高祖本紀》?！氨┛埂?，暴猛伉直?！翱埂蓖ā柏?，剛直?！?〕“籍孺”，漢高祖男寵。姓失考，名籍。“孺”，幼小。“佞幸”，以獻媚取寵?！柏?，音nìng。〔4〕“孝惠”，即漢惠帝劉盈。高祖之子，呂后所生。高祖二年（公元前二○五年）立為太子，十二年即帝位。在位期間呂太后執(zhí)掌實權。在位七年卒。謚惠。事詳《漢書·惠帝紀》?！伴b孺”，漢惠帝男寵。姓失考，名閎。善婉媚，巧修飾。一說姓閎，名籍，故又作“閎籍孺”?！?〕“婉佞”，柔順諂媚?！百F幸”，顯貴寵幸?！?〕“關說”，猶稟告?！?〕“郎”，官名。古代君王侍從官之通稱?！袄伞奔础袄取保蛉温氂趯m廷廊廡之中，故稱?！笆讨小?，官名。秦始置。為丞相屬吏，于殿內東廂管理奏事，故稱侍中。西漢時沿置，但只作為加官。得此加官，可入侍天子，出入禁中，分掌天子乘輿服物，或顧問應對，諫議政事?！谤R”，鳥名。音jùnyí。這里指用鵕（今謂之錦雞）羽毛裝飾的帽子。〔8〕“貝帶”，用海貝殼為裝飾的腰帶。〔9〕“傅”，涂?！?0〕“化”，改變。這里是效法的意思?！?1〕“安陵”，漢惠帝陵名，在今陜西咸陽東北白廟村南。
孝文時中寵臣，〔1〕士人則鄧通，〔2〕宦者則趙同、〔3〕北宮伯子?！?〕北宮伯子以愛人長者；〔5〕而趙同以星氣幸，〔6〕常為文帝參乘；〔7〕鄧通無伎能?！?〕鄧通，蜀郡南安人也，〔9〕以濯船為黃頭郎?！?0〕孝文帝夢欲上天，不能，有一黃頭郎從后推之上天，顧見其衣裻帶后穿?！?1〕覺而之漸臺，〔12〕以夢中陰目求推者郎，〔13〕即見鄧通，其衣后穿，夢中所見也。召問其名姓，姓鄧氏，名通，文帝說焉，〔14〕尊幸之日異?！?5〕通亦愿謹，〔16〕不好外交，雖賜洗沐，〔17〕不欲出。于是文帝賞賜通巨萬以十數(shù)，〔18〕官至上大夫。文帝時時如鄧通家游戲?！?9〕然鄧通無他能，不能有所薦士，〔20〕獨自謹其身以媚上而已。上使善相者相通，〔21〕曰“當貧餓死”。文帝曰：“能富通者在我也。何謂貧乎？”于是賜鄧通蜀嚴道銅山，〔22〕得自鑄錢，“鄧氏錢”布天下?！?3〕其富如此。
【注釋】〔1〕“孝文”，即漢文帝劉恒。高祖之子。高祖十一年（公元前一九六年）立為代王。高后八年（公元前一八○年）迎立為帝。即位后，繼續(xù)執(zhí)行漢初制定的與民休息政策，重農(nóng)抑商。逐步削弱王國勢力，加強北部邊境的防御力量，以抗擊匈奴。在位二十三年，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迅速，國內安寧。舊史家把他與景帝統(tǒng)治時期并舉，稱為“文景之治”。謚文，廟號太宗。事詳本書《孝文本紀》?！爸小?，這里指宮中。〔2〕“士人”，古代指讀書或習武的人?！班囃ā?，蜀郡南安（今四川樂山）人。以佞媚著稱。文帝時，初為黃頭郎，后得寵幸，官至上大夫，先后賞賜數(shù)十萬錢，又賜與蜀郡嚴道銅山，許其自鑄錢幣，流通全國，號稱“鄧氏錢”。景帝時失寵免官，家產(chǎn)沒收官府，最后貧困而死?！?〕“宦者”，也稱“宦官”、“內官”等。古代官廷內侍奉皇帝及其家族的特殊官員。秦漢時屬少府，由閹人充任?！摆w同”，《漢書》作趙談。司馬遷避父名改“談”為“同”。文帝時宦官，受寵于文帝，常與帝出入同車。他曾讒害袁盎，盎乘他與文帝同車外出時，俯伏車前曰：“今漢雖乏人，陛下獨奈何與刀鋸余人（指受閹割之人）載！”他被迫哭泣下車?！?〕“北宮伯子”，漢文帝時宦官，深得文帝寵幸?！墩x》云“姓北宮，名伯子”，或云“伯子，名。北宮之宦者也”?！?〕“長者”，指恭謹厚道的人?！伴L”，音zhǎng。〔6〕“星氣”，指觀星望氣推測兇吉的方術。〔7〕“參乘”，亦作“驂乘”，陪乘。古代乘車居車右之人。古代乘車，尊者居左，御者居中，隨從人員居右?！?〕“伎”，通“技”。“伎能”即“技能”。〔9〕“蜀郡”，郡名。戰(zhàn)國秦置。治所在成都（今四川成都）。西漢時轄境相當今四川松潘以南，北川、彭縣、洪雅以西，峨邊、石棉以北，邛崍山、大渡河以東，以及大渡河與雅礱江之間康定以南、冕寧以北地?！澳习病?，今四川樂山?！?0〕“濯船”，劃船?！板蓖ā拌?，劃船的工具，這里用作動詞?！板?，音zhào。“黃頭郎”，即船夫，因頭戴黃色帽，故名。黃為土色，按古代五行之說，土能克水。戴黃帽即取此義?！?1〕“顧”，回頭?！耙卵t”，衣服背后縫。“裻”，音dū?！按?，孔?！?2〕“覺”，睡覺醒來?！爸?，至，到?！皾u臺”，臺名。因臺修建在池中，被水所浸，故稱漸臺。文帝所到漸臺在漢代長安城西南部未央宮西蒼池中?！?3〕“陰目”，暗暗地看?！?4〕“說”，通“悅”。音yuè?！?5〕“之”，代詞，他。這里指鄧通?！叭债悺?，一天和一天不一樣。這里指一無比一天好?！?6〕“愿謹”，誠實謹慎。〔17〕“洗沐”，漢制，官吏五日一休假而沐浴稱為洗沐。也稱“休沐”?！?8〕“上大夫”，官名。大夫中居于上位者?！稘h書·百官公卿表上》云：“大夫，掌論議?！庇羞M薦人才之責?！?9〕“如”，動詞，去，往?！?0〕薦士”，推薦人才?！?1〕“相者”，古代以觀察人的相貌來推測人的命運、兇吉、禍福、貴賤等為業(yè)的人。〔22〕“蜀”，指蜀郡，見前注?！皣赖馈?，古道（相當縣級行政區(qū)劃）名。故治在今四川滎經(jīng)縣。秦置，漢因之。因縣境有蠻夷，故稱“道”?！墩x》引《括地志》云：“雅州滎經(jīng)縣北三里有銅山，即鄧通得賜銅山鑄錢者?！薄?3〕“鄧氏錢”，《正義》引《錢譜》云：“文字稱兩，同漢四銖文?！?br/>
文帝嘗病癰，〔1〕鄧通常為帝唶吮之?！?〕文帝不樂，從容問通曰：“天下誰最愛我者乎？”通曰：“宜莫如太子?！碧尤雴柌?，文帝使唶癰，〔3〕唶癰而色難之。〔4〕已而聞鄧通常為帝唶吮之，心慚，由此怨通矣。及文帝崩，景帝立，〔5〕鄧通免，家居。居無何，〔6〕人有告鄧通盜出徼外鑄錢?！?〕下吏驗問，〔8〕頗有之，遂竟案，〔9〕盡沒入鄧通家，尚負責數(shù)巨萬。〔10〕長公主賜鄧通，〔11〕吏輒隨沒入之，一簪不得著身?！?2〕于是長公主乃令假衣食?！?3〕竟不得名一錢，〔14〕寄死人家。
【注釋】〔1〕“病”，動詞，得病?！鞍b”，病名。一種毒瘡。按中醫(yī)云，瘡面深而惡者為疽，瘡面淺而大者為癰。是血氣被毒邪所困阻而發(fā)于肌肉筋骨間的瘡腫?！?〕“唶吮”，吮吸。音zéshǔn?！爸保付警??！?〕“唶癰”，吮吸毒瘡的膿血。〔4〕“色難”，面有難色。〔5〕“景帝”，文帝之子劉啟。文帝后元七年（公元前一五七年）即位。在位十七年。在位期間，繼續(xù)推行漢初休養(yǎng)生息政策，重農(nóng)抑商，興修水利，使社會經(jīng)濟進一步恢復發(fā)展，社會相對安定，府庫充實，與文帝統(tǒng)治時期并稱“文景之治”。景帝三年（公元前一五四年），平定吳楚七國之亂，削弱了王國勢力，進一步加強了中央集權制度。謚景。事詳本書《孝景本紀》。〔6〕“無何”，沒有多久。〔7〕“徼外”，界外?！搬琛?，邊界。音jiào?！?〕“驗問”，查問，拷問?！?〕“竟案”，最終定案。〔10〕“責”，通“債”?！?1〕“長公主”，漢代皇帝姐妹的尊稱。《漢書·昭帝紀》顏師古注云：“帝之姐妹則稱長公主，儀比諸王?！遍L公主有皇帝所賜湯沐邑，并置有官屬家臣。這里指漢文帝長女劉嫖，景帝姐。封館陶公主?！伴L”，音zhǎng?！?2〕“簪”，古人用來插定發(fā)髻或帽子的一種長針，后來專指婦女插髻的首飾?！棒ⅰ?，音zān?！爸?，附著。音zhuó?！?3〕“假”，借給?！?4〕“名”，事物的稱號。這里用作動詞，指稱為某某。此前，鄧通鑄錢稱“鄧氏錢”。
孝景帝時，中無寵臣，然獨郎中令周文仁，〔1〕仁寵最過庸，〔2〕乃不甚篤?！?〕 【注釋】〔1〕“郎中令”，官名，秦漢時九卿之一。秩中二千石，總管宮殿內一切事務。漢時各諸侯王國亦仿中央設置此官。漢武帝時更名“光祿勛”，但王國仍名郎中令。“周文仁”，名仁，字文。任城（今山東濟寧）人。文帝時為太子（景帝）之舍人，后遷太中大夫。景帝即位，拜為郎中令。他為人少言持重，從不言人之過，頗受景帝寵幸。所賜甚多，但常辭讓不受。平日生活簡樸，不修邊幅。武帝即位后，以先帝臣而頗受器重。后稱病辭官，以二千石祿養(yǎng)老。事詳本書《萬石張叔列傳》?！?〕“過庸”，超過一般人?！坝埂?，常，一般?！?〕“篤”，深厚。
今天子中寵臣，〔1〕士人則韓王孫嫣，〔2〕宦者則李延年。〔3〕嫣者，弓高侯孽孫也?！?〕今上為膠東王時，〔5〕嫣與上學書相愛。及上為太子，愈益親嫣。嫣善騎射，善佞。上即位，欲事伐匈奴，〔6〕而嫣先習胡兵，〔7〕以故益尊貴，官至上大夫，賞賜擬于鄧通?！?〕時嫣常與上臥起。江都王入朝，〔9〕有詔得從入獵上林中?！?0〕天子車駕蹕道未行，〔11〕而先使嫣乘副車，〔12〕從數(shù)十百騎，騖馳視獸。〔13〕江都王望見，以為天子，辟從者，伏謁道傍?！?4〕嫣驅不見。既過，江都王怒，為皇太后泣曰：“請得歸國入宿衛(wèi)，〔15〕比韓嫣。”〔16〕太后由此嗛嫣?！?7〕嫣侍上，出入永巷不禁，〔18〕以奸聞皇太后。皇太后怒，使使賜嫣死?！?9〕上為謝，〔20〕終不能得，嫣遂死。而案道侯韓說，〔21〕其弟也，亦佞幸。
【注釋】〔1〕“今天子”，指漢武帝劉徹。景帝之子。七歲立為皇太子。景帝后元三年（公元前一四一年）即位。在位期間，對內致力加強皇權，削弱地方割據(jù)勢力；改革貨幣；把冶鐵、煮鹽、鑄錢收歸官營，實行均輸法和平準法；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移民邊境屯田，發(fā)展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加強與西域各國聯(lián)系，開展經(jīng)濟文化交流；進擊匈奴貴族，解除匈奴威脅等。在位五十四年，將西漢推向全盛時期。其統(tǒng)治后期，因兵役、徭役繁重，致使大批農(nóng)民流亡，各地不斷發(fā)生農(nóng)民起義。晚年迷信昏庸，在京師大興“巫蠱”之獄等。面對社會危機，被迫頒布罪己詔。轉而提倡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nóng)，實行息民政策，使社會復趨安定。事詳本書《孝武本紀》?！?〕“韓王孫嫣”，姓韓，名嫣，字王孫。他是韓王信子弓高侯韓頹當之孫。韓嫣善騎射，武帝為膠東王和太子時，以親佞得寵。武帝即位后，官至上大夫，常與武帝同住，自由出入禁宮。后因淫亂罪被皇太后賜死?！?〕“李延年”，中山（今河北定縣）人，漢將李廣利之弟。初掌犬監(jiān)，以其妹李夫人得寵武帝而貴重，官侍中。善歌，為協(xié)律都尉。后漸與中人亂，出入驕恣，及李夫人卒，被誅。〔4〕“弓高侯”，韓頹當。韓王信子。曾任匈奴王相國。文帝十四年（公元前一六六年）與其侄韓嬰率眾降漢。十六年，封弓高侯，食千二百三十七戶。景帝三年（公元前一五四年），率軍平吳楚七國之亂，勸降膠西王劉卬，功冠諸侯?！肮摺保跸戎t《漢書補注》說即河間國弓高縣（故治在今河北阜城南）?！澳鯇O”，庶孫，媵妾所生之孫?！?〕“膠東”，諸侯王國名。漢初為郡，文帝十六年（公元前一六四年）置膠東國。武帝四歲時封為膠東王。轄境相當今平度、萊陽、萊西等縣及以南一帶。都即墨（今山東平度南）?！?〕“匈奴”，古代民族名。我國古代北方游牧民族。由商周以來鬼方、獫狁、戎、狄等族經(jīng)過長期融合而成。生產(chǎn)以畜牧業(yè)為主。秦漢之際，冒頓單于統(tǒng)一各部，建立奴隸制國家政權。疆域東盡遼河、南界長城、西至蔥嶺、北達貝加爾湖，并不斷南下攻擾。漢初對其采取防御政策。武帝時曾多次進攻漠北獲勝，匈奴勢漸衰。詳見本書《匈奴列傳》?！?〕“習胡兵”，熟習匈奴的兵器和戰(zhàn)略戰(zhàn)術。〔8〕“擬”，比照，類似。〔9〕“江都”，諸侯王國名。漢景帝置以封其子劉非。轄境相當今江蘇淮河故道以南地區(qū)和長江以南的江蘇茅山以西，浙江新安江流域以北，安徽黟縣、歙縣、宣城、蕪湖以東地區(qū)。漢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一二一年）國除?！敖纪酢?，指景帝之子劉非，武帝異母兄?！?0〕“從”，隨從?！吧狭帧?，即“上林苑”。古宮苑名。故址在今陜西西安市西及戶縣、周至界。秦置，漢初荒廢。武帝時又收為宮苑囿。苑內放養(yǎng)禽獸，并建有離宮、觀、館數(shù)十處。為皇帝射獵、游樂之所。〔11〕“蹕道”，帝玉出行時，先清除道路、禁止行人叫蹕道?！佰嫛?，音bì?！?2〕“副車”，古代帝王外出時的隨從車。亦稱“屬車”?！端麟[》引《漢官儀》云：“天子屬車三十六乘。屬車即副車，而奉車郎御而從后?！薄?3〕“騖”，急。音wù?！?4〕“謁”，拜見?！鞍蓖ā芭浴??！?5〕“歸國”，歸還封國。“宿衛(wèi)”，宮禁中的警衛(wèi)?！?6〕“比”，并列，同等。〔17〕“嗛”，或作“銜”，音xián。指怨恨銜在內心?！?8〕“永巷”，本指宮中之長巷，亦引申指后宮?！?9〕“使使”，派遣使者。前“使”字為動詞，派遣。后“使”字為名詞，使者?！?0〕“謝”，謝罪?！?1〕“案道侯韓說”，西漢將軍。韓王信后裔。初以校尉從大將軍衛(wèi)青擊匈奴，以功封為龍頟侯。元鼎五年（公元前一一二年）坐酎金免侯。次年，以橫海將軍擊東越，又以戰(zhàn)功復封案道侯。太初三年（公元前一○二年）任游擊將軍，屯軍于五原郡外列城。征和二年（公元前九一年）與巫蠱禍牽連，被衛(wèi)太子劉據(jù)所殺。“案道”，《漢書·高惠高后文功臣表》注云在“齊”，《史記志疑》謂案道是號，蓋取《周書·小明武解》“案道攻巷，無襲門戶”之意。今地無考。
李延年，中山人也?！?〕父母及身兄弟及女，皆故倡也?！?〕延年坐法腐，〔3〕給事狗中?！?〕而平陽公主言延年女弟善舞，上見，〔5〕心說之，及入永巷，而召貴延年。延年善歌，為變新聲，而上方興天地祠，欲造樂詩歌弦之?！?〕延年善承意，弦次初詩。〔7〕其女弟亦幸，有子男?！?〕延年佩二千石印，〔9〕號協(xié)聲律?！?0〕與上臥起，甚貴幸，埒如韓嫣也?！?1〕久之，浸與中人亂，〔12〕出入驕恣?！?3〕及其女弟李夫人卒后，愛弛，〔14〕則禽誅延年昆弟也?！?5〕 【注釋】〔1〕“中山”，古縣名，故址在今河北定縣?！?〕“倡”，古代指歌舞藝人等?！?〕“坐法”，犯法獲罪?！案?，即腐刑，亦稱“胥靡”、“宮刑”，古代破壞人的生殖機能的一種酷刑?！?〕“給事”，供事?！肮分小保趯m中養(yǎng)狗?！?〕“平陽公主”，景帝王皇后長女，武帝姊。初封信陽長公主，因嫁平陽夷侯曹時，所以稱平陽公主，亦稱平陽主、平陽長公主。她曾向武帝薦李延年。又武帝衛(wèi)夫人原為其家唱歌者，亦因其引薦，得幸于武帝。曹時卒，寡居，由武帝下詔嫁于大將軍衛(wèi)青。“女弟”，妹妹?！?〕“樂詩”，可以合樂的詩?！案柘摇保渲鴺菲餮莩??！?〕“次”，《漢書·佞幸傳》及《索隱》均作“歌”，疑此“次”為錯字?！?〕“子男”，兒子?！?〕“二千石”，秩俸名。指俸祿為二千石級的官吏。秦漢時中央列卿和地方郡守一級高級官吏的秩祿均為二千石。月得谷一百二十斛?！坝 保≌?，指代表二千石官吏的印信。〔10〕“協(xié)聲律”，《漢書·佞幸傳》作“協(xié)律都尉”。官名。漢武帝時始置。掌管音樂，調和律呂，監(jiān)試宮廷樂人典課。〔11〕“埒”，等同，相等。音liè。〔12〕“浸”，漸漸?！爸腥恕?，宮中女人。“亂”，淫亂?！都狻芬鞆V云：“一云坐弟季與中人亂。”延年已受腐刑，徐廣所云近是?！?3〕“驕恣”，驕傲放縱?！?4〕“弛”，廢弛破壞。音chí。這里指疏遠?！?5〕“禽”，通“擒”，捕捉。
自是之后，內寵嬖臣大底外戚之家，〔1〕然不足數(shù)也?！?〕衛(wèi)青、霍去病亦以外戚貴幸，〔3〕然頗用材能自進。
【注釋】〔1〕“嬖臣”，寵幸的臣子?！按蟮住保蟾?，大都?！巴馄荨?，外家的親屬。特指帝王的母族和妻族的親屬?！?〕“數(shù)”，稱道?！?〕“衛(wèi)青”，西漢名將。字仲卿，河東平陽（今山西臨汾西南）人。其父鄭季與平陽侯曹壽妾衛(wèi)媼私通所生，遂從母姓。善牧騎。建元二年（公元前一三九年）其姊衛(wèi)子夫入宮為皇后，他也被武帝重用，歷任太中大夫、車騎將軍，官至大將軍，封長平侯。在多次出擊匈奴中，戰(zhàn)功卓著，為安定北部邊境作出重大貢獻。謚烈。事詳本書《衛(wèi)將軍驃騎列傳》。“霍去病”，西漢名將。河東平陽（今山西臨汾西南）人。年十八任侍中，善騎射，遷驃騎校尉。從大將軍衛(wèi)青擊匈奴有功，封冠軍侯。先后六次出擊匈奴，戰(zhàn)功卓著。年二十四病卒，謚景桓。事詳本書《衛(wèi)將軍驃騎列傳》。
太史公曰：甚哉愛憎之時！彌子瑕之行，〔1〕足以觀后人佞幸矣。雖百世可知也。
【注釋】〔1〕“彌子瑕”，春秋時衛(wèi)國人。衛(wèi)靈公之嬖巨。初受寵于靈公，雖曾偽托君命駕君車回家、又以吃剩之桃奉君，但靈公仍謂其賢。后失寵，便以矯駕君車、供食剩桃之事追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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