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小說是中國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源遠流長,有著悠久的發(fā)展歷史。早在先秦時期,隨著奴隸制度的解體和封建城市經濟的發(fā)展,社會上出現了一個特殊的士人階層,他們依靠自己的技藝——或文韜武略,或彈琴吹簫——在社會上謀生。特別是當時諸侯紛爭,各路諸侯招攬門客,盛行養(yǎng)士之風,更促進了士階層的發(fā)展。在士階層中,以儒、俠兩家最有號召力,韓非在《五蠹》篇中,就把二者并列,稱“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留下了有關“俠”一詞的最早記載。儒生以思想左右人們,俠客以武勇抱打不平。后者在專制社會,無疑對普通人,特別是下層勞動人民,最有吸引力。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使蕓蕓眾生有了理想、期待和盼望有了當苦難和不平壓過來時活下去的勇氣和信心。正因如此,伴隨著俠客的產生和其作為一個階層的發(fā)展,就有了記載俠客的文字。在先秦史籍中,像《左傳》、《戰(zhàn)國策》中都有關于俠士行俠仗義的記載,它們?yōu)槲鋫b文學提供了生活原型,堪稱武俠小說的濫觴。西漢,司馬遷有感于身世的不幸,文人的無能,以切膚之痛,用血淚之筆,為游俠、刺客立傳,歌頌游俠“其行?洳還煊謖澹黃溲員匭?,其行必果,已女斬诚,苍挳其躯。赴士之阨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蓋亦有足多者焉”,從而為武俠文學確立了“義”的基調。無義不能配稱俠,無俠不足揚義,這是中國武俠小說自始至今一直貫穿的主導思想。東漢末年產生了被稱為“古今小說雜傳之祖”的《燕丹子》,贊揚荊軻言必信、行必果,不惜性命,刺殺秦王贏政的事跡,具有濃厚的文學色彩。唐人始有意為小說,武俠小說也在唐代成熟,在唐傳奇中占有相當大的比重,像《虬髯客傳》、《聶隱娘》、《紅線》、《無雙傳》等等,都是唐傳奇中的上乘之作。它們所塑造的劍俠形象,不但反映了唐代社會動蕩不安的側面,而且為后世留下了武俠小說的光輝范本和豐富資料,提供了可資鑒借的藝術描寫手段,影響所及,直至目前。武俠小說自從唐代正式登上文學殿堂以后,就以獨特的文化蘊味和審美情趣爭得自己在文學百花園中獨樹一幟的地位。宋之話本、明清之章回小說,都產生了許多優(yōu)秀的武俠小說,像在小說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水滸傳》,就是最優(yōu)秀的武俠小說——當然它的意義已遠遠超出了一般武俠小說本身的涵義。到了本世紀二、三十年代,小說作為文學革命的先聲,其發(fā)展遠遠超出了其他文學樣式,其中武俠小說尤以為甚,形成了所謂的狂潮期,甚至出現了畸形發(fā)展,引起批評家的不滿。然而,其中雖有相當一部分作品由于作家的游戲筆墨和商人重利而缺少藝術性,但仍有許多作家像向愷然、王度廬、朱貞木、李壽民、宮白羽、鄭證因等創(chuàng)作出許多優(yōu)秀的作品,造就了舊派武俠小說相當燦爛的的局面。50年代,香港、臺灣武俠小說再度繁榮,一時名家輩出,特別是產生了梁羽生、金庸、古龍三位巨星。他們繼承傳統文學中的精華,又吸收引進西方文學的創(chuàng)作技巧,以創(chuàng)作武俠小說為事業(yè),以提高武俠小說品位為目的。他們經過不懈的努力把武俠小說又向前推進了一大步。連以前有偏見和鄙視它的人都不得不正視這樣的現實:武俠文學再也不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道聽途說、曝日閑談,優(yōu)秀的武俠作品同樣可以躋身于文學名著之列。文學創(chuàng)作的成就不受題材的限制,只要運用典型化的語言,反映了社會歷史現實,刻畫出鮮明的人物形象,顯示出作者對人生、社會、自然的深刻思索,表現出獨特的藝術風格,都會在文學之林高高聳立,卓爾不群。80年代以來,伴隨著改革開放,港臺新派武俠小說涌入大陸,使沉寂了40年的大陸武俠文學創(chuàng)作重新起步,新人新作不斷涌現,而且出現一大批高質量的研究著作。這對總結武俠文學創(chuàng)作的藝術規(guī)律,指導閱讀和創(chuàng)作,無疑都有重要的意義。相信不遠的將來,定會有優(yōu)秀的武俠作品出現。武俠小說是一種大眾文化,好的作品必須雅俗共賞,失去了通俗性和廣大的讀者隊伍,武俠小說就喪失了生命力,必然會走向死胡同。但通俗絕不是媚俗,大眾文化也不是低等文化,優(yōu)秀的武俠小說是大俗大雅同熔一爐。其作者應是厚積而后薄發(fā)。只有如此,才能受到不同文化層次的各色人等的喜愛。真正做到這一點,可以說很難,非大手筆不能。正因為武俠小說要通俗,要面對大眾,所以還有一個如何提高讀者的藝術欣賞水平問題。求其上者得乎其中,如何將上上之作推薦給讀者,不但是小說家的任務,更是出版家和研究者義不容辭的責任。臺灣研究界出版界曾遴選舊派武俠小說幾十種,出版《近代武俠小說名著大系》,為讀者提供經典名著,被譽為書界盛事。現在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獨具慧眼,在讀者開始面對武俠小說思索和求精求細的時候,以大勇氣大魄力推出《中國俠義經典系列》,無疑為研究界和讀書界做了件大好事,可謂功高武林,德被讀者,值得大書特書。這一批所選的《兒女英雄傳》、《七俠五義》、《七劍十三俠》等八種、選目精良,代表了清代及民國時期武俠小說的最高成就,配上精確的校點和典雅的裝幀,無愧于“俠義經典”四字。再言圣上在驢上,心中暗想,說:“我前次私訪,獲五虎莊的惡霸。今日覽奏,不知前三門外土教匪徒在于何處?”正思想間,已至順治門大街。忽聽紛紛傳言:“興順鏢店亮鏢!”圣上不知亮鏢是何緣故,心中暗想:“必是人吃的胖,要亮亮膘頭兒,聯不免前去一看。”隨跟眾人一直往南,見大街南頭路東人煙稠密,舉目一看,有一高大席棚,懸掛花紅甚多。也有書寫“陶朱事業(yè)”及“本固枝榮”等字,下款俱是士、農、工、商有名之人。大門上有泥金匾一塊,雙插金花,上寫:“興順鏢店”四字,乃系名人之筆。圣上看罷下驢,將驢拴在隔壁糧店門口,手拿鞭子,分開眾人,往內便走。進了大門,坐在大板凳上觀看。只見以東為上,上房五間,前出廊后出廈,滿窗戶玻璃,照耀眼目。南邊雪白的院墻,當中有綠屏門四扇,上寫“齋莊中正”。南邊還有院落,北房五間,直通北后院。門里的影壁尚未修齊。有一個禿瓦匠,身穿白棉綢褲褂,漂白襪子,青緞子實納幫皂鞋,年有四十來歲,細眉圓眼,手拿瓦刀在那里抹灰。又有小工一個,身軀胖大,穿的是繭綢褲褂,山東皂鞋;身高八尺,面如紫玉,掃帚眉,大環(huán)眼,平腦瓜頂兒;手拿九斤十二兩大瓦刀,在那里煮灰;褲腰帶上頭,帶著荸薺扁的咂壺一個。又見天棚底下擺著刀槍架子兩個,兩邊有十八般兵器,件件皆精。北房前有八仙桌兒三張,上鋪猩猩紅氈,擺定元寶無數。圣上看畢,并不知里面是何等買賣,只聽南院內劃拳行令之聲,十分熱鬧。從東上房走出一人,年約二十有余,身穿白雞皮縐小褂,青洋縐中衣,紫花布襪子,青緞子雙臉鞋,腰系青洋縐褡包,上繡團鶴斗蜜蜂兒;黃尖尖的頭發(fā),小緊辮;甜漿粥的臉蛋,垂糖麻花的鼻子;兩道楊眉,一雙馬眼,配著兩個糖耳朵;手拿小藤子鞭,橫眉立目來至圣上面前,說:“老頭兒走開吧,別在這坐著!”圣上抬頭一看,這小子就打了一個冷戰(zhàn),倒抽一口涼氣。見圣上身穿寧綢古銅色齊袖大衫,篆底官靴,長眉闊目,準頭豐滿,一部銀髯,天武神威,氣相不俗,必非平等之人??戳T,忙帶笑開言:“我當是誰,原來是老爺子。我叫小秦椒胡老大,你不知道我吧?里邊坐著。”圣上并不答言。那小子轉身方才要走,忽聽外面有人說:“老爺行好,有剩飯無有?賞給我兄妹兩個一碗半碗?!笔ド匣仡^一看,見來了一男一女,那男子約有二十有余,面帶病形。女子低頭不語,五官倒也端正,釵荊裙布,窄小弓鞋,雖無傾國傾城之貌,亦有羞花避月之容。圣上看罷,心中暗想:“各省大吏,年年進奏五谷豐收。我輦轂之下,誰知也有乞討之人!看這二人之貌,并非久作乞丐,其中必有緣故。我朕出來可惜未帶銀兩,若帶銀兩,必定問明,周濟周濟他二人?!闭胫g,見看門的小秦椒胡大,手舉一藤鞭,照那乞丐劈?肪痛頡D僑嘶故鄭蝗∏亟反虻乖詰亍P∏亟芬徽蠹λ擔骸澳慊夠嵐咽坡穡磕隳鉅桓魷哺瓚?,我给聂]話僨!蹦僑慫擔骸拔也換崮釹哺?,惺~煤擔?這小子往那人身背后一瞧,見一女子十分美貌,怎見得?有贊為證:發(fā)似青絲面芙蓉,鼻如懸膽耳似弓。櫻桃小嘴含碎玉,天庭飽滿地閣豐。淡淡春山含秀氣,玲玲秋水透聰明。身穿布衣多齊正,裙下金蓮一擰擰。衫袖半吞描花腕,十指尖尖如春蔥。捧心西子真堪似,水筆丹青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