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的人馬

　　可惜我并不站在田野暗處，膝邊沒有薄霧繚繞，黑夜的寧靜并沒有在頭腦內(nèi)滴答作響。我坐在汽車?yán)铮囻傁虿遣侯^；而伯登埠頭是以我所繼承的家族姓氏命名的，是我誕生成長的地方。我們在兩邊一望無際的田野中間行駛，偶爾經(jīng)過一個小鎮(zhèn)。沿街樹木下一排排的房屋里，燈光早巳熄滅。只有中央大街的電影院入口處還燈火通明。飛蛾嗡嗡地?fù)湎驘艄?，又沖向地面，落在水泥鋪成的人行道上，有人踩著的話，便會發(fā)出爆裂聲。臺球房門前站著的人會抬起頭來，看見又黑又大的鬼影疾馳過街。有人會向水泥地啐口唾沫，罵一句，“混帳王八蛋，他以為他了不起得很。”他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希望自己就坐在黑色大汽車?yán)?，汽車大得像靈車，坐墊彈簧松軟得像媽媽的胸脯，車速高達(dá)七十五英里，而發(fā)動機(jī)的歌聲柔和平穩(wěn)。他希望能坐在黑色汽車?yán)锵蛑谝沟哪硞€地方駛?cè)?。是啊，我正向著一個地方飛速前進(jìn)。我就要回到伯登埠頭。我們將順著海灣邊新建的林蔭大道來到伯登埠頭。埠頭的空氣帶咸味，雖然攙著一點(diǎn)潮淹區(qū)的幽幽的甜絲絲的魚腥味兒，但仍然十分清新。我們可能會在午夜時分趕到伯登埠頭。鬧市區(qū)三條街上燈火闌珊，萬籟無聲。過了鬧市和市中心的小房子，沿著海灣，在玉蘭樹和橡樹后面，還有房子，白色的墻壁在黑色的樹蔭中一閃一閃時隱時現(xiàn)，白天是綠色的百葉窗，現(xiàn)在受白墻的襯托呈暗黑色。百葉窗后面的房間里，人們躺著睡覺，身上只蓋一條被單。是啊，我在百葉窗后面，從我還要尿床的兒時起，不知度過多少個夜晚。我是在百葉窗后的一間房間里出生的。今天晚上，我母親就沉睡在一排百葉窗里面。她穿著帶褶紋花邊的睡衣。她的臉頰像少女一般光滑細(xì)膩，只是嘴邊和眼角稍有細(xì)細(xì)的皺紋，不過在暗處還不易被人發(fā)現(xiàn)。她的一支光胳臂壓在床單上，涂著指甲油的手瘦削、脆弱、蒼老。長著漂亮的金黃色八字須的西奧多·墨萊爾也睡在這間屋子里，他的呼吸略帶咝咝聲，因他有慢性喉炎。不過，他睡在那里完全合法，我母親嫁給了西奧多·墨萊爾。P42

　　羅伯特·佩·華倫是美國詩人、小說家、評論家，還是新批評理論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跟人合作出版過《理解詩歌》、《理解小說》等風(fēng)靡五六十年代美國文學(xué)界和大學(xué)課堂的教材和參考書。他是美國唯一的既獲得普利策小說獎又獲得普利策詩歌獎的作家，也是美國國會授予第一個“桂冠詩人”稱號的作家，還曾多次被提名為諾貝爾文學(xué)獎候選人。《國王的人馬》是他最出色的小說，1946年出版后就獲得普利策小說獎，被拍攝成電影，至今已是公認(rèn)的現(xiàn)代美國文學(xué)的經(jīng)典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