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屋：攝影集

　　喧鬧艷麗的城市。不由分說又是一年。周遭充斥著令人心醉的紅色，這是一個新年的繁鬧背景，似曾相識。無論如何，我們總是盡力使自己快樂一點，常常就著往事的缺口和希望的觸摸，試著去拯救自己，想讓自己活的和旁人一樣看起來很幸福。然而又發(fā)現(xiàn)，實際上，我們始終只能生活在寂靜之中，只是許多人并不自知，他們總安慰自己說：去復何求。當新年鐘聲敲響之際，心里亦是沒有痕跡。這一刻，沒有過往，沒有放不下的負擔，只有快樂不容輕視。生活還在原地。勤奮努力，踏實生活，練習一顆平常心。懷舊是寂寞的。然而正是這寂寞為這個快樂新潮的世界增添了底蘊。馬路上的樹蔭是有歷史的，遮了一百年的陽光；路上有一些老爺車，古舊的風度，開過去，只留下氣派二字。女人穿洋裝旗袍，男人則西裝禮貌，梳分頭，夾公文包，去洋行供職。家有賢妻，她身材纖細，皮膚白皙，終日守候著他的歸來。電車兀自當當?shù)捻懼?。街邊有蘭花的清香，一塊錢兩朵。布行里有嚓嚓的剪布聲，清爽而凜冽。江鷗飛翔，是沒有歲月的，不是地老天荒的那一種，只是一些歲月的流螢。就是日出，也是沒有歲月的，不從海平線或地平線上升起，而是從城市的建筑的縫隙之中，掐頭去尾的到來，顯示著極有風度的節(jié)制。城市在老日子里兀自燈紅酒綠。電影院里放著好萊塢的新片，歌舞廳里唱著新出爐的新歌，偶爾有人走出來，攜著騰騰鼎沸之氣。那車里的人兒，都著繡花的旗袍，旗袍有著精致的包邊和講究的做工。頭發(fā)自然是一個髻，是新鮮里的一點滄桑。而那奪目的青春是擋也擋不住的，雖然擋不住，卻是嫻靜的，玉樹臨風，方寸不亂。皮鞋是新買的，細細的高跟。手臂上搭著米色的外衣，覺得冷的時候，會穿在旗袍外面，都是一針一線的感覺，仔細認真，坦白而老實的風情。更是溫柔如水，解人心意。然而只是坐在那古舊的車上，做夢一般，并不知何去何從。小女人的世界是很小的，由衣料和脂粉堆砌著。縱是光榮也只是脂粉衣錦的光榮，是大世界上的浮云。有一些男人，溫存的男人，來到她們的世界，由于投合她們，也便成了女人，是她們小世界的俘虜。她們不知道大世界有何意外之筆，心里總有順其自然的意念。凡是不可強求，是有宿命的意味。因此，她們做人努力，卻凡事留有三分余地，供自己回心轉(zhuǎn)意。而那另外的七分，且是盡心盡力，一絲不茍，絕不馬虎了事。她們對生活沒有什么理想，只要不缺寄托便行。有時會結(jié)伴去咖啡廳，那里有二十年代的Jass。因是冬天，玻璃窗上蒙了哈氣，有點模糊，窗里到暖融融的，滋生出一些溫暖和同情。青春暫時被閑置著，升上一些茫然的期待，仍然是順其自然。一小口一小口的呷著咖啡，讓濃郁的香味漫過指尖去，在蜿蜒的Jass中有種無名的憂郁。但這點憂郁，也是有安慰的。她們喜歡老調(diào)子，新東西討不得她們的歡心，覺得欠缺底氣。但老也不能老的太過，過分了便是荒涼。要的只是曾經(jīng)只屬于少數(shù)人的奢華底蘊。那是粗糙的時尚中一點精細所在，在人的內(nèi)心，不可磨滅。如墻上的畫，有沉穩(wěn)的底色，是真正的華麗，褪色不褪本。是前緣未盡，舊果難忘。其余的一切，皆如浮光掠影。坐在她們對面的，是一些摩登人物，她們處在時尚的最前列。看最新出爐的電影和雜志、上網(wǎng)、養(yǎng)狗、賺錢、結(jié)伴旅游、購買最新在線的時裝精品、用red door香水、騎外形怪異的黑色摩托車、泡吧、瘋狂勁舞……面對對面寂寞的老調(diào)子，她們說，又能如何……一個很紳士的男人走過來，上帝問他選擇哪一個做他女友，他看看旗袍，又看看吊帶背心，猶豫了一下，走向了摩登女郎。一個月后，聽說她們分手了。又過了半年，聽說他和穿旗袍的她結(jié)婚了。正在人們想從他的故事中汲取經(jīng)驗，體會到點什么的時候，又傳來他們離婚的消息，原因不詳。他只說，又能如何……當星星點點的燈在圣誕樹上明滅可見的時候，你會無端的感受到一種氣氛。圣誕歌一唱，你會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地。某個party上的笑鬧，只是滄海一粟罷了。這個城市是那樣的年輕。推開窗戶，是如林的高樓。窗戶在這樣的夜晚盡可能的亮著燈光。天空很遼闊，星月是顯得更遠了一些。寬闊的馬路上是成串的燈光，連成一線?？梢娙缍沟钠嚥豢贤Ｏ⒌谋捡Y著，每個人都有可去的地方。永遠有一些沒有完工的工地，徹夜的工作著。風是浩蕩著在高樓的縫隙間的行軍。有一些樓用燈光勾出輪廓來，以示對節(jié)日的慶祝，雖然有些許寂寞，卻是燦爛、透心的快樂。這是新城市的好處，坦坦蕩蕩的襟懷；不似那些歷史成堆往事不堪回首的老城，滿腹心思，一腔幽怨，曲折哀腸，卻無從訴說，叫人猜不透。新城市是沒有心肺的，亦無遠憂，亦無近慮，是因為它不曾積蓄起記憶，有一種純真無邪的精神狀態(tài)。電梯上上下下，人群一伙接一伙，涌進涌出，大多是陌生的面孔，因為節(jié)日而躍然出現(xiàn)。大多是年輕人的聚會，女孩子們爭奇斗艷著，穿著平日被視為奇裝異服的衣裙。也有人穿的十分得體、優(yōu)雅、安靜，一點不掃人興致，一點也不礙人事情的樣子。這是女孩子們的風頭，一代接一代的新潮流，推波助瀾，她們的光輝為每一個聚會添上一筆色彩。聚會上放著disco音樂，許許多多的人在有節(jié)律的搖晃著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似狂飆掠過海面。也有年齡稍長一些的人，跳的卻是四步，把節(jié)奏放到慢一些，卻極有韻律。在一片激情之中，唯有她們似是靜止的，狂潮中的孤島似的。那扶在腰上的手，能感知身體的微妙律動，是不變應萬變，什么樣的節(jié)奏里都能找到一種律動，穿越一切約束和規(guī)則，待在自己的世界里。透過窗戶，可以看見鬧市區(qū)的燈飾，像放出的禮花，一朵朵舒開花瓣，再凋零下去，消失，溶入黑夜，又重新來過……那循環(huán)往復在注視下忽然有了一種力量，能包容世間的痛苦與無助，包括內(nèi)心的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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