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對于人生可以抱著比較輕快隨便的態(tài)度:我們不是這個塵世的永久房客,而是過路的旅客。一般人不能領略這個塵世生活的樂趣,那是因為他們不深愛人生,把生活弄得平凡、刻板,而無聊。人生真是一場夢,人類活像一個旅客,乘在船上,沿著永恒的時間之河駛去。在某一地方上船,在另一個地方上岸,好讓其他河邊等候上船的旅客。享受悠閑生活當然比享受奢侈生活便宜得多。要享受悠閑的生活只要有一種藝術家的性情,在一種全然悠閑的情緒中,去消遣一個閑暇無事的下午。藝術應該是一種諷刺文學,對我們麻木了的情感、死氣沉沉的思想和不自然的生活下的一種警告。它教我們在矯飾的世界里保持著樸實真摯。我曾經說過,中國人對于快樂的概念是“溫暖、飽滿、黑暗、甜蜜”——即指吃完一頓豐盛的晚餐上床去睡覺的情景。一個中國詩人也曾說:“腸滿誠好事,余者皆奢侈?!敝挥锌鞓返恼軐W,才是真正深湛的哲學;西方那些嚴肅的哲學理論,我想還不曾開始了解人生的真意義哩。在我看來,哲學的唯一效用是叫我們對人生抱一種比一般商人較輕松較快樂的態(tài)度。如果我們在世界里有了知識而不能了解,有了批評而不能欣賞,有了美而沒有愛,有了真理而缺少熱情,有了公義而缺乏慈悲,有了禮貌而一無溫暖的心,這種世界將成為一個多么可憐的世界??!那些有能力的人、聰明的人、有野心的人、傲慢的人,同時,也就是最懦弱而糊涂的人,缺乏幽默家的勇氣、深刻和機巧。他們永遠在處理瑣碎的事情。他們并不知那些心思較曠達的幽默家更能應付偉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