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著者雷納·格魯塞曾任巴黎塞尼希博物館館長,他所寫的有關蒙古史著作,據我所知有四種。1929年出版了《遠東史》,該書分五篇:中國兩篇,印度一篇,蒙古一篇,印度支那半島一篇。其中蒙古的一篇,已經由馮承鈞譯成中文,題名《蒙古史略》(商務印書館,史地小叢書,1934年7月初版)。1938年出版了《草原帝國》。我現在譯的《蒙古帝國史》,系E.卡韋涅主編的《世界史》中的一種,初版于1941年。在1944年又出版了《世界征服者》一書。本書在他所著的蒙古史里面,是成書比較晚的,如果取他以前的兩種有關著作比較,可以發(fā)現不少地方,著者糾正了他過去的錯誤或遺漏。 本書的目的,有如著者自己在“引言”里面所說的,旨在將主要的幾種蒙古史源(中國的、波斯的和蒙古的)互相比較和對證??戳诉@本書,覺得著者在這一方面所做的尋究工作貢獻較大,很有參考的價值。在敘事方面,蒙古史素稱難讀,他也費了一番斟酌,使閱讀起來比較容易,對于日期和地點也做了查考。至于本書文筆的簡潔,敘事的生動,有如蘇聯學者雅庫博夫斯基評此書所說:“有它在文學上的成就?!薄「耵斎藭?,上溯蒙古民族的起源,說明蒙古國家的形成和蒙古帝國的成立,至忽必烈征服中國,拔都和旭烈兀等征服羅斯和波斯之后,他認為這時候的蒙古帝國已經進入一個新的階段,改變了原來的面貌,他的敘事也就到此為止。在最后一章(第五章),著者討論蒙古人征服的結果,著者就事論事,未作進一步的分析??v使有如著者所說,元代的事應歸中國史家,波斯的事應歸波斯史家來探討(見第四章第八節(jié)末),但就蒙古本身歷史而言,向外征略的結果,本來可能因統一而達到經濟和文化的發(fā)展,現反而停滯不前,著者竟未加究問。 格魯塞此書,取材于《元朝秘史》的最多?!睹厥贰酚浭卤容^翔實,描寫各主要人物的性格,如札木合的狡獪,塔陽的柔弱,成吉思汗的善于投機等等,栩栩如生,足使讀者增加興趣。然而《秘史》究竟系史詩的體裁,史詩所歌頌的是個人英雄主義。格魯塞此書的敘事也深染個人英雄主義色彩。對當時蒙古社會的階級矛盾,他沒有分析。他所分析的不過是蒙古當時統治階級的內部矛盾和種族矛盾。他雖然看到蒙古當時有成立一個統一國家的要求,甚至象阿勒壇、撒察別乞、答里臺之流,比成吉思汗更有資格繼承汗位的,都愿意終止氏族間的分裂而推選成吉思汗為蒙古人之長。但他看不到這個時代的蒙古貴族,“為鞏固他們在游牧社會中統治地位,不能滿足于舊的氏族部落組織的形式,而要求有國家形式的強大的暴力機關”,是其歷史發(fā)展的必然過程??傊?,著者是資產階級學者,對他書中的觀點,我們應采取批判的態(tài)度?! 妒澜缡贰分骶幙f涅在書后所作的補充,即附篇《成吉思汗系諸汗國》,將成吉思汗在波斯、在羅斯、在突厥斯坦、在阿富汗和在中國的后裔,從世界史的角度提綱挈領地敘述其大概,對讀者檢閱極為方便,故將它譯出。書末,格魯塞有篇幅很長的“注釋和參考”,對此譯者初感覺它是尋章摘句,無關宏旨,曾考慮應否全譯,后來尊重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同志們的意見,也將它全部譯出。因為這里面固然很多是對音問題、字義問題,但可供參考之處不少。而且格魯塞此書引用的史料很多,所引史料多在書后“注釋和參考”里面提到,所以它可供讀者作進一步研究的參考?!∥以谶@里應該聲明,格魯塞引用各書,有許多地方雖然用引號而實際上往往不是原來詞句。有時因為著者有意用淺顯文字來表達原來的意義,有時因為輾轉迻譯,文字有出入。因此他所引用的如系中文書籍,我一一將它和原文對照,有時我徑用中文原文,有時徇從著者的意思,易古奧為淺顯。至于著者引用中文書籍有發(fā)生誤解之處,我于照譯之后,另外以譯者按語指出?!∽g名問題,大約是蒙古史的一個最困難問題了。經過前人做了許多探索,我譯此書,可以說絕大多數譯名都是根據舊譯。蒙古史里面的人名、地名、族名、銜名以及其他專門名稱,不應該隨意照音用中國字表達其近似,凡是有舊譯的,應該尊重。雖然有近于保守,太受權威的影響,然而蒙古史的譯名過于雜亂,同一人,同一地,在外文有好幾種寫法讀法,在中文又有好幾種譯法,使研究蒙古史或元史的人,在譯名問題上先望而生畏。格魯塞在此書,常常列舉《秘史》、《拉施特書》、《薩囊徹辰書》(關于薩囊徹辰所用的譯名,他是采I.J.施密特譯本,和漢文的《蒙古源流》不盡相同,所以在“注釋和參考”里面,我僅錄原名,不作音譯)、《志費尼書》以及《元史》的各種寫法讀法,已經費去不少筆墨,所以我不想在中文的譯名上再做許多對照和考證。這種工作是應該做的,但是最好另有專書,不宜由某一種蒙古史去做。所以我譯此書,在譯名問題上,主要的是在選擇哪一個譯名的問題。我所做的選擇,當然容有不恰當的地方,希望讀者批評。 選擇山有的譯名,要比隨音徑譯費力而且容易犯主觀主義的錯誤。蒙古史譯名如此雜亂,但就兩種主要史源,即《元史》和《元朝秘史》而言,彼此不同(僅少數譯名,彼此一致,例如海都、也速該、札木合、乃蠻人,塔塔兒人、斡難河等);而且在一書之中,同一人,同一地,前后又有不同的很多。再加上《圣武親征錄》、《蒙古源流》、《續(xù)通鑒綱目》、《蒙韃備錄》等書的不同譯法,誠足令人目迷心眩。而在選擇譯名上,我所采用的原則,首先是尊重原書的譯法。格魯塞在譯名上面,他已經做了選擇,照他外文讀音,對照現成的中文譯名,原書是趨向于采用《元朝秘史》的。顯著之例,海都祖母之名,《拉施特書》和《元史》都作莫拿倫(Monoloun),所以我國各書如《元史譯文證補》、《蒙兀兒史記》、《新元史》等都采用了莫拿倫這個譯名。只有《元朝秘史》作那莫倫(Nomoloun),而格魯塞即用那莫倫這個名字。再如博爾術,在《元朝秘史》作孛斡兒出,在他書或作不兒古赤(拉施特)或作博郭爾濟(《蒙古源流》),或作博爾術(《元史》、《圣武親征錄》),而格魯塞稱之為Bo'ortchou,完全是《元朝秘史》孛斡兒出的對音。其他人名、地名、族名,格魯塞所采用的多與中文《元朝秘史》的譯音相符。為了尊重原書起見,我也采用《元朝秘史》的譯名比較多些。格魯塞有些地方采用《元史》的譯名,我當然也照他?!对贰纷g名,常常短促,例如不亦魯黑作盃祿,客列亦惕作克烈,額勒火脫兒作燕火脫兒,阿勒敦阿述作按敦阿述等等,而原書討論譯音問題(在附注和在“注釋和參考”里面)之處頗多,如果采用過于短促的譯名,到了討論譯名的時候將無法迻譯。然而在另一方面,格魯塞并沒有迷信《秘史》至于把花剌子模稱撒兒塔兀勒,撒馬耳干稱薛米思堅,哈什噶爾稱乞思合兒的程度。凡非蒙古人、蒙古地、蒙古族,我們可以看出,著者并不一定用《秘史》的名稱。而在另一方面,《元史》和若干已普遍采用的譯名,我常常仍舊沿用,上述博爾術,我仍作博爾術,不用孛斡兒出之名即是一例。說過以上這些之后,我對譯名就不再在書中另加注釋說明了?!〈送猓P于地名,某些地方我趨向于徑用今名。例如里海,不曰寬田吉思海,鄂爾渾河不曰嗢昆河或斡兒寒河,印度河不曰辛頭河,阿姆河不曰烏滸水,錫爾河不曰藥殺水,德里不曰底里等等。是否有當,希望讀者指正?!”緯詈笥小啊妒ノ溆H征錄》記事的先后”l6頁(原書的頁數),因為這是將中文史籍介紹給西方讀者,故我沒有將它譯出。又此書是卡韋涅主編的《世界史》中的一種,主編人在書的最前面有一篇序,將此書連系到《世界史》的其他部分,其內容和本書沒有什么關系,我也沒有將它譯出。至于格魯塞本人,除了一篇簡短的“引言”之外,沒有自序,并且也沒有附一個簡明的參考書目,這是件憾事。本書除每頁腳注之外,書末另附“注釋與參考”,但此類注釋僅注明原書的頁數、行數,在正文中未加標明,對讀者查閱很不方便,現將“注釋與參考”按正文分章節(jié),每節(jié)分編序碼,在正文中以方括號標出序碼,以便讀者檢閱。 格魯塞原書名《蒙古帝國史》后,用括弧標明“第一階段”(Iphase),大概因為此書是那套《世界史》中的一卷,用以區(qū)別于“帖木兒帝國史”?,F在我們譯此書的名稱,刪去了“第一階段”字樣,特此聲明。本書承翁獨健教授加以校閱,并加了不少按語(在注中略作“翁按”),本書在編輯加工過程中,還承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羅賢佑同志對全書作了校訂,特此致謝。譯者水平有限,譯文有錯誤不足之處,還希讀者予以指正?!↓忋X 1986年10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